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臨時搭建的攝影棚。


    看上去像是一個綜藝節目的錄製舞台,節目背景板上麵掛著兩個字——抉擇。


    郭宇軍對於這個臨時搭建的綜藝舞台不太滿意,不斷嗬斥著場務調整攝影棚布景,今天這場戲對他來說格外重要。


    場務搞定,演員就位。


    打板聲響起。


    A!


    顧非帶著一個黑色的蝴蝶狀麵具坐在椅子上。


    女主持人問道:“我聽編導說,你在自己妻子懷孕的時候,喜歡上了另外一個女人,而且為此離了婚?”


    “是。”


    “我再確認一遍,這真的是您做的事情嗎?”


    “是。”


    “請問您現在和你喜歡的那個女人生活在一起了嗎?”


    顧非沉默了兩秒,搖搖頭說道:“沒有,我喜歡她,她並不知道。”


    看到這個鏡頭。


    郭宇軍忍不住稱讚:“顧非的節奏把握的太好了,講戲的時候我並沒有提到這個地方可以沉默,但是他剛剛卻沉默了一下,他的語氣和沉默所呈現的心理波動,遠比背台詞效果好的多。”


    一旁的梁順深以為然。


    其實這一段戲隻是鋪墊,為進入之後的劇情做準備,隻是沒想到顧非能把這種最簡單的鋪墊都演出微妙的情緒把控。


    女主持人仿佛也被顧非帶入戲了。


    她皺著眉頭問道:“一個女人在懷孕的時候遭遇了背叛,然後她的丈夫喜歡上了另外一個人,並且為了幫助這個人,借了高利貸,再然後你的妻子又忍痛幫你還債,先生,你怎麽能做出這麽糊塗的事情?”


    女主持人的話語裏有幾分諷刺。


    接下來顧非的表演按常理來說,應該痛哭流涕,表現出懊悔的樣子。


    但是顧非並沒有這麽演。


    “我知道,我在精神上背叛了我的愛人。”


    他的聲音有一絲低沉,麵具下露出的瞳孔裏充斥著些許痛苦。


    “其實她完全可以不管我的死活,她有一萬個理由可以不管,但是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她默默的幫助了我。”


    顧非說到這裏,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梁順有點詫異,這和劇本要求的情緒不太一樣:“郭導,要不要喊停?”


    “不用。”


    郭宇軍的目光緊緊盯著顧非,認真的說道:“這是顧非最後一場戲,我想看看他到底能有什麽樣的發揮。”


    “3號機位,拉近景,給到麵部特寫。”


    鏡頭拉近。


    顧非緩緩抬起頭,雙眼直視鏡頭:“我對不起她,我也特別後悔,若是這個世上有後悔藥,我肯定第一個吃下去。”


    “先生,來到這裏,你希望我們怎麽幫你?”


    “我希望通過你們的節目,告訴她我錯了,希望她能重新接納我,讓她原諒我。”


    一直到這裏,顧非都在極力控製自己的情緒。


    他不能把悲傷露出來,高飛是一個內斂的人,他不會再鏡頭前輕易的哭泣。


    他和主持人不斷的對話,明顯能夠看出他在克製,因為此刻的他不是顧非,他就是高飛。


    “顧非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哭啊?”


    “是啊,這一段我看的太糾結了。”


    “但是這種感情的壓抑,我覺得才是真正的高飛。”


    劇組其他演員在一起討論。


    林瑾抿了抿嘴,她把目光投向鏡頭下的顧非,她也很期待顧非的表演。


    這時,


    顧非站了起來,緩緩摘下麵具。


    麵具下的他額頭滿是汗水,緊張自責後悔期盼,各種複雜的情緒體現在他的眼睛裏,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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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眼睛看著鏡頭。


    終於,


    一滴淚珠順著眼角滑落。


    他像是低聲訴說,又像是喃喃自語的道:“老婆,我想回家。”


    這句話說出後,主持人頓時紅了眼眶,她默默放下話筒,轉過身去,偷偷擦拭著淚水。


    “哢!”


    郭宇軍興奮的喊道:“演的很好!”


    胡俊也忍不住讚歎道:“顧非對於情緒的把控,我敢說國內除了幾個老戲骨,無人能出其左右,從壓抑到自責,從自責到微微的崩潰,再到最後流下那一滴眼淚,這可比嚎啕大哭難多了。”


    “是啊,我都發愁後麵怎麽配鏡頭了。”


    陳楠麵色苦惱,因為這場戲之後肯定會切到劉璐看電視的鏡頭,她看見顧非這樣的表演,忽然覺得自己若是哭的梨花帶雨,似乎太不搭了。


    她的腦袋上一片愁雲。


    顧非走出來,找到靳小年,沒說話,隻是伸出了手。


    靳小年看了他一眼。


    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


    “少抽點。”


    “嗯。”


    顧非需要緩一緩,從高飛的情緒中走出來。


    他走到老槐樹底下。


    啪嗒。


    煙霧升騰。


    這是他最後一場戲,演完這場戲,他的戲份就徹底殺青了。


    高飛是他來到這個世界所飾演的第一個角色,他沒的選,雖然這個角色並不討喜,但是顧非覺得自己對於人物的把控沒有任何問題。


    “自己一個人躲在這裏抽煙?”


    郭宇軍出現在他的身後。


    顧非連忙站了起來:“郭導。”


    “給我也來一根。”


    郭宇軍笑著說道,男人之間的友誼真的很簡單,一根煙,一杯酒,都能拉近彼此的距離。


    顧非幫他把煙點上。


    “小顧,你在我這裏的戲份殺青了,以後有什麽打算?”郭宇軍深深吸了一口說道。


    “暫時還沒有。”


    顧非搖頭回答:“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我是晨星的藝人,晨星的資源在娛樂圈並不好,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拿老哥當外人?”


    郭宇軍笑道:“你要是想接戲,我倒是可以幫你推薦一些。”


    以郭宇軍在圈內的地位,他推薦演員,其他劇組一般不會拒絕。


    “真不用了,我最近沒打算接戲。”


    “哦,那你想做什麽?”


    顧非想了想,覺得可以告訴郭宇軍,於是說道:“如果我說,我想拍電影,您信嗎?”


    這個回答出乎郭宇軍的意料。


    因為拍電影不是一個簡單的活,需要涉及很多,資金,劇本,人員,設備,甚至衛視和影院的關係,缺一不可。


    他沉吟了一下。


    “劇本有了嗎?”


    “正在寫。”


    “投資方呢?”


    “還沒有。”


    “演員呢?”


    “也沒有。”


    “……”


    郭宇軍沉默了一會,歎了口氣說道:“其實你不用這麽著急,以你的能力,你可以寫寫歌,多少會有點曝光度,等我們這部劇年底上映了,你肯定能被觀眾熟知,到時候你再做什麽,晨星那邊也不會放著錢不賺。”


    “郭導,你既然說到晨星,那我也不瞞著你了。”


    顧非說道:“晨星在娛樂圈畢竟是一個三流公司,這一類三流娛樂公司,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培養藝人,而是生存,所以他們需要賺錢,需要變現,而電影是一個周期長,回報慢的事情,晨星不一定願意做。”


    “還有,我不可能一直掛在歪脖子樹上麵。”


    郭宇軍怔了怔,說道:“你是想……”


    顧非點點頭。


    過了一會,


    郭宇軍將手裏的煙掐滅,認真的說道:“本子什麽時候寫好,拿給我看看。”


    “好。”


    顧非的心裏,流過一股暖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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