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文姬認真地端詳了很久,才聲音沙啞地說:“副皇陛下,從耶耶安葬地回來時我說過,也想讓你看一樣東西。請看——”她迅速從身後抽出波波那柄袖珍型粒子槍,瞄準了對方的心髒,這是剛才盥洗時她預先藏在腰間的,她騙副皇脫下外殼,也正是為了開槍時更保險。在這個瞬間,理性清醒的“科學副皇”的目光是一片空白。


    一直躲在門口關注著這邊動靜的波波大叫一聲:“嬤嬤千萬冷靜!”他悔之無及。一年來,盡管與褚嬤嬤很親近,但起碼的防範意識他還是有的,他從來沒有給她接觸槍支的機會。但今天情況特殊,為了保護嬤嬤,他帶了這支槍,又被嬤嬤強令取下,然後他們立即去副皇宮和耶耶的安葬地,忙亂中把武器忘了。他想撲過去製止,但褚文姬已經果斷地扣下扳機。一聲爆響,副皇的胸前出現一個貫通的空洞。他低頭看一眼空洞,又抬起頭看褚文姬,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隨即砰然一聲倒在地上。波波撲過去,從後邊抱住嬤嬤的雙臂。但褚文姬已經把槍扔到地上,平靜地看著血泊中的副皇,一副心願已畢的樣子。


    波波大聲喚外麵的吉吉。他和褚文姬都沒料到,副皇的侍衛突然出現,甚至在吉吉出現之前就衝了進來。更奇怪的是,他們竟然對凶手不管不問,隻是用軍刀迅速切下副皇的頭顱,浸在隨身帶來的液氮桶內。褚文姬盯著這顆頭顱,“他”閉著眼,微微蹙眉,似乎正在低頭沉思。


    十秒鍾後,帝皇也來了。他皺眉看著眼前的亂象,又看看液氮中露出的副皇頭顱,對褚文姬搖搖頭,“你是個沒有理性的女人。”他譏諷地說,“你幹嗎不對著副皇的腦袋開槍?那樣你就真能報仇了。現在,很遺憾地告訴你,副皇七天之內就會痊愈的。g星的重要人士都備有‘b角’,即他的克隆體,可以方便地更換器官。當然,副皇這次不是更換器官,而不得不更換整副軀體。”


    褚文姬絕望了,她異常迅速地撲向地上那支粒子槍,準備朝副皇腦袋再來一槍。但帝皇的反應比她快,抬起一腳把粒子槍踢飛,厲聲說:“好了,不要再胡鬧了!來人,把這個瘋婆子關起來,等副皇痊愈後再處理。把皇子也關七天禁閉,這次他犯了失職罪,讓這個瘋婆子偷了他的槍。還有,快把副皇的腦袋送醫院吧!”


    褚文姬和波波被關在相鄰的兩間牢房。監禁不是太嚴,兩人可以隔牆聊天。吉吉常來探望,為他們帶來親手做的食物(吉吉的廚藝已經可以登堂入室了),說一些外邊的消息。她說,副皇的換軀手術已經完成,正在康複,褚文姬對此隻有長歎。吉吉又說,文姬嬤嬤開槍的瞬間,副皇已經用“b腦”,即腦內嵌入的電子芯片,及時向警衛和帝皇告了警,所以他們來得如此迅速。g星人的皇室成員都備有“b角”,但隻有科學家族的人才配有“b腦”。吉吉和波波在閑聊中也難免流露出擔心。盡管他們對嬤嬤的大開殺戒非常不滿(這個膽大包天的嬤嬤,竟敢行刺地位尊貴的副皇!),但還是想盡量保住她的性命。吉吉說,她已經托剛裏斯等人向帝皇求情,據剛裏斯說,帝皇並沒有露出要處死褚文姬的想法,反倒說,作為唯一幸存的地球人,褚的仇恨可以理解。再加上她是耶耶的曾孫女,所以還是有希望獲得赦免的。


    波波脫口而出:“就怕副皇祭出聖殺令啊。”


    兩人都緘口了。之後,他們向褚文姬講了“聖殺令”的來由。聖殺令原是教會的一種製度,聖殺令一出,則其目標必死無疑。後來兩皇合一後,仍維持了這個製度,頒布聖殺令的權力歸帝皇所有。但科學家族有大恩於皇室,所以其每個掌門人(即平時所稱的副皇)在一生中也有三次頒布聖殺令的權力,除帝皇本人外,可以針對任何人。這位差點兒做鬼的副皇肯定對褚文姬恨之入骨,如果他祭出聖殺令,那麽即使帝皇有意寬縱,也是不可能的。


    褚文姬安慰兩位學生不要為她擔心。她平靜地說:“波波、吉吉,你們難道不知道,那才是我的徹底解脫啊。”


    兩個孩子的眼圈紅了。


    雖然這次暗殺沒有得手,但褚文姬覺得心願已畢,不管怎樣她已經盡了力,也釋放了心中的仇恨,否則,鬱結在心中的狂怒會爆炸的。晚上她仰躺在地牢床上,枕著雙臂,梳理著一生。知道有關g星人入侵的這些真相後,她對自己的曾祖褚貴福——那個臉上有刀疤的老家夥——非常不滿,甚至可以說是仇恨。她已經悟出,g星人的野蠻、對武力的迷戀、軍事科技的畸形發展,也許根子就在這位耶耶身上。這位沒有知識的粗人對g星人有大功德,因而具有極高的威望,以至他那些可笑的意見都成了神的旨意。正是耶耶對電腦知識的粗暴刪減,造成了息壤社會的知識結構嚴重失衡。此後的智力暴漲和災變臨頭又極度放大了這種失衡,這才造就了一個極端尚武、軍事科技畸形發展的種族,也生出了“科學副皇”這樣理性清醒但沒有人性的怪物。


    但最讓她心死如灰的倒不是這些,而是平靜下來後,設身處地站在對方的角度上想一想,竟然覺得一切都是合理的!


    比如褚貴福,他拚盡家財,把卵生崽子送到息壤星;在蛋房裏把他們艱難養大;又苦苦熬到g星人智慧初啟,可以接受科學知識了,就幫助他們打開了蛋房電腦;又在妮兒的苦苦哀求下,盡一個粗人的所能,為後人指出最有用的知識;甚至在“死後”還迫使自己短暫蘇醒,通報了那個重要信息……如果為他的一生做一個梳理,他已經在能力之內做到了極致,可以說是功勳卓絕!


    再比如這位“科學副皇”,他遵從先人的遺訓,放棄皇位,致力於科學研究;他完成了耶耶的心願,萬裏迢迢把耶耶的遺體送回故土;他極其敏銳地發現了時間落點的誤差,為g星人抓住了這個萬載難逢的機遇;而且他對地球人的分析是對的,如果地球人知道數十億外星人(哪怕他們是地球人的直係後代)將要入駐地球,他們絕對不會同意,必將誓死抵抗,所以他協助帝皇組織了一次極為成功的突襲……為他的一生做一個梳理,他所做的一切都符合本能,符合g星人的最大利益,同樣是功勳卓絕!


    這些天來,褚文姬對自己進行了最嚴厲的良心拷問:如果她,或者楚天樂、姬人銳、魚樂水、靳逸飛這些先賢,處在副皇的位置,他們會怎麽做?會不會在權衡“利益”和“良心”之後,做出和副皇一樣的決定?真的不好說。也許自己和魚前輩下不了這個狠心,但姬人銳、阿比卡爾等肯定會的,楚天樂和靳逸飛也多半會。


    想到這裏,她心如刀割,因為她的憤怒和仇恨曾是非常正當且正義的,但現在她痛苦地發現,其“正當的”力度好像減弱了許多。


    監禁已經七天,那位更換身軀的副皇陛下應該已經完全康複、身輕體健了吧。這些天,除了吉吉,沒有任何人來探監,守衛也老是躲在視線之外,似乎g星人已經把這兩個犯人忘掉了。第七天晚上,帝皇意外地來探監。他直接來到褚文姬的牢房,隨從搬來了椅子,帝皇坐下,吩咐獄卒把關在隔壁的波波帶過來。褚文姬坐在牢床上沒有起身,平靜地直視著帝皇,隨後進來的波波則麵色蒼白地盯著父親——他擔心父親帶來了副皇頒布的聖殺令。


    帝皇冷冷地盯著褚文姬,說:“你是個沒有理性的女人——但有血性。我欣賞你。”


    波波的臉色更見蒼白,他擔心下一句是:“但我無法阻擋聖殺令。”褚文姬則神色如常。


    在瘮人的沉默中,帝皇突然說:“上次侍衛和我及時趕到現場,是副皇用b腦通知的。但在通知之後,他又緊急地加了一句:不得殺死凶手。”褚文姬和波波大為震驚,這才恍然悟到,當時侍衛們趕到時,為什麽沒有首先去“擊斃凶手”,而僅僅是搶救副皇的頭顱。回想一下當時的場景,這個補充命令應該是在褚文姬開槍之後,而副皇尚未休克的極短瞬間發出的!這件事著實讓褚文姬心緒複雜,不得不用另一種眼光來看待副皇。


    帝皇接著說:“副皇已經痊愈,他讓我轉告你:他饒恕你。”


    波波立即目現異彩!他完全沒料到父皇帶來的是這樣一個好消息!


    褚文姬微微搖頭,冷淡地說:“請陛下轉告他人,我不需要……”


    帝皇截斷了她的話,“他讓我轉告的第二句話:請你饒恕他。”


    褚文姬這次才真正感到震驚,瞠目結舌地看著帝皇,久久沒有回答。


    帝皇說:“我這位皇叔馬上就來了,你是什麽回答,請當麵告訴他吧。”


    帝皇起身走了,示意波波也跟他走。牢房中隻剩下褚文姬,她不語不動,連思維好像也停止了。很長時間後,外邊傳來腳步聲,但不是那種帶金屬尾音的橐橐聲。副皇步伐自如地走進來,沒有穿那具金黃色的鋼鐵外殼,而是簡單的長褲和白色襯衫、黑色皮鞋,都是地球人的服裝。他麵色平靜,手中拎著一把袖珍型粒子槍,很可能是褚文姬用過的那把,進來後就把槍隨意撂在褚文姬的牢床上。他則走到牢房中央,在那張椅子上坐定,靜靜地看著褚文姬。


    那把槍離褚文姬很近,伸手就能夠到,而且褚文姬憑直覺猜到,這把槍並非空槍,並非是用來做誘餌的。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可以正對腦袋開火了,那樣篤定能殺死他,因為g星人還沒有發展出“思維轉移”的技術。她愣了片刻,伸手去抓槍,但副皇一動不動。


    褚文姬拎起槍,打開保險,聲音沙啞地說:“你把衣服脫下來。”


    副皇看看她,站起來脫下上衣,隨手扔在地上。然後他開始解褲帶,但中途停止了,問:“你是僅指上衣吧?”


    褚文姬沒有回答,副皇也就停止動作,重新坐下。他新換的身軀很漂亮,皮膚光滑,膚色紅潤,肌肉雖不算太雄健,至少也是肌腱分明。脖子上有一道接縫,但不大明顯,僅能看到上下膚色略有差異。


    從外表看,他確實與地球人沒有太大區別——甚至說同樣的語言,使用同樣的方塊字!但他們與地球人也明顯不同。比如,g星人的“b角”和“b腦”技術,這在地球科技鼎盛的“樂之友”時代是很容易實現的,隻是因為倫理的桎梏而一直鎖閉著,但g星人顯然沒有這些倫理上的負擔,所以他們是最終的勝利者。良久,她歎息一聲,從地上拾起那件上衣,對著它狠狠扣下扳機。正如褚文姬所料,它並非空槍。在耀眼的光芒中,那件衣服轉瞬消失,變成飛舞的小火花。之後,褚文姬把用完能量的粒子槍扔到地上。


    兩人對視著。片刻後,副皇對外喊了一聲,波波和吉吉歡天喜地地跑進來,吉吉捧著一套潔白的新衣服,不由分說為嬤嬤更衣。新衣服很華貴,顯然是出自皇家做工,為她特製的。更衣已畢,波波和吉吉簇擁著嬤嬤往外走,說帝皇陛下要為她接風。褚文姬此刻不想去參加什麽皇家宴席,她隻想回家,把自己單獨關到屋裏,在心中把眼淚流盡。但她知道這是推托不掉的,隻好順孩子們的意。一行人離開天牢,副皇跟在後麵。


    這是個小型宴會,參加者有帝皇、帝後、副皇、中書令、掌璽令、剛裏斯、波波和吉吉。他們大多沒穿鋼鐵外殼,除了今日當值的剛裏斯,就剩下堅決不脫外殼的中書令了。褚文姬知道這肯定是帝皇的決定,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繁亂的心緒中泛起一絲欣慰。飯桌上擺的也不再是能量合劑,而是地球人的豐富菜肴,甚至有地球人的各種酒類。今天雖然是為“出獄”的褚文姬接風,但大家都閉口不提褚文姬行刺及副皇換軀的事,仿佛那兩件事從未發生過。


    觥籌交錯中,帝皇說:“吃飯時順便開一次禦前會議吧。”他指指褚文姬和波波,“你們兩個從此也是禦前會議的正式成員。”


    褚文姬驚異地看看他,沒有說什麽。


    吉吉小心地問:“陛下,你要開會,我是不是需要回避?”


    帝皇笑著搖頭,“既然來了,就不必回避了。今天要商量兩件大事,都是副皇提議的,副皇你說。”


    副皇開始講述。第一件大事是要“封閉g星”。由於概率之神的作弄,“智慧保鮮”艦隊落到了十萬年前,從而使母星所在的時空處於一種非自然的、危險的不穩定狀態——如果此時這邊派人去那邊,最大可能是降落在“十萬年前”的息壤星。那麽,他們對那兒的任何幹涉,都會經過十萬年的放大而影響到十萬年後“那個”母星的命運——甚至可能影響艦隊自身的命運。這看似是不可能發生的悖論,但既然艦隊的“非自然的”時間落點已經成為事實,那其後的悖論也有可能發生。為了避免它,必須做一些補救工作,即嚴格封閉g星,十萬年後才能重新開放。那兒離地球隻有二十光年,在即將到來的太空時代,它屬於地球的“一日交通圈”,但在今後的旅遊、商務、科考、軍事等活動中,一定要嚴格避開g星係。為了萬無一失,將宣布g星係為聖禁區,並祭出“聖殺令”,凡膽敢擅入或誤入禁區的人,包括外星人,一律殺無赦。


    這樣的考慮很超前,也很必要,但褚文姬不免搖頭——這個決定中仍帶著g星人一貫的血腥。當然,考慮到幾十億人乃至整個種族的命運,這種血腥也有其必要性。否則,一艘旅遊飛船可能因失事而墜落在息壤星上,並演化成十萬年後生物的大洗牌。


    其他人都同意這個決定。副皇開始講第二件大事。他說,偉大的耶耶曾對蛋房電腦內的知識進行過聖裁,刪掉和關閉了不少門類的知識,隻留下最有用的精粹部分,g星人這才趕在智力崩潰前實現了科技突破並成功移民,耶耶居功至偉。不過,現在非常時期已經過去,g星人將在地球從容發展,形成“新地球人”。在這種情況下,耶耶的聖裁不再適用,有一些知識恐怕得適當解禁。即使是耶耶當時斷然刪除的門類,恐怕也需要重新恢複。至於已刪除的信息如何恢複,這點不必擔心,有“樂之友”總部的電腦可以互相補充,那兒整理保存了地球人的所有知識。


    “褚嬤嬤,”他向褚文姬轉過身,這是他第二次使用這個稱呼,“你在地球人社會中生活了三十多年,對地球的知識樹肯定熟悉。能否請你來做顧問,幫我們決定這件事?就像耶耶做妮兒先皇的顧問一樣。這是帝皇和我的希望,希望褚嬤嬤能答應。”


    褚文姬的內心立即陷入痛苦的掙紮。她真不願意幫助這些人,這些與她有著血海深仇的外星畜生。不過,在經曆了這次刺殺事件後,她又回歸到開始的決定——還是要幫助這些人,地球人的直係後代,幫他們擺脫獸性,繼承人類文明,實施她的“教化式複仇”。她最終點了點頭。


    “好極了!飯後我就打開電腦,向嬤嬤展示這棵經過刪削的知識樹。”


    飯後,他們一行人來到大廳,副皇打開電腦,以三維模式展示了這棵知識樹。這顯然不是一棵發育良好的樹,底部枝幹被大量刪削,顯得空落落的。即使那些耶耶雖未刪除但不太看重的門類,如文學藝術、體育音樂等,在智力暴漲而且急於逃命的那個時間段中,實際也受到知識界的漠視,基本萎縮了。而頂部的某些側枝,如軍事類、武器類、航空航天類、工業技術類、農業技術類、生物科學類(尤其是基因工程類)等卻異常繁茂,讓大樹顯得頭重腳輕,形態畸形。褚文姬讓副皇調出刪改前的原貌,副皇照做了,把刪除部分以虛像顯示。現在,知識樹明顯恢複了平衡,尤其是底部增加了很多枝幹。當然,那些原本異常繁茂的部分則遜色不少。帝後、副皇等人耐心地等著“褚嬤嬤”發表意見。


    褚文姬說:“說一件地球人的史實吧。近代史上有一個著名的武器科學家諾貝爾,他因發現威力強大的***炸藥而積累了巨大的財富,後來他用全部遺產資助科學研究,這就是赫赫有名的諾貝爾獎金。你們知道他在發明***炸藥的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個改進是什麽嗎?***威力強大但不穩定,在使用中容易意外爆炸,這個難題很長時間內都難以解決。後來他用矽藻土做穩定劑,這才完善了這種炸藥,從此可以廣泛地用於工業和軍事。”她說了這麽一件看似無關的史實,然後說,“至於這棵知識樹,我看不必逐項決定了,全部恢複原狀吧,尤其是宗教、倫理、文學藝術、體育美術等等。這些東西也許並不能增強科學技術的威力,甚至有時會弱化它,但這些都是***中的矽藻土,是一個社會不可或缺的穩定劑。否則,要不了多久,沒有了外敵的‘新地球人’可能會在內部來一次猛烈的爆炸。”她苦澀地說,“按說,那才是我最好的複仇。”


    眾人無言。副皇看著帝皇,等待他的決定。良久,帝皇說:“就依褚嬤嬤的意見,全部恢複吧。”他用一個玩笑來衝淡現場的冷肅,“想來耶耶不會責罵我們忤逆,要知道,這個意見是由耶耶的嫡親曾孫女提出來的。我的科學副皇,你的意見呢?”


    副皇平靜地說:“陛下英明。”


    褚文姬有些感傷地想:從今天起,“新地球人”的時代真正開始了——而且是在自己的助力之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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