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破關,二十日擒斬偽王……”


    王離呢喃著抬起頭,空洞的眼神掃過戰場。


    令車陣前,他的弩士正徒勞地射出弩矢,這些弩矢飛不多遠,因為李恪手中有弩陣的天敵,那種可以在空中打開的大網讓大秦聞名於世的強弩全無用武之地,但王離還是命令弩士們射箭,因為唯有如此,才可以令那些機械動力的超級大弩無暇他顧。


    可笑的是,王離並不知道自己如此作為有何意義。


    他用弩陣拖住了城牆上的窮奇大弩,可那裏還有數目更多的普通大弩,這種弩或許裝填不了天羅矢,卻依然可以裝填共工和斷流兩種特種矢,足以讓王離自認為準備充分的攻城器械寸步難行。


    而失去了器械的輔助,步兵的攻城竟顯得如此絕望。


    不計損失的攻城已經持續了整整兩日,可王離依舊拿眼前這座低矮的陽周關毫無辦法。


    他隱約覺得李恪似乎在克製守軍殺人的速度,因為躲藏在關城背後的西軍弩陣曆來隻攻擊三百步內的北軍士卒。密密麻麻的弩矢在戰場上劃出一條刺目的生死線,一旦越線,迎向將士們的便是疾風驟雨般無止無休的強勁鋒矢。


    隻是,李恪的防禦為何會如此消極?


    王離猜不透,就如同他至今還不敢相信,扶蘇居然會像個瘋子一樣,在荒僻的西北稱王……


    裂土稱王,自立朝廷。


    扶蘇這是瘋了麽?


    若是他瘋了,為何賢良如李恪、李信、嚴駿之類也願意跟著他一起瘋?


    難道他們真以為憑借區區的西北九郡,就能擋住大秦傾盡國力的報複和絞殺?


    大秦可不僅僅有北軍!


    二十萬北軍,五十萬南軍,內史還有五萬戍衛,若二世願意窮盡天下民力,大秦隨時還可以再拉出上百萬的大軍來。


    兩百萬兵馬,不計損失,不計代價,李恪守得住?


    無窮的疑惑和慘烈的戰場交織一處,困擾得王離精疲力竭。


    又一次攻城功敗垂成,滿身血汙的涉間悶不作聲跪倒在令車麵前,王離卻沒了斥責的心思。


    “涉將軍辛苦了。通傳下去,收兵三十裏紮營,今夜飽食,明日再戰。”


    “嗨!”


    陽周關上,李恪看著王離的將旗緩緩遠去,輕聲下令:“輪替,休整,抓緊時間保養機關,修補破損。各區域蜃樓升空,別讓王離抓了漏洞,偷進關來。”


    說完,他抻了個懶腰,邁步下台。


    還沒走多遠,他看到旦壞笑著走過來:“相國,可有雅興陪末將一飲?”


    李恪虎著臉,沒好氣說:“戰場之上不得飲酒,後將軍不想要腦袋了?”


    “誒!末將何時說過飲酒,飲茶亦是飲啊!”


    “你?飲茶?”


    不一會兒,兩人還真在李恪的帥帳飲起了茶。


    “恪,扶蘇的羽翼漸豐,看起來對你頗多防備。”


    李恪歪著頭看著旦:“何以見得?”


    “我的智囊告訴我,諸侯王少有布設三公九卿的大朝廷,因為國土狹小,一王一相的小朝廷足以敷用。但這樣一來,相權便與王權鼎足,扶蘇建大朝廷,是在壓製你的權威。”


    這番話讓李恪頗為驚異,忍不住問:“你那智囊哪兒來的?”


    旦自得道:“此人出身三川郡陽武縣,本是大秦禦使,後獲罪而逃,隱居在鄉。數月之前,平君與衍君一道向我舉薦了他,我便讓仲誌去陽武請賢,這才把他請來麾下,任我的莫府軍師。”


    “平和衍聯名舉薦?道家?”


    “他早年是從荀子,後學於道,算是半途才入的道家。”


    “居然是李斯的師兄弟……”李恪更驚訝了,“他叫什麽?”


    “張氏,名蒼。”


    “張蒼……難怪……”李恪哭笑不得地看了旦一眼,“你回去告訴他,王上立大朝廷是我的主意,就連三公九卿的布置和人選都大多是我諫的,讓他把心思放回到正道,少想些有的沒的。”


    旦瞪大眼睛:“你諫的?”


    “政治之事首在衡,這事兒你估計不懂,回去與張蒼說,他應該能懂。”


    “哦……”


    “還有,這兩日你打得太用力了,少殺些人,北軍若損失太大,於後不利。”


    這下旦是徹底聽不懂了。


    他愣愣看著李恪,看了半天,突然伸出手來試李恪的額溫。


    李恪一巴掌把那賊手拍掉,恨恨說:“王上稱王,給許多人開了先河。這天下會有許多人坐不住,而北軍正是大秦壓製那些誌達者的核心力量,若在此損失太大,對我們沒好處。”


    “你的意思是有人會造反?”


    “這世上把造反當事業的人莫非少麽?”李恪聳聳肩,不置可否,“總之,對王離客氣些,反正他也待不了多久了……”


    ……


    近千裏外,雲陽遠郊。


    入夜,韓信立在高崗上,眯著眼,遠望著縣城之外燈火通明的官倉。


    這裏是北軍的糧秣重地,可或許是因為李恪在陽周表現得太過安定的緣故,王離為此地安排的守備居然異常鬆懈。


    百裏之內唯有一曲戰兵駐守,餘下的戰力便隻剩下兩萬上下,負責糧秣押運的輕兵戍卒。


    一馬平川,敵無戰力,就著短短的一會兒功夫,韓信已經想出數條焚糧遁走的對策。


    眼下隻需要選出傷亡最小,進退最寬裕的對策,他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夜色中走出三個人影,柴武,卓青,臼弗。


    柴武懶洋洋擰著胳膊:“信,妙策可得否?”


    韓信輕輕搖頭,也不搭理柴武,隻是與卓青說話:“青,叫你準備的皮襖可有備好?”


    “皮襖,uu看書 uuanshu.cm 銅劍,彎弓,將士們還用油脂抹了發,夜色之下絕無疏漏。”


    “果如尊上所言,卓青穩健,可擔大任。”韓信誇了一句,又問柴武,“武,以你之白狼,配以臼弗之鐮鼬,可能全殲那一曲駐守?”


    “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柴武咬咬牙:“若走失一人,我提頭見你!”


    韓信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既如此,平旦,襲倉。”


    四月二十七日夜,無月,有馬匪流竄入內史之地,突襲官倉,掠、殺無算,目擊者不計其數。


    駐防官兵出營擊敵,於六十裏外遇伏,全曲盡沒,無一生還。


    馬匪於天明回師,焚盡官倉,揚長而去。


    目擊者親見匪徒流竄往鹹陽方向,更有懂得西域夷語的商人信誓旦旦,說流匪的目的在鹹陽,他們準備要攻下帝都,重演周幽與犬戎舊事。


    一夜之間,內史驚惶,二世於慌亂中急招王離還師,陽周之戰,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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