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三月,東京外城閶闔門大街與宜秋門大街之間的貓臉兒胡同,出現了一件奇事!


    忽然一天,胡同內多了二十幾名叫賣的貨販,一色俊朗小夥子,口音天南地北,卻是一樣的和氣!貓臉胡同住戶多為窮苦人家,生活艱難,買不起那些東西,平日裏無人叫賣,如何就多了這些人呢?


    好事者上前購物,言稱沒錢,竟能賒欠,又為一奇!


    三月二十九,賣貨之人不翼而飛,竟連欠帳都不收了!賒欠最多的一戶,郝家的小子,跳腳歡呼,聲音直衝九霄;欠帳之人,奔走相慶,竟是皆大歡喜之局麵!


    天下奇事固多,如此者,奇之又奇也!


    ——《天下奇聞:東京篇》


    第二天早上,剛一出家門,門前“呼啦拉”跪倒八人,正是昨天被“黑太歲”鄭七郎小小教訓了一頓的那些人。


    魏楚蘭腦袋上裹著白布,海起雲胳膊上吊著木板,有的眼角烏黑,有的大恨前路不平,嗬嗬,哪裏象莘莘學子,更像丟盔棄甲的敗兵嘛!


    魏楚蘭雙手捧著一個信封,哆嗦著道:“小的昨天得罪了衙內,今天特來請罪!”


    在趙諶的示意下,強子蹦蹦跳跳地上前,拿過信封,遞給趙諶。趙諶道:“這是什麽?”


    “一點小意思,表示一下心意,還請衙內務必收下!”


    趙諶打開觀瞧,居然是十張一貫的紙幣,這可是不少錢啊!趙諶慢慢將錢裝進信封,揚手丟到地上,麵色一沉,道:“今後不要讓我看到你,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心中的怨氣還沒消,想到這人的可惡,趙諶恨不得再上去,跺幾腳才解恨呢!


    “衙內,小的再也不敢了!”


    “衙內,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宰相肚裏能撐船,就饒了我們吧!”


    “阿翁,祖宗,小的自小身體不好,再也禁不住黑太歲的拳頭了!”


    “嗚嗚,您就可憐可憐我們吧!”


    八人說什麽的都有,鬧哄哄的,這事要是讓阿翁知道就不妙了,就在這時忽聽阿翁喊道:“強子,來客啦?”


    強子忙道:“阿翁,沒有,是做買賣的!”說完把門關上,湊到趙諶身邊,道:“他們也不是壞人,瞧在我的麵子上,就算了吧!”


    趙諶拿出皇家氣度,挺直了腰板,道:“念爾等並無大惡,暫且饒過,再為非作歹,決不輕饒。”


    “是!”


    “都起來吧!”


    “是!”


    魏楚蘭把信封揀起來,再不敢往趙諶手裏送,一把塞進強子手裏,道:“小衙內,您行行好就收下吧!”


    第一次有人叫強子衙內,第一次有人給強子送錢,第一次覺得這麽風光,強子幼小的純潔的心靈又怎麽承受得起?


    把錢拿出來一看,哇,這麽多錢,不會是假的吧!


    平日裏阿翁給的錢都是銅子,紙幣很少見,更是沒見過麵額一貫的紙幣,強子道:“這不是假的吧!”


    魏楚蘭訕笑著:“小衙內真會說笑,如何能是假的?國家有法度,這麽多假幣夠砍頭的了,可是不敢亂說的!”


    今天早上,吃了兩個荷包蛋,嗯,真香!可比蘿卜鹹菜香百倍呢!可是阿翁沒吃,阿翁舍不得吃!他們讓給阿翁吃,阿翁說什麽都不吃。強子想讓阿翁也吃上荷包蛋,哈哈,今天就夢想成真了!


    難道是真的,不是在做夢?


    強子看看天上的太陽,是在東方的天空啊!真的,是真的咧!


    海起雲得著機會,將自己的馬拉過來,大現殷勤道:“衙內,請上馬?”


    忽聽一聲馬嘶,轉頭一看,強子正坐在魏楚蘭的馬上,好像正在做夢!


    既然強子都坐了,顯得非常高興,比孩子還孩子,那麽自己也要坐的。趙諶也不客氣,有一幫比內侍黃門還諂媚的家夥扶著上馬,一抖韁繩,向前衝去!


    “衙內,小心,小心啊!”


    “衙內,你等等我們啊!”


    這些人,一旦失去了骨氣,就和宮裏的內侍沒什麽兩樣了。父皇說,男人一旦沒有了骨氣,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了!這些人,利用還行,卻都是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靠他們辦不成大事的。辦大事,要靠嶽雲、鄭七郎那樣的人,有真本事的人才行咧!


    很快,趙諶就清楚了魏楚蘭、海起雲等人的底細:魏楚蘭的父親開了一家不大不小的鋪子,海起雲的父親做了一名不大不小的軍官,算起來比小康人家稍好那麽一點點。魏楚蘭是真喜歡靈惜小娘子的,靈惜今年十六歲,趙諶還要叫一聲姐姐的。


    這不,先生吩咐大家背書,到後堂休息,魏楚蘭本就不是讀書的料,剛念了兩句,伏案大睡。不但大睡,還打鼾;不但打鼾,還流口水。一刻鍾的光景,這家夥嘴裏念念有詞,仔細一聽,說的竟是靈惜的名字。楚蘭流口水那是一絕,現在的口水已經把桌子上的書紙都浸濕了,再等一會兒,口水會順著桌子往下淌哩!天下奇人無數,象這樣能流口水的主兒,還是非常少見的。聽說,魏楚蘭家裏有一幅靈惜的畫像,畫的不太像,可就是這麽一幅畫,楚蘭是早打招呼晚問安,每天對著畫像怎麽也得絮絮叨叨說上三刻鍾,三天不到,畫像上全是唾沫星子,幸好畫像的材質不錯,無甚大礙。海起雲粗略地估計,也就是兩個月的光景,楚蘭在靈惜畫像前所流口水至少有五臉盆之多。以上統計數據還不包括楚蘭在自己的臥室外麵的口水損失!每天早上,楚蘭都會拉著海起雲的手,眉飛色舞,心馳神往地說:“昨晚我又夢到靈惜小娘子啦,我們倆……”


    據說這是病,一種叫做花癡的病。據說,楚蘭的父親得知詳情後,正忙著給楚蘭張羅婚事呢!自從被鄭七郎打了一頓之後,魏楚蘭痛定思痛,早上很少絮叨了。至於改沒改,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則無從知曉了!


    靈惜今天沒來,聽說她的表哥來了,否則,又可以看到嬌羞而又脫俗的靈惜呢!


    楚蘭夢裏還在叫著靈惜的名字,心中還是不能忘記靈惜,哼,他也配!


    趙諶一個顏色丟過去,比狗還要忠實的海起雲,眼裏隻有新主人,哪還記得舊主人的半點好處?


    輕輕湊到魏楚蘭的耳朵邊,猛地喊道:“先生來了!”


    楚蘭一個機靈,眼睛還沒睜開,先抹一把口水,朗聲背誦道:“有父之喪,如未沒喪而母死,其除父之喪也,服其除服,卒事,反喪服……”


    先生讓背的是《左傳》,他卻背起了《禮記》,嗬嗬,真夠可以的!


    背了一段,才慢慢睜開眼睛,左右瞧瞧沒有先生,方大怒道:“哪個混蛋捉弄老子?”


    粗人就是粗人,怎麽也學不會高雅的!


    趙諶把書摔到桌子上,道:“我聽你在夢中呼喊,好像在叫一個名字。”


    魏楚蘭馬上換了一副表情,滿臉堆笑,臉上的肉都在笑呢!


    耳朵貼在趙諶的耳朵邊,悄聲道:“衙內,小的在夢中夢到靈惜小娘子與他的表哥幽會,小的想回來向衙內稟報,卻無論如何都動不了身子,所以才大聲呼喊。小的對衙內的心,您還不明白嗎?”


    靈惜莫非喜歡他的表哥,不行,靈惜是我的,不能喜歡別的男子。


    趙諶正在沉思,自也不會注意到,魏楚蘭無限陰險的笑。


    一打聽,靈惜的表哥出身寒門,才華很好,考了多次東京大學,就是考不中,正在苦讀,準備下一次考試。而今,科舉考試還在舉行,但是取的人數卻越來越少,那些從東京大學、大宋理工學院畢業的人都謀到了好差事,天下人早就明白了,想有個好前途,就要考中這兩所大學,考中這兩所大學雖然比考中進士差那麽一點,總是最好的出路啊!


    趙諶心中盤算著,一定要想個法子,讓靈惜的什麽表哥知難而退才行。


    這一天,靈惜的表哥南宮玉,收到靈惜的一封書信,言稱:今日未時,於金梁橋一會。南宮玉早有意於靈惜,怎奈家道中落,衣食尚憂,豈忍心讓靈惜受苦?雖然以才氣自詡,屢考不中,竟是天意弄人。不知靈惜又有何事要說?


    早早地來到地頭,就在橋上等候佳人。陽光吊在頭頂,如同下火一般;汴水自橋下流過,隻要有點風,也不至於這麽熱呢!走的匆忙,忘了帶紙扇,否則總會好些的。


    左等不來,右等還是不來!心中煩悶,等人的時間最是難熬,便感覺愈發的熱了。


    瞧天色,總該來了!靈惜不是一個不守時的女子,難道今天發生了什麽事情,耽擱了不成?


    正在想著,一個軟綿綿的身子擁進懷裏,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努著肉乎乎的朱唇,“啪”地印在自己的臉上。


    呀,怎麽會有這種事?


    南宮玉想把女子推開,慌亂之間,手放的不是地方,居然按在了人家的前胸,碰到了那嬌滴滴的酥軟。明白不對,忙把手縮回來,冷不防一個耳光扇在左臉上,火辣辣的疼啊!


    那女子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起朱唇,連“啐”三口,厲聲罵道:“下流坯子!衣冠禽獸!”


    然後,抽身就走!


    白白地被打了一記耳光,還被罵了禽獸,南宮玉心有不甘,回道:“你給我站住,打了人就要走嗎?”


    “不讓人家走,你待怎樣?”


    靈惜的聲音飄進耳朵裏,然後就是一張冷冰冰的臉。靈惜誤會了,必須馬上解釋清楚呢!


    南宮玉正要說話,右臉上又挨了一耳光,想必靈惜是氣壞了,力氣更大,也更疼啊!


    南宮玉急道:“靈惜,你聽我說!”


    還說什麽,兩滴珠淚悠然滑落,靈惜轉身就走!南宮玉想拉住她,卻被一名小孩攔住,小孩怒道:“下流!禽獸!”


    說完,追著靈惜去了。


    南宮玉好冤枉,急怒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鮮血。身子依附著橋上的石欄,終於堅持不住,癱在地上。


    看到這裏,趙諶心中有些不忍,拆散人家也就是了,鬧出人命,實非本意啊!念及於此,道:“走,看看去!”


    魏楚蘭、海起雲跟在後麵,三人分人群而入,南宮玉氣性真大,人事不醒了。


    “快,把他抬起來,送回家去!”


    趙諶急了,三人一齊動手,將南宮玉架起來,向前去!


    南宮玉的家,早打聽清楚了,就在附近,走路不消一刻鍾就能到的。架著一個人,走起來就沒那麽輕鬆了。魏楚蘭力氣夠大,身子肥碩,就怕天熱,走了沒幾步,汗流浹背。海起雲骨瘦如柴,不怕天熱,卻沒力氣,也是一樣的流汗呢!


    走了一裏路,忽聽南宮玉道:“你們是誰?要把我帶到哪裏去?”


    聽到這話,心中的石頭落地,架人的腳下一軟,三人坐在地上,就連趙諶也坐下了,“呼呼”喘氣。趙諶道:“我三人經過金梁橋,看到仁兄昏倒在地,正想找位大夫給你看看呢!”


    南宮玉很是感激,看著他憔悴的樣子,趙諶心中更是不忍,吩咐魏海二人將身上的錢都拿出來,留給他治病,正打算離去,陡然聽到身後一人道:“哼,做的好事!”


    啊?靈惜怎麽到了?


    強子低著頭,踢著一塊實子兒,連耳朵根子都紅了。不用問也能猜到,一定是這小子告密,也許靈惜已經知道了一切!


    此時此刻,該當如何?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四人落荒而逃。尋個僻靜的所在,要算帳了。


    “你個叛徒,為何出賣我們?”魏楚蘭怒不可遏。


    強子道:“看到靈惜姐姐傷心的樣子,我實在是不忍心,所以就……”


    “你就忍心出賣我們!”海起雲火冒三丈,七竅生煙,不能起雲已經生煙了!


    強子也來了火氣,道:“靈惜姐姐對我可好了,我不能那樣的。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豈能失信於婦人?”


    趙諶也覺得這件事情有些不名譽,擺擺手,道:“算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


    衙內說算了,那就隻能算了,魏楚蘭煞是窩火,苦著臉道:“唉,我所有的積蓄啊!都便宜那小子了!”


    “我也是!”倒黴蛋不止一個,總是成雙啊!


    前幾天,魏楚蘭孝敬的錢,這幾天折騰得差不多了。不是自己的錢,花著也不心疼。沒錢了,兩個最富的小弟變成了窮光蛋,難道接著去過那種貧窮的日子?


    楚蘭、起雲帶著委屈悲傷去了,剩下兩人坐在橋頭發愣!


    強子偷眼看看趙諶,悄聲道:“大哥,我是不是錯了!”


    “錯了,我們都錯了!”趙諶道,“本以為普天之下都是我趙家的,到了現在才明白,靈魂的尊嚴是不容踐踏的!”


    “不懂!”


    “不懂沒關係,慢慢就懂了!她一定很傷心!你說是不是!”


    “當然嘍,換了我也會傷心的!我在想,明天見到她,該不該說話,要是說話,該說些什麽!”


    強子都想到了這一層,實在不簡單呢!他的問題,趙諶也拿不定主意,這時候能有個人問問就好了。


    “借光,閃開嘍!”


    一名大漢推著小山一般高的貨物,忽閃忽閃地上來。橋麵很陡,他一個人推車很是艱難。強子是個樂於助人的好孩子,天生的熱心腸,起身幫著推車。趙諶也坐不住了,趕來幫忙。車上了坡,趙諶以為就此沒事,鬆開手,卻聽強子道:“快抓住,下坡更是不容易呢!”


    唉,連孩子都明白的道理,自己怎麽就不明白。


    兩人幫著推到橋下麵,大漢道:“多謝兩位小哥,拿去買兩個炊餅吃!”


    強子手快,接住銅錢,居然有十個大子咧!趙諶更是欣喜,這是平生第一次賺錢,豈能不喜?原來,這樣也能賺錢啊!每天從學堂出來,多推幾次車,是不是就又有錢了?


    趙諶說出心中的計劃,強子翻著牛一般的眼珠子,道:“哪有那麽好的事情,我推了不下二三十次,隻有這次給的多,更多的時候,屁都沒有呢!阿翁說,行善積德不是為了人家的回報才那麽做的!”


    得,屁大點的功夫,已經被孩子教訓兩次了。


    趙諶心情忽地大惡,也不理強子,轉身向回走!


    穿過這條胡同,向左一拐就到家了。今天買了魚,還買了豬肉。趙諶原來沒吃過豬肉,吃了幾次,感覺還行,不過還是牛羊肉更可口!有心想說,強子手裏也沒有多餘的錢,隻能算了。


    “兩位小哥,可要關撲?”


    路邊的一名忠厚的漢子,朝他倆喊道。漢子身前鋪著一塊紅布,紅布上麵放著三個茶杯,一枚銅錢。咦,這又如何撲呢?


    趙諶停下腳步,道:“怎麽個撲法?”


    “方法甚是簡單,一看便知!”說著話,漢子將銅錢放好,抓起三個茶杯,一陣眼花繚亂地搗騰,將銅錢扣在茶杯裏,再道:“猜中銅錢在哪個茶杯裏就行了!怎麽樣,簡單吧!要不要來兩把?”


    趙諶盯著茶杯,眼睛眨都不眨,道:“這把算不算?”


    “哎呀,你這位小哥恁地精靈古怪,我若是說不算,你免不了說我以大欺小。好吧,要撲這把也行咧!”漢子誠懇地說道。


    “強子,拿魚來!”趙諶喝道,“銅錢就在這個杯子下麵。若是輸了,撅了我的這雙眸子去!”


    強子小聲道:“阿翁說了,這些街邊的把勢都是騙人的,咱賺不了便宜的,去年我就輸了三十錢呢!大哥還是算了吧!”


    也許漢子被趙諶的氣勢驚住了,也許被人家正好猜中,漢子連忙說道:“不撲就算了,哪那麽多話呢!”


    趙諶也不和強子廢話,搶過鮮魚,摔在地上,道:“開吧!”


    漢子老大不情願,再道:“真撲?”


    “少來廢話!”


    杯子移開,銅錢真的就在裏麵,哇,贏錢了!


    關撲的漢子也是爽快人,問了魚的價錢,也不還價,直接把一串銅錢扔了過來。


    強子興奮得鼻尖上落了汗珠,道:“如何就猜中了呢?”


    趙諶洋洋得意,道:“在宮,……在家裏,我從來沒猜輸過。喂,別走啊,再來幾把!”


    關撲的漢子今天遇到了敵手,很是喪氣,道:“小哥,得饒人處且饒人,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山水有相逢,早晚要見麵,低頭不見抬頭見,今天某家認栽了還不成嗎?”


    趙諶天性厚道,就想放手;強子卻是不依,道:“不行,把我去年輸的錢吐出來!”


    “你去年又沒有輸給我,憑啥找我要?”


    “就是不行,把身上的錢都拿出來就放你走,否則,咱們到官府說理去!”


    隻有節日,官府才不禁關撲,今天不年不節的,關撲屬於非法的營生,去了官府還有好果子吃?


    這時,周圍的人越來越多,老實的漢子被逼急了,擼起袖子,高聲道:“既然如此,來吧!”


    “看好了,”三個茶杯似乎長在了他的手上,繞得那個快啊,眨眼之間不知繞了多少圈,“當”地扣住銅錢,一擺手道,“請小哥撲吧!”


    趙諶自信滿滿,指著中間的杯子,道:“就是它!”


    茶杯亮開,竟沒有銅錢,呀,這是怎麽回事?


    趙諶一怔,心中不服,道:“再來!”


    剛剛贏的錢輸回去了,強子老大的不願意了。


    漢子剛耍完杯子,趙諶搶上前,一把扣住中間的杯子,道:“就是它,看你再如何搗鬼!強子,把東西都壓上,我要一把定輸贏!”


    強子還在猶豫,旁邊的一位大嬸將兩串銅錢砸下來,道:“我跟這位小哥一個樣,哼,難道還能輸?”


    人家外人都如此仗義,咱更是不能慫包不是?


    強子義無反顧,將東西全部壓上!


    杯子拿開,裏麵空空如也!


    “啊?”眾人驚呼;


    “唉!”趙諶坐在地上,腦中一片空白!


    今天沒的吃了,強子也傻了!想到阿翁若是問起,可如何回答?不能撒謊,阿翁不知會多生氣呢!強子想到後來,竟失聲大哭!


    人們都散去了,一名老者道:“那女人是他的渾家,兩口子就靠這個過日子!沒人贏得了他們,唉,造孽啊!”


    趙諶急道:“剛才為何不說?”


    “我說了,你肯信嗎?”


    是啊,那個時候,即便說了,也是不會相信的吧?難道,那個漢子從頭到尾都是在騙我?難道,宮裏的人,和他們一樣,也是在騙我?


    天要黑了,又沒地方去,總得回家吧!


    兩人垂頭喪氣,有氣無力,往回走!


    距離家門還有十幾步,叫賣的聲音混雜在一起,甚是惱人!


    “一群瘋子,咱們這兒哪有什麽人買東西,人怎麽就多起來了呢?”強子恨恨地嘟囔著。


    “鹿脯肉,好吃又便宜的鹿脯肉,快來買啊!”


    “入爐細項蓮花鴨,橋炭張家正宗的入爐細項蓮花鴨,不好不要錢啊!”


    “三脆羹,又香又甜的三脆羹,三脆羹啊!”


    “鵝鴨排蒸荔枝腰子,東京城最好的荔枝腰子!”


    ……


    趙諶細細思忖,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兒,小聲問道:“我來之前,沒有這麽多人嗎?”


    “啊,對啊!根本就沒人啊!”


    原來是這樣!這些人,應該是父皇派來保護我的,那麽,我向他們買些東西,賒帳成不成?


    趙諶拉著強子的手,威嚴地說道:“不許亂說話,有好東西吃!”


    扳著臉的趙諶,自有幾分威嚴,又聽到有好東西吃,強子不說話,也成啊!


    趙諶來到賣肉的攤前,道:“來一斤鹿脯肉!”


    賣肉的聽到這話,動作一僵,迅即恢複正常,稱好肉,交給趙諶!趙諶接過肉,理直氣壯道:“我沒帶錢,先賒著成嗎?”


    “成,你什麽時候給都成,不給也沒關係啊!”賣肉的家夥笑著,好像賺了多大便宜似的!


    把鹿脯肉交給強子,又來到賣鴨子的貨攤前,道:“來一隻鴨子,肥一點的!”


    賣鴨子的歡喜地答應著,一邊找鴨子,嘴裏還嘮叨著:“要我說啊,鹿肉有什麽吃的,還是鴨子好呢!橋炭張家的蓮花鴨,咱東京汴梁城就沒有這麽好的鴨子咧!”


    說完,把鴨子遞過來,搶先說道:“這個是孝敬您的,不用拿錢,吃好了再來!您隻要常來,咱們全家都歡喜,就像過年一樣呢!”


    都這樣做生意,還不賠死?


    趙諶滿意地點頭,看這人一眼,似乎在哪裏見過的!


    心中暗喜,索性把胡同裏所有叫賣的東西統統買了一遍,若不是擔心東西吃不了會壞掉,就全買了呢!


    回到家中,隨便編了一個理由,阿翁信了,阿翁很高興,喝了一壺酒,趙諶也跟著喝了兩杯。阿翁的酒不好喝,比薔薇露差遠了。


    睡一個好覺,神情氣爽,吃的好,人就精神呀!


    剛一出門,強子突然叫起來:“哇,太好了!他們都不見了,錢都不要了嗎?”


    可不是嗎,街道上哪有叫賣的人?原來的攤子都沒了,隻剩下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來回晃悠著!一定是換人了,唉,父皇也真是的,難道我吃苦受罪,他就高興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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