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工作還算順利嗎。”早餐時間,一口麵包下肚後,我向身邊正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報告的洛基問道。


    “還好吧……”洛基隨口說道:“一開始忙的事情很多,接手比較倉促、資料也很雜,艾達已經因此兩天沒合眼了。“他說著,打了一個哈欠,”不過現在大事基本都已經塵埃落定,我一個人已經足夠處理,艾達也終於能休息一下了。”


    “情報部確實……”我咽下罐中的糖水,“控製部需要接手的事情不算多,最近麻煩的還是處理上頭發不完的材料。”


    洛基沒有接我的話,隻是默默地攪拌著土豆泥的醬汁,眼神迷離,似乎在沉思著什麽。


    “啊……對了。”我突然問:“你有想好嗎?我們接下來要怎麽做,以讓同事們應對不久的考驗。我們應該把真相告訴他們嗎?”


    “嗯……”洛基似乎也沒有主意,他愣了幾秒,又捋了捋耳根的發絲,稍後,他抿了抿嘴唇,緩緩地說道:“實話說,我對社會學一直是一知半解,我不知道這是否必要……”


    “是……是啊。”我撓撓頭,不知如何回應。


    “不過我會和艾達商量的。”洛基突然抬起頭,向我做出保證:“這件事一定要盡快出結果,時間是我們眼下最稀缺的資源。”


    我微微點點頭,拿著汽水罐起身離開了座位,“祝你今天工作愉快。”我如是說道,走出了餐廳。


    今天的能源指標正式達到了卡巴拉極限,考驗也會隨之達到最為危險的午夜級,屆時設施中將會出現強勝一無所有的aletph級考驗實體——顯然沒有任何人能單槍匹馬處理屆時其製造的恐怖混亂,甚至調動一個部門都很不現實,隻有動員公司全體員工進行最大規模的聯合作戰,才有解決危機的希望,並將威脅降至最低。


    不過萬幸的是,實際上由於卡巴拉極限的數值往往會超越常規的能源指標需求,考驗造成嚴重傷亡也致使大多數情況下主管並不會主動觸這個眉頭,因此我們不是每天都必須麵對這些可以輕鬆殺光全公司的怪物。但本次循環是一個例外,苛刻的能源指標令我們不得不處理至少三次的午夜考驗,這即使對我而言,也無疑是一場豪賭。


    因此,今天控製部的早會內容便也自然是圍繞著應對午夜級考驗進行,不僅包括先前的聯合訓練結果,還有收容單元監視器的例行檢查、部門通訊,還有預案和計劃等一攬子事宜。這誠然不是我第一次麵對午夜級考驗,記憶中也有成功應對的先例——隻是鳳毛麟角罷了,但考驗本身強大的破壞力給人帶來的恐懼,依然是植入骨髓的深刻。我向同事們介紹著來自情報部和過去記憶的消息,並嚴正的向他們闡述了利害和威脅,不過即便如此,其中有些人依然沒有表現出足夠的注意——尤其是那幾個多活了兩天的文職,這多少令我感到不悅。


    但總的來說,計劃執行情況依然好過我的預期,情報部還是一如既往的高效,安保部也沒掉鏈子,甚至莉黛拉的懲戒部也很識時務的完成了安排的任務。萬事俱備,剩下的隻有工作時主管的作戰安排了。


    很快,能源收集工作開始,七個部門的當班員工陸續踏入工作區域,壓迫、洞察、鎮壓低級考驗,所有人都在有條不紊的遵照指標進行著今日的工作,逆卡巴拉熔毀警報便在人們緊鑼密鼓的行動中一級級的升高著:一聲、兩聲……最好到第七次鳴響:所有人都掐著一口氣,努力克服自己對那即將要麵對的可怕考驗實體的恐懼,保證自己手頭的任務不出亂子。


    “停!”


    終於,在某次懲戒部對銀河之子(編號:o-01-55)工作結束後,人們收到了主管清晰且確定的命令:“停止手中工作,立刻向情報部主休息室西側走廊集結!”


    這一刻,即將發生的恐怖已經無宣自明:午夜考驗即將到來,誰能有幸活下去、誰是那個被犧牲的電車亡魂,沒人心裏能下定論。此刻能做的也隻有相信自己、相信同事,甚至那位主管:執行指令。


    收容組的同事們動作很麻利,三十餘位員工很快便來到了那條並不寬敞的走廊中,當馬克西帶著福利部的同事們最後踏入門廊的那一刻,收容組集結完畢,我們立刻便被要求掏出武器並隨時準備戰鬥——顯而易見,鎮壓考驗異常:便是我們此刻的任務。


    但同時,那些被要求原地待命的可憐文職們隻能如熱鍋上的螞蟻,在絕望和僥幸中,在本能的驅使下四處找尋著自認為安全的地方:他們有的龜縮在電梯間,有的抱團在主休息室,還有人甚至來到了收容單元門前,對著其中的異想體不停祈禱著。


    我沒辦法對眼前的情況作出評價,但這等混亂並不是目前的當務之急,主管已經鎖死了所有通往情報部的大門,我們沒有退路。


    “不要緊張,按計劃來。”我向身後那一個排的同事們下令道:“集結陣型!”


    午夜級考驗基本以可以造成極端傷害的大型實體為主,故而聯合作戰的重心便是令大量員工在保持組織度的前提下發揮出最大的輸出效果,在各部門精英的附署下,人們很快便根據先前的訓練自覺地分組、列陣、武器檢查,以遠距、刀器和鈍器自分為三隊,圍在主休息室門前,屏氣凝神,等待著。


    霎時間,這條走廊便再次陷入了墳墓般詭異的靜謐中,人們幾乎都忘記了呼吸,即使內心早已如一隻待宰的羔羊般躁動不安……


    “嘟!嘟!嘟!嘟……”數聲突然響起的警報立刻將所有人的精神崩到了頂點,同時即刻開啟的通往情報部的大門仿佛泄洪的閘口一般將躁動的人群蜂擁向主休息室而去,“唔啊啊!戰鬥!”我大聲的咆哮著,衝在了刃器組的最前方。


    是的,我們仿佛一群發瘋的野獸般湧進了主休息室,但其中赫然出現的巨大實體卻仿佛傾瀉的暴雨般立刻澆滅了所有人野蠻的情緒,眼前是一座由黑色金屬製成的如山般巨大的炮台。炮台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塊一眼望不到頂的、黑色蜂窩格結構的半圓形防護罩,炮台中央那兩門直指長空的能量炮幾乎都快頂穿了主休息室的天花板。“綠色午夜……終末螺旋。”我喃喃著,大炮暫時沒有啟動,但其龐大的體型帶來的威壓便已經無言自明的驚駭了在場的所有人:這東西怎麽可能被手裏樹枝般的武器解決?!


    但即使如此,也沒有任何理由坐以待斃,“快!按計劃來,拆了它!”我鼓舞著士氣,很快人們便再次回過神來,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做著似乎是徒勞的攻擊。


    首先進入休息室的遠距組很快便進入了狀態,分成數個作戰單位開始了對其正麵的輪番密集齊射,鈍器組和銳器組則各自兵合兩路,在球殼的兩側發動了擊中攻擊。但不出所料,我們的攻勢對這黑色金屬製成的堅固殼體收效甚微:擬態的巨刃重擊甚至僅能砍出一條淺淺的縫痕,dacapo的白色傷害略微有效,但也隻是在數次斬擊之後刮掉一層薄薄的金屬層,正義裁決者的斬擊雖然能留下明顯的深痕,但也難以擴大戰果,無法繼續深入下去。


    “啊啊啊!!”就在我們有些束手無策時,揮舞著巨錘笑靨的馬克西突然一個箭步,傾盡全力向那球殼砸去,“嘭!!”大錘裹挾著巨大的衝擊力,在接觸球麵的瞬間便發出一陣響亮的悶響,但是笑靨巨錘並沒有如預料般被光滑的球麵彈開,而是仿佛橡皮泥般粘著於金屬球殼之上,並開始了溶解——沒錯,那把鉗滿了白色骨屑的黑色大錘如同白蠟一般漸漸熔化,一灘灘的包裹著球殼的表麵,並迅速腐蝕了其周遭的黑色金屬,攻擊奏效了!


    “嗬!”初見成效的馬克西沒有就此停手,他緊握笑靨的長柄,腳蹬地麵,仿佛在牆麵上塗鴉般將縮小了一圈的笑靨四處塗抹開來,黑色的流體不斷地腐蝕著最外層的金屬殼,直待反應結束,馬克西最終在堅固的球殼上為我們創造了一塊大致足夠四人發揮的黃油般粘軟的易攻擊區域。


    見此情狀,我立刻向另一側同樣裝備笑靨的哈娜指示道:“看好馬克西,試著溶解它!”


    “嗯……嗯!”哈娜趕緊點點頭,馬上舉起手中的笑靨如法炮製,試圖軟化那側的外殼。“記得留下空間!”我補充的說著,便立刻揮舞正義裁決者,全力砍向那浸滿了構成屍山的黑色粘稠液體的鐵疙瘩。另一邊哈娜也漸漸掌握了技巧,格雷戈瑞高高舉起重劍,手起刀落,一條拇指寬的裂縫赫然出現在球殼表麵。


    “轟——轟隆隆——”就在戰況似乎有些好轉之際,午夜實體突然發出一陣隱隱的震動,其後便是巨大機械扭矩的巨大震響——那磅礴震耳的聲音幾乎將人的心跳都壓停在原地。


    “呼!”大炮啟動了,隨著炮口的緩緩伸展,數不清的青色光粒子夾雜著悅動的電弧擊穿了炮口的電容器,短暫的蓄能後,即刻聚集為一個極亮的光點,突然化作一束直衝雲霄的綠色高能光束,瞬間便熔穿了主休息室天花板,留下一個深不見底的駭人巨坑。


    “這也太誇張了!”人們驚異的大喊著:“這東西是打算把公司拆掉嗎?!”但未等所有人從終末螺旋那恐怖威力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則更是將強烈的情緒從敬畏和恐懼推向了絕望的深淵:隨著一陣機械的扭矩聲,那架巨炮逐漸沿著球殼中不知名的巨軸,仿佛鍾表的指針般不斷旋轉了起來,而終末螺旋那駭人激光的致命威脅也自然隨之水漲船高,暗綠色的光線穿透牆壁,輻射到照射之處的每一個空間中。


    可以想到,等這家夥轉完一圈回到原點,那麽整座公司都將不再有活物存在。這絕望的現實也令在場的所有人空前的躁動起來,“這家夥的激光會燒死我的!”,“媽的!我要離開這裏!”房間中那幾個愣頭青的文職發瘋一般衝向了終末螺旋另一麵的對側,但不出所料,在他們抵達主休息室另半邊的那一刻,掃過的激光便立刻將其身體融化成一灘綠色的漿水,這群可憐的家夥甚至沒有機會尖叫……


    “看到了?!”格雷戈瑞突然大喊道:“要想活命,現在就立刻拆了這堆廢鐵!”說著,他抄起手中的大劍,又狠狠地給了終末螺旋外層已經脆化的球殼一刀,徹底劈穿了裸露的金屬層。


    此情此景就像注入一劑強心針,立刻穩定了在場收容組的狀態,“擊敗考驗就能活命!”這個信條成為了所有人渺茫的希望。在恐懼的驅使下,人們幾乎是拚命的向那該死的球殼發動攻擊。“注意維持陣型!”尚存理智的部門精英們不斷地提醒著自己的下屬,戰鬥便在如此的狀態下持續著。


    最外層的金屬層已經基本消弭,裸露出內層的複合材料,我即刻向哈娜示意,指示遠程組立刻與其餘組交換目標,近程員工們再次匯聚一處,向著遠程組輪番轟擊而不破的外層球殼發動了集中攻擊,已經熟練的學會軟化外層材質的黑傷同事們和其他收容組相互配合,以遠超初行時的速度破開了本也千瘡百孔的金屬殼,同時遠程組的同事們也完成了對複合材料的轟炸任務,兩撥人馬再次分為三路,向著方才的缺口再次發動了連續的攻擊。


    炮台依然在持續不斷的旋轉,留給在場人們的時間也一步步的流逝。但在此時,這一切似乎已經不再重要,因為我們根本無處可去。死亡是如此的廉價,以至於它仿佛呼吸般無時不刻的伴隨著我們,但又是如此昂貴,以至於欲避免其到來,便需要所有人為此拚盡全力。


    我們的進度已經相當可觀,球殼蝕刻的開口最深處已經足以塞進去一整個人。部門精英鼓動著,人們攻擊著,心中提著一口氣,仿佛一張浸著水的薄膜,直待某個節點,將一切噴湧而出。


    “嘭!”突然,空氣中傳來一聲清脆的碎裂聲,所有人登時楞在原地,一瞬間仿佛時間都靜止了一般。


    “通……通了!!”良久後,人們顫抖、歡喜的尖叫道,雖然房間早已被數不清的噪音充斥各處,但人們已經等待那個消息太久了,他們火速加快了手中的工作,緊接著第二條突破方向也隨後迅速得到了貫穿。“快!拆了它!!”近程組們立刻興奮的讓出了已經被洞穿的開口,而遠距組們的員工更是迫不及待的衝向兩側,火速找尋著列陣的位置,將手中的武器準星對準了球殼中那已經不再安全的設備。


    “開炮!開炮!開炮!”


    soln發出三聲震耳的咆哮,緊接著,無數的投射物暴雨般紛紛自球殼的缺口中砸入了巨炮內部,引發了一場又一場的猛烈爆炸,“嘭!!”終於在一場極其劇烈的爆炸後,綠光粒子如受驚鳥群般逸散四處,大炮那駭人的巨大激光也隨之消失在人們眼中。


    “結……結束了嗎?”人們顫抖著,從難以置信的口中吐出嗎最初勝利的字句,“成……成功了……我們成功了!”很快,懷疑化成了肯定,曾經無邊的恐懼和絕望此刻都變成更急強烈的歡樂和慶幸,以千倍百倍的能量釋放了出來,人們放聲歡笑,相擁而泣,仿佛在參加節日中最宏大的慶典般……


    反觀我的下屬:優伊正如一個雕塑般愣在原地一喘一喘,另一邊的卡米爾和帕克則更是癱坐在地上,已經完全不在意流到眼角的一珠珠冷汗,但一向沉默的哈娜此刻卻一反常態加入到了狂歡的人群中,那歡叫的模樣,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


    考驗鎮壓結束,四處的大門再次敞開,當收容組員工們再次回到自己的部門時,他們紛紛對眼前的慘狀震驚不已,全公司東側的部門已經基本不剩活人,地板上四處是被激光溶解殘軀不全的綠色人體組織和堆積起來的累累白骨,方才的快樂已經如流星般被此刻浩海的悲傷和本能的生理不適淹沒了,各大部門上下充滿了各種音調的鬼哭狼嚎。對此無能為力的我隻微微的歎了口氣,不得不再次如機器般逼迫我那本已經緊張萬分的下屬們繼續完成今天的工作……


    這是本次循環中第一次,第一次跨公司聯合作戰,雖然實際情況並不總是盡如人意,但也足以給所有人留下深刻印象,它以最殘酷的現實給這裏的人們上了一堂最生動的生存課:習慣死亡,團結才是活下去的第一要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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