賽月不依不饒:“剛才那樣,不知道人家有多怕啊!九哥你真壞,壞透了!”小拳頭在趙構身上撓癢癢,趙構非常受用,看得鄭七郎那是相當不舒服了。


    “回去吧!”


    “不!”


    “你不回去我回去,我向陛下把差事辭了。”


    七郎一愣,賽月破涕為笑,反應超級快:“不會的,九哥是大宋賢王,皇帝哥哥多次稱讚,說九哥一心為國,任勞任怨,可為宗室楷模。嗬嗬,絕不會因為小妹的緣故,耽誤國事的。九哥是什麽樣的人,小妹還不清楚?九哥,小妹說的對不對?”


    得,趙構是徹底服了。眼前這梨花帶雨的女孩,還是自己的十九妹嗎?竟是比黃河還難馴服的精靈啊!


    趙構長歎一聲,道:“跟著也行,但是咱們得約法三章!”


    賽月也不聽,跳起來撲向情郎,自己跳還不盡情,一定要拉著情郎一起跳!七郎很為難,跳吧,得罪殿下;不跳吧,得罪祖宗。正在猶豫間,趙構喝道:“第一,你倆私下裏不許接觸!”


    七郎很不願意,但是作為軍人,還是要服從命令:“是!”


    賽月卻根本不當回事,回身嫣然一笑:“我們已經訂了婚,在一起天經地義,九哥最是明白事理,就不要再做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


    說罷,拉著情郎就要走!


    “給我站住!”趙構幾步上前,一把將妹妹拉過來,“你搬到我隔壁來住,不同意就立即滾蛋!”


    滾蛋都出來了,九哥真的生氣了。賽月豈能看不出來?


    “好了,都依你!滿意了吧?”


    人家兩個走了,趙構還是沒明白,他到底應該滿意什麽?


    在最近的碼頭停一下,把賽月在這裏的消息傳回京城,一路上還順利,隻是賽月一直嚷嚷沒意思,好脾氣的趙構開始兩天一聽這話就瞪眼睛,賽月是個懂事的姑娘,更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姑娘,於是乎就離九哥遠一點,再遠一點;靠向七郎近一些,再近一些。


    在通州換乘海船,賽月非常興奮,終於要出海了。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難道看到海上的明月,就是到了最遠的天涯嗎?


    月亮升起來了,為了看月亮,賽月都沒怎麽吃東西,她吃的少,自然連累鄭大官人也不能多吃,高雅之士說秀色可餐,難道月色也能當飯吃?


    一點光亮,半邊銀盆,一輪明月。


    清涼的海風吹來,賽月盈盈一拜,風兒撩起裙裾幾許,月光憑添恁多哀愁,不禁癡癡吟誦道: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


    七郎知道,這是唐朝張九齡的詩詞,而今默默品味,感覺竟是那般詭異,就如天上的明月。海上的明月與日出比起來,七郎還是更喜歡日出,月色太過淒冷,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所應該喜歡的東西。


    賽月柔聲道:“鄭君為何無語?”


    鄭君?說的是我嗎?


    七郎不禁也拽了一句:“此時無聲勝有聲。”


    “大丈夫竟也懂得這些?”


    七郎道:“非不知也,實不為也!”賽月嬌嗔地瞟一眼情郎,心中蕩起別樣情愫,今日的他和心底的他似乎不一樣咧!


    船左舷處,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九哥。月光下的九哥,顯得那般孤寂,那般淒涼,九哥也有那麽多的傷心事嗎?


    接連幾日,天氣很糟糕,想看海上日出的賽月,臉色就像天氣,一直陰沉不散。忽一日夜間,風狂雨暴,賽月與九哥呆在一起,船在不停地晃,賽月伏在木桶邊,一刻也不停歇地幹嘔。吐了足足兩個時辰,肚子裏什麽都沒有,身子綿軟無力,但是,就是克製不住嘔吐的感覺。趙構、內侍藍珪,還有康王府長史朱倬都擠在一個屋子裏,照顧著賽月,也有同舟共濟的意思在裏麵。


    船猛地向右側傾斜,賽月的貼身女使緊緊抱住主人,驚呼連連;木桶衝起來,撞到木壁上,發出巨大的響聲。“哢嚓”一聲,一道耀眼的閃電,接著就是一聲雷鳴,響聲已經過去了,耳鼓還在“嗡嗡”作響。雨似乎越來越大了,大船仿佛就在海麵上跳舞。


    忽然,鄭七郎的聲音飄進來:“殿下,下官有要事稟奏!”


    趙構隨手整理了一下衣冠,道:“進來!”


    鄭七郎帶著海水的鹹腥味,闖進來,急忙說道:“殿下,風浪很大,恐怕不能按照原定計劃南下吉婆港,需要立即靠岸,避過風浪再說!”


    趙構鎮定地說道:“現在大概到了什麽地方!”


    “已經接近廣州外海!”


    “好,那就進入廣州港躲避風浪!”


    “明白!”鄭七郎轉身之際,看到了臉白如紙的賽月,心中很心疼,但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不好表達什麽。暗歎一聲,邁步就走!


    賽月不知哪來的力氣,撲到鄭七郎的懷裏,哭道:“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好嗎?”


    七郎將賽月緊緊摟在懷裏,力量很大,賽月感覺她的腰都要折了,但是他們貼得好近啊,此時此刻,他們就像一個人似的。這家夥,平時裝的一本正經,看起來心裏還是有我的。他是不是也希望,我在他的身邊呢?


    “月兒,我還有事,要走了!”


    處在甜蜜中的賽月,剛剛忘記了恐懼,剛剛將嘔吐的感覺驅走,怎麽能放他走呢!


    但是,她能感覺到,他歎了一口氣,他手上的力量越來越大,他的身體在慢慢遠去。七郎還是走了,外麵才是他應該呆的地方,這個時候,一定要和士兵呆在一起,一起戰鬥。盡管這次的對手強過他曾經戰勝過的每一個對手,但是,七郎絕不會怕的,他是那種到死都不會不認輸的家夥,這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能難得住他。


    七郎走了,船艙裏迅速變得冰冷,賽月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身子一暖,九哥把他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披在她的身上,九哥笑道:“怕不怕?”


    賽月道:“怕,但是不像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哦,”趙構來了興致,“這話聽著有趣!”


    賽月望著七郎消失的地方,聽著風雨聲,道:“和最心愛的人在一起,生也罷,死也罷,都沒什麽可怕的!”


    趙構大笑道:“原來是這樣,說的好,十九妹真的長大了,可以嫁人了呢!”


    賽月喃喃道:“人家本來就長大了,隻是你們一直把人家當小孩。”


    賽月靠著九哥的肩膀,感覺很溫暖,很踏實,不禁問道:“九哥還有遺憾的事情嗎?”


    遺憾,我有嗎?趙構問著自己,答案是肯定的,當然有遺憾的事情,那是他一個人的秘密。


    感謝大哥在最關鍵的時刻挽救了國家,感謝大哥在最需要的時候,讓他去做喜歡做的事情。現在,他的聲望達到了頂點;他是兄弟們中間最有權勢的親王。聽說,大哥為了追思種師道、張叔夜、趙鼎等賢臣,有意建一座高閣,圖畫功臣塑像懸掛於內,就像大唐的淩煙閣。他可以斷定,如果有這樣一座高閣,他的畫像一定可以懸掛在裏麵,而且位置會在前麵呢!按道理來說,一個親王做到這樣可以滿足了,但是,他還有一件心願未了,真是不甘心啊!他沒有後嗣,今年已經二十九歲了,唯一的兒子趙旉,出生於靖康二年六月,他巡視邊境回到京城不久,到滑州處理秋闈舞弊以及假幣案,而後代替陳東,治理黃河,一直幹到現在。旉兒自小體弱多病,沒滿周歲就去世了。這是他的第一個兒子,他非常痛心,現在每每在夢中還能夢到長大的旉兒叫他“爹爹”,他多想有人叫他一聲“爹爹”啊!


    在外人看來,他身體健康,早晚都會有兒子,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有些絕望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許他算不得一個真正的男人,對不起妻妾,更對不起父皇。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如果沒有後嗣繼承王位,他這一枝香火就要斷了,即使創下無限榮光,又有什麽值得誇耀的?


    唉,也許這就是我趙構的命吧!


    船搖晃得厲害,今夜會不是最後一夜?趙構平和地說道:“有,隻要是個人哪能沒有遺憾呢!”


    不懂事的賽月接著問道:“那是什麽?”


    “薪火!”


    趙構說出了自己心事的瞬間,似乎眼前的世界不一樣了,他就是這天地間最輕鬆最逍遙的人了!一個人,如果能將心中最不願意說出的秘密說出來,迎接他的必將是一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嘻嘻,”賽月的臉紅撲撲的,笑著說道,“九哥也真是的,還不到三十歲,竟擔心這麽無聊的問題。一次,我偷聽了父皇和上清宮住持白雲道長的談話,父皇似乎也為你擔心,你猜白雲道長怎麽說?”


    趙構故作輕鬆道:“那個老雜毛還會有什麽好話不成?”


    “白雲道長說,康王殿下將在南疆建立功業,將在南疆收獲希望!”


    趙構大喜,道:“真是這麽說的?”


    賽月不高興了,嗔怪道:“人家幹嘛騙你!”


    南疆,莫非就是交趾不成?莫非,冥冥中一切都有定數?


    “降帆!”又要調整航向了,如果不能躲過此劫,就等不到收獲希望的那一天了。


    黎民時分,東方的黑暗遁去,風平浪靜,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


    趙構、賽月等人象出籠的小鳥,也不用人來請,聽聲音就知道,風浪過去了,所以,馬上出來透透氣。


    西麵,影影綽綽地可以看到陸地的輪廓,那就是廣州港嗎?東方,紅彤彤的太陽露出一角,照亮了一望無際的海麵,溫暖了人心。


    “九哥,你快看!好美啊!”賽月又恢複了生機就如這條船一般。


    趙構向後麵看去,隻剩下一條船跟在後麵,另外一艘船呢?


    鄭七郎過來,道:“有一艘船失去了聯係……”


    趙構忙問道:“什麽時候的事情?”


    “兩個時辰以前!”七郎也在兄弟們擔心,“他們知道要停靠廣州港,也許會追上來的!”


    趙構不用問也可以看得出來,也許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船上的兩百名士兵難道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唉,大海就像人生,好像每天在重複著昨天的事情,平平淡淡,但是又有誰知道,平淡的下麵隱藏著多少的玄機?


    “九哥,七郎!快看,那是什麽?”眼尖的賽月指著自南方飄過來的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高聲叫著。


    趙構凝神觀瞧,那正在海水裏飄蕩的不會是一個人吧?如果是一個人,那肯定是一個死人。船上的人都看到了那個東西,慢慢聚攏到船頭位置,靜靜地看著,漸漸地接近,緩緩地希望。


    那真的是一個人,一個死去多時的人。而且從他的身上的衣服來看,還是一名大宋水軍的士兵。難道……


    “靠上去,把他撈上來!”駕駛這艘船的指揮使高聲命令著。


    距離在慢慢縮短,水軍兄弟已經準備好打撈裝備,正要開始行動的時候,陣亡兄弟身邊餓水流一陣翻滾,海麵上露出一個可怕的怪物!


    “鯊魚!”


    鯊魚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下去,那人變成了兩半,以他為中心,血紅色向周邊擴展,宛如平靜湖麵上的漣漪。船上的人,一動不動,看著眼前淒慘的一幕;血色在慢慢淡化,鯊魚潛回海麵之下,這一刻出現在眼前的,還是原來的那個大海,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存在於腦海中的不過是可笑的幻覺而已。


    “快看啊,又是一個人!”


    不知是誰最先看到的,那已經不重要了。大家一起看著下一個目標,等待著答案揭曉的那一刻。


    這是一個女人,一個年輕的女人,一個異族女人。趙構看看朱倬,朱倬慎重地點頭,證實了趙構的猜測:這是一名京族女人,京族是交趾人數最多的族群,京族女人出現在這裏,到底意味著什麽?


    海麵上的屍體越來越多,一定是有船隻在附近沉沒了。不是那艘己方失蹤的,大家很高興,但是看到這麽多死人,高興隻不過是刹那間的事情。


    西麵一葉扁舟,箭一般駛來,一回的功夫已經來到近前,遠遠地傳來嘹亮的聲音:“前麵可是康王殿下到了嗎?”


    穿上的二三百人齊聲回道:“正是!”


    “請隨我們來!”小船掉頭,在前麵引路,兩艘大船跟在後麵,駛向陸地。


    港口內停著很多船舶,其中很多船上都站著全副武裝的士兵,而且有幾艘超級大船——神舟。神舟的甲板上,士兵們腰杆挺直,如臨大敵;從臨近的幾艘中型船舶傳來低沉的哭聲。從吃水情況來看,不是空船,裏麵裝的都是人?


    “殿下,快看,小三回來了!”按照航行的順序,大家把拖在最後麵的那艘船親昵地稱為小三,小三真的回來了。


    一塊石頭落地,鄭七郎興奮地一拳轟在船板上,“哢嚓”一聲,一塊碎木應聲飛出,七郎還不過癮,一把托起賽月,高高地舉到頭頂。空中的賽月,群均飄飄,美到了極點,恰似臨風的仙子,將士們齊聲呐喊,慶祝著死別之後的重逢。


    他們這艘船率先靠岸,賽月順著踏板,來打陸地上,一個踉蹌好懸摔倒,七郎手疾眼快,扶住愛妻,他已經把賽月當成了自己的妻子。


    “小心點,摔倒可怎麽好呢?”


    賽月緩緩睜開眼睛,道:“我怎麽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啊?山在晃,船在搖,你也在亂動,我到底是怎麽啦?”


    七郎笑道:“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好的。”


    後麵的船也靠了上來,船體受損嚴重,主桅杆折斷,謝天謝地,隻要人沒事就好了。


    船上的水軍指揮使行了一個端正的軍禮:“下官見過殿下!”


    “好,好,好!”趙構一連三個“好”字,“回來就好!可有傷亡?”


    “失蹤十三人,受傷的有二十幾個吧!”


    七郎聽到這話,立即過來詢問帶隊的隊頭,都是一手帶出來的兄弟,少一個都會心痛的。


    正在歡慶重逢,碼頭上忽然湧出一隊人馬,原來是廣南東路經略安撫使帶著一幹文武官員前來迎接。寒暄幾句才知道,廣州這邊早就得到消息,康王趙構將從海路南下交趾,風暴來臨之前,派出幾波人出海去迎,都沒有碰到,正在擔心殿下的安全,殿下吉人天相,就到了。


    碼頭上,有淡淡的血腥味,趙構隻當是海水的味道,並沒有在意。不經意間看到青石板上麵的血跡,心中一動,問道:“這裏可有戰鬥?”


    “昨日夜間,安排從交趾過來的人上岸,發生騷亂,死了一些人。所以,不敢再放人上來,都鎖在船艙裏麵!”經略安撫使的話輕描淡寫,趙構卻知道,他話裏的“一些”,隻怕不是幾十而是幾百,幾千呢!


    升龍城大戰,劉琦、李顯忠一舉擊潰交趾主力,李天祚逃到西部山區的密林中,不時派出小股部隊,襲擾宋軍補給線。而且,由於戰前交趾人大肆屠殺漢人,宋軍勝利之後,漢人開始報仇,反過來屠殺交趾人。軍隊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此事,大多是睜一眼閉一眼,交趾人力量強的時候就把他打下去,漢人力量強的時候,就看熱鬧!一時間,交趾腥風血雨,白骨千裏,根據粗略的估計,一個多月的時間,人口減少三成以上,達到驚人的七十萬人。劉琦請示朝廷,將交趾人中人數最多的三個種族京族、瑤族、芒族悉數遷往大宋內地。台灣安置大部分人口,廣南兩路再安置一些也就差不多了。西夏那邊就是這麽做的,現在看起來效果還不錯,所以,交趾這邊也要這麽做。


    “船上的人,都是要解送到台灣去的嗎?”趙構問道。


    “是!”


    突然,就在不遠處的一艘船上傳來淒厲的叫聲,趙構抬頭望去,一名異族女子接連掙脫了兩名士兵的攔阻,一頭跳入海中。


    趙構連忙道:“快把人救上來!”


    就是他不說,已經開始有人下水救人了。


    人被撈上來,帶到趙構身前。


    頭發上沾著枯草,一縷一縷看著比草還不堪;上身是一件褐色束腰緊身衣,下邊是褐色長裙。眉眼還周正,隻是那一口黑牙,讓人看著煞是不舒服;而且身上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女子發出狼一般的嘶吼,奮力掙紮著,由於力量過大,間或露出腰間的雪白肌膚;裙子擺動起來,裏麵是勻稱的長腿,怎麽裏麵不再加一件褻褲呢?應該是一名京族女子,唉,可憐的女人啊!


    趙構淡淡地說道:“放開她!”


    駕著女子的兩名士兵瞧著人群的長官,那是一名虎翼水軍軍官,示意可以放人。小兵的手剛剛鬆開,那女子猛地撲過去,雙手卡住一人的脖子,張嘴露出烏黑的牙齒,照著脖子就咬了下去。女子全身充滿了野性的力量,飽滿的胸脯驕傲挺拔,裏麵就是不屈的靈魂吧?


    小兵早有防備,一拳將女子轟出去,再追加一腳,臉紅脖子粗,“滄啷”一聲拔出鋼刀就要砍人。


    那女子身子伏在地上,嘴角邊滑下一道血線,胸脯劇烈起伏著,兩條腿慢慢甭直,似乎在醞釀著驚天的一擊。


    趙構陡然生出惻隱之心,喝道:“住手!”


    小兵守住去勢,趙構緩步上前,在距離女子三尺的地方停下,道:“有什麽冤屈就跟我說吧!”


    趙構並未覺得有何不妥,自然而然就這樣做了,看在別人眼中,極為怪異:一位堂堂的大宋親王,用得著這樣對一位卑賤的異族女子嗎?


    “嗷”地一聲,那女子向趙構撲來,一直候在一邊的鄭七郎閃電般插到兩人身邊,右肘向後擊去。女子“哇”地吐出一口鮮血,連退五步才止住去勢。這還是七郎手下留情了,隻用了三成力道,如果全力一擊,肯定會要了女子的性命。


    趙構麵色如常,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七郎退下!”


    “是!”七郎閃到一邊。


    趙構再向前走幾步,和藹地說道:“有什麽仇怨,為何一定要置人於死地呢?”


    女子身上的氣勢在慢慢消弱,眼睛裏的仇恨卻是一點沒減,盯著趙構,身子不動,也不說話,仿佛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趙構再道:“聽不懂我的話嗎?”


    良久,女子惡狠狠地說道:“漢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漢話居然說的不錯啊!


    趙構大笑,指著女子道:“把這個人帶上,陛下福澤四合,教化八方,孤雖然德行淺薄,卻不相信,感化不了一個區區女子!”


    女子被兩名虎賁虎賁帶了下去,趙構高聲道:“既然交趾已經再入大宋版圖,我們就應該把京族、瑤族以及芒族人當成自己的父母兄弟,讓他們吃飽穿暖,人心都是肉長的,總有一天,他們會和千千萬萬的中國人成為一家人。能不殺人就不要殺人,殺一人,仇恨就深一層,仇恨太深想化解就難了!”


    “是!謹遵王命!”


    官員們的聲音剛落,隻聽一人說道:“殿下此言失之偏頗,恐非治亂之良策也!”


    咦?什麽人,好大的膽子啊?


    這些年,趙構順風順水,從未被人當眾反駁過,隱隱不快,扭頭去看去何方神聖。但見一人,五短身材,又短又粗的脖子上頂著一個碩大的腦殼,小眼睛,大嘴叉,塌鼻梁,黑紫色的皮膚,下頜處掛著稀疏的胡子。一身半新的綠色官服,左袖上打著補丁,革帶上掛著一枚金燦燦的魚袋,烏紗帽上的長翅上下顫悠著,活脫脫一名醜鬼!這樣醜的人,竟還做了官,而且不知從何處弄來一枚金魚袋,他這個級別的官員,又怎麽能佩金色魚袋?


    哼,一個嘩眾取寵的小人而已。


    趙構臉色一沉,道:“汝叫何名?孤說的不對,難道你有良策不成?”


    那官員上前,深深一揖,道:“下官台灣知縣沈正聲,參見康王殿下!臣以為,治亂須剛柔相濟,不可偏廢。一味懷柔,人以我可欺,便會得寸進尺,需索無度;一味依靠武力也是治得了一時,治不了一世。不知殿下以為然否?”


    原來是大宋鼎鼎大名的叫驢——沈正聲,難怪是這麽醜的相貌,這麽憨的聲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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