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塬敵襲!


    李恪急急披衣而出,看了眼亂糟糟兵卒急亂的營地,當即不滿地皺起眉頭。


    “東塬山地又沒丟,有甚好亂的!”他深吸一口氣,“令,軍師陳平速登將台,調度全局,除得令各軍,餘者歸營安歇!令,監軍陰荷華以白狼營行軍法,擂鼓震營!三通鼓畢之後,凡無令而離營者,俱斬!令,各將尉侯佐安撫麾下,有令酣戰,無令安歇!此三令一炷香內通傳全軍,燃香!”


    一柱線香當即被插上香爐,李恪身邊大半親衛四散出去傳令,隻留下十餘人隨李恪擠開亂軍,直奔向燈火通明的令台。


    令台高企。


    登上令台之後,李恪終於能縱覽冰塞全局。


    端嚴的肅營鼓擂起來了,跑散的軍卒在鼓聲中找到各自的隊伍,惶惶然持兵列隊。


    李恪看到披著深衣的扶蘇領著白狼營的騎士守在軍鼓台下,看到衝陣的軍士便一棍撂倒,丟到一旁。也看到陳平披頭散發登上距離不遠的將台,很快的,兩麵標旗高高升起,借著火光把調度的軍令通傳到冰塞各處。


    有兩支千騎飛快集合奔赴東塬,一支是平戎軍,一支是輕騎軍,都是兵甲齊整,軍容肅穆。


    眼看著營中亂象稍平,李恪輕喘了一口氣,扶著欄杆望向正南的無垠夜色。


    “令,西塬、南牆轉入一級戒備,當值將主立即就位清查防區四周,確認有無敵軍痕跡。還有,東塬今夜誰當值?”


    “柴軍侯!”


    “馬上把軍情查探清楚,我要知道頭曼究竟派了多少人來攀岩!”


    “嗨!”


    ……


    “殺!”


    東塬崖前,戰事正激,相似的場景同時發生在四段山脊。


    先遣的兩千匈奴在千騎將的指揮下分作兩部,一部腳登手攀,附崖而上,另一路則後退幾步,向著十餘丈高的秦軍陣地潑灑箭雨。


    秦軍對匈奴的猛攻怡然不懼,陣地上千餘將士沉著應戰。他們推開防攀板,豎起擋箭板,蜷縮身體委身在低矮的皮帳當中,向著黑漆漆的崖下張弓回射。


    山脊有環境的限製,注定不能像冰牆一樣配備各式各樣的守備機關。但李恪手中物資充沛,諸如羊皮、繩索、木料一類更是應有盡有。


    墨家憑借這些材料,因地製宜地搭建起一些簡單的防護構造,比如最常規的擋箭板,五六尺高,前後開口,用於掩護通行的低矮棚帳,還有一種延伸出,由兩根長木和幾塊羊皮拚接組成的防攀板。


    防攀板是一種思路奇特的簡易結構,名為防攀,實為防箭。


    它順著山脊平地向外延伸,可以有效阻擋住崖下敵軍的直射角度,敵軍想要攻擊陣地,就隻能從遠處拋射,這又是矮帳的防護範圍。


    而且防攀板上的羊皮與山脊平地並不相連,當中還留有四尺多長的空隙,附崖攀爬的敵軍不方便拆解羊皮,首陣的將士們既可以安心守在崖邊持劍剁手,還能通過空隙,把碎石檑木砸下崖去,殺傷敵軍。


    戰端方始時,匈奴氣勢洶洶,殺聲盈野,守備的千餘將士冒著箭雨守在崖邊,不時有人中箭受傷,到處顯得捉襟見肘。


    直到三炷香後,備軍登崖,柴武手上的人力終於足備。


    他聽到後方營帳響起肅營鼓,鼓不過三,便有兩員信使遞上令信,求問行止。


    柴武徹底放下了心,他把兩個千騎隊的令信揣進懷裏,令他們為備軍原地休整。


    “通情令台!夜戰三刻,敵我相當。東塬守備穩健,有戰軍兩千,備軍兩千,力尤有餘,請尊上安心休息,勿為煩憂!”


    他的通情以最快速度傳遞到李恪手上,李恪看著急書成文的木簡,還有木簡末尾那個龍飛鳳舞的【武】字,皺著眉頭想不明白。


    按著柴武的說法,偷襲的匈奴不會比陣地上的戍衛更多,也就是大約兩千來人。


    這個數目應該是準確的,因為柴武就在前線,刀來劍往對壓力的感受必然直接。


    但頭曼究竟是哪兒來的自信,覺得憑區區兩千敵軍就可以把李恪的大營調動起來?


    這算是輕視麽?


    還是說……東塬的戰事隻是佯攻?那主攻的方向又該在哪兒?


    李恪手支著欄杆,望向南,望向西。


    兩個方向都沒有發現敵情,甚至有士卒冒著風險探出塞外,也都全須全尾回來了,沒有遭遇任何危險。


    唯一的戰事隻在東塬……


    扶蘇攀著台階登上令台,揉著眉心對李恪說:“三通鼓畢,各帳已經把自己的軍卒帶回去了。白狼巡營緝拿慌張,到現在一共斬了三人,都是些胡言亂語,離亂軍心的新兵。”


    李恪擺了擺手:“法令的事你自己做主,隻要不會動搖軍法,放掉幾個無所謂,你自己心裏有分寸就好。”


    “就知道瞞不過你。”扶蘇搖著頭苦笑了一聲,“恪,鼓畢之後我跑了幾個軍帳,士卒們雖然歸營了,但是如今外有廝殺,你想讓他們安心睡下,怕是千難萬難……”


    “那是他們這幾日精神太健。”李恪沒好氣地撇了撇嘴,隨手把柴武的通情丟給扶蘇,uu看書ww.uukansh “這場戰事注定不會短。頭曼的兵力是我們的數倍,日襲夜襲混亂不堪。他們若天天這麽大驚小怪,不需要頭曼破城,光是累就能把他們累死。”


    “知易行難啊!”


    “隻要足夠累,沒什麽行難的。”李恪歎了口氣,“說起來,你我、還有平君,我們也該有個輪值的機製,勞逸結合,方能久持。”


    扶蘇點點頭,心不在焉地應和幾聲。他一遍一遍看著簡文,突然問:“東塬的地勢較西塬平整許多吧?”


    “在山脊處突然拔高,那之前兩翼相似,皆是丘陵緩坡……”說道這兒,李恪大驚失色,急聲令道,“立刻通報東塬,要柴武防備敵騎軍……”


    “報!”一聲高唱打斷了李恪的將領,火光下有個衣甲淌血的令兵疾奔向令台,他的肩頭插著兩枚歪歪斜斜的狼牙箭雨,遠遠望去,分外狼狽,“東塬戰報!敵騎軍奔襲,數目巨萬,鋪天蓋地,我軍損失慘重,現已將備軍全數調至山脊壓製登崖之敵!”


    令兵喘了口氣,抬起頭,滿是血汙的年輕臉龐上全是驚惶:“柴軍侯令鄙下報將軍,東塬有失守之危,請將軍速派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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