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不入夜,闞無命就降了。


    自縛而出,列隊開城,李恪讓滄海陪著陳平前去受降,直接將其軍收編,與北軍那曲合為一部,原北軍軍侯杜摯晉為校尉,任其將領。


    至於闞無命,李恪也沒有親眼去看他,直接轉令於巴士車馬令轅,命他直接押回鹹陽,收監候審。


    武關至此落入李恪之手。


    此後數日,李恪以狴犴數十遊散於幾處進山山道,又帶著陳平踏遍四嶺。


    情勢算不上樂觀。


    總體來說,武關利於守,這一點絕無問題。


    通往武關最順暢的道路是商末開鑿的武關道,下寬上漸窄,尤其在四嶺及武關麵前,寬不過丈餘,兩側密林、隆起,不利行軍。


    然而巔嶺高絕,吊鎖嶺險峻,餘二嶺地形雖平整一些,卻也不是合適的伏擊之所。


    也就是說,除非選擇反攻南陽,否則李恪手下的六千騎兵和千六百戰車就得老老實實充作步軍,旁的全無施展空間。


    這是一片死戰之地……


    沒有回旋,沒有花哨,李恪能做的就是在武關上等著劉季來攻,然後見招拆招,死守不出。


    這種被動讓李恪有種不安定的感覺。


    武關狹小,城頭上塞滿人也就千人左右,正常防禦五百足以。而相對應的,進攻方在人員安排上也必是以精幹為主。


    比如,多塞武將……


    劉季手下最多的就是猛將,青史留名的比項籍麾下還多,就連李恪這樣淺薄的曆史知識都能報出一長串來。若是不小心關牆有失……


    李恪不由回身瞅了眼一馬平川的關西大地,心裏頭暗暗抱怨。


    看把你們小氣的!這麽窄的道,就不能多造幾條關牆,方便淪陷一條還有一條麽……


    隻可惜,抱怨頂不了飯吃。


    收拾心情,李恪把陳平叫道一邊:“平,我要你領著六千騎卒向北,過函穀關,繞道南陽。”


    陳平眼睛一亮:“主公是打算襲擾劉季的後路?”


    “一支民軍哪兒的後路。”李恪不屑地笑了一聲,“關東諸強都是守財之人,慣將糧草輜重皆隨於軍,故其大營廣闊,收藏頗多。前幾日我們一道轉了四嶺,四嶺不利伏,同樣也不利於紮寨安營。若無意外,劉季會將大營紮在山外,僅隨軍少量輜重進山。你若是找準機會……”


    陳平鄭重點頭:“主公,我非將軍,對衛尉寺諸軍也不甚熟絡。需一個將領。”


    “衛士令孟予乃武王時赫赫有名的勇士孟賁後嗣,經年軍伍,長於騎軍。此人名聲我曾聽旦提過,應該有些真才實學,正可輔你。”


    陳平領命,騎軍遂出。


    這樣一來,李恪手上還剩下常軍二萬四,連山五千,狴犴兩千。


    他命車兵全部下地,以五百人一旅,各自編號,共成旅四十八個。


    萬二千弩士平分在這四十八個旅中,每旅又設令訊十人,由狴犴墨者擔任,武士五十,由連山猛士組成。


    編組完成以後,李恪又把他們分成奇偶兩輪,隔日輪替。每日由十二個旅次備,十二個旅主備,主備每旅輪流在城頭守備一個時辰,到崗換哨,不使空虛。


    如此一來,戰前的準備便全做完了。


    他命將士砍伐林木,收集戰備,並交與後勤趕製梭鏢和櫓盾這兩件傳家的法寶。


    日子過得飛快。


    七月二十六,被析縣耽擱了整整十五日的劉季終於順著武關道行抵山口。


    他在丹水以北立營紮寨,並遣猛將周勃引兵五千為先鋒入山,浩浩蕩蕩出現在關城之下。


    戰起!


    ……


    關上,關下。


    時隔多年,李恪與張良以這樣一種方式重聚,身後俱是漫山的兵甲。


    張良獨自一人,毫不猶豫行走到關下十步,昂著頭,靜靜看著關上的李恪。


    “依稀記得,上回與恪君相見是在始皇帝三十五年,一晃六年矣,良已老邁,恪君也蓄起了須,看起來當真威嚴了不少。”


    李恪癟癟嘴,看著關下豐潤如玉的張良:“不惑之年長成你這副模樣,可稱為妖。張子房,如今武關守將換成我,你亦想攻關耶?”


    張良淡淡搖了搖頭:“我平生心願唯二,覆滅暴秦,造福韓民。現如今一事不成,焉敢自棄?”


    “也是啊。韓王信做的齷齪事,我也聽說了幾分,如何,可要我替你出頭?”


    “不知恪君準備如何為良出頭?”


    “書與商會,凡韓國之賈,商稅翻番,則不出三月,韓國絕商。”


    張良隱約覺得自己似乎該從這句玩笑話裏把握到什麽,可他畢竟於商事不熟,更別說商戰還牽涉到複雜的社會產業供給鏈,他便是苦思,依舊毫無頭緒。


    他隻能搖一搖頭:“韓王負良,韓民不負良。如今天下精器皆出於雍,若是少了雍商,韓民苦甚,良不忍也。”


    “是麽……既然你這個苦主亦無意,我便遵你之言,不予計較。”李恪得了便宜賣著乖,“張子房,念在你我故舊,頗有交情,我今日便說你一回。你可願助我?”


    “堂堂武安君,說人卻不置席,良如何答應?”


    “那我在關上置席,你可敢來?”


    “關上逼仄,不若在此,此處風景宜人,背風沐陽,正是談天之佳所。”張良反唇道,“恪君,可敢下關?”


    這就是不願放棄了……


    李恪看著張良,輕歎一聲:“你處赴宴雜人頗多,我便不下來了。”


    “既如此,告辭。”


    “不送!”


    攻方擂鼓!


    這場戰事智謀無用,鼓聲一起,李恪就退到關後,把戰場的基本麵全部交給當值的將佐主持。


    陣前總指揮是那個北軍出身,才被提拔為校尉的杜摯,李恪考校過他的軍謀,中規中矩,最大的特點是謹慎和細碎。


    至於另一位衛士令曹騅,u看書 uuanshu 李恪對他的感覺更偏重於猛將,似這種對膽大全無需求的死板戰事,實在缺乏他發光發熱的空間。


    今天是一場儀戰。


    所謂儀戰,就是攻方向守方宣布我來了,並不準備真的攻城。


    但即便這樣,周勃還是有讓人眼前一亮的準備。


    他備下了一千人,以七百弓兵在前,三百弩兵在後,弓弩混合填塞道路,一時箭雨道也頗為密集。


    守城這邊,杜摯令將士持盾,嶄新而簡陋的木質櫓盾架在頭頂,僅有少數弩士通過箭垛向外還擊,每一矢都能正中目標,看來是精挑的射手。


    雙方戰了一通鼓,皆不曾死多少人,倒是攻方箭矢消耗了不少。


    周勃眼見守備嚴密,鳴金令退,攻方由此緩緩退去。


    第一日,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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