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嬰的應承代表著李恪的改革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他的神色越發放鬆,示意葛嬰坐下,繼續自己的排布。


    “墨家有墨家的特點,子墨子所長駁雜,創建的墨學也涉及廣博,墨學、墨藝、墨武,如今還有公輸子的木工傳承,各不從屬。強行將他們捏在一團,既不利於墨家壯大,也不利於墨學發揚。钜子應當明白四脈相別的價值,钜子副作為钜子代行,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李恪看著堂下明顯鬆快的臉,輕輕一笑。


    “钜子應當更關注一門之合,而不是各脈相別,那麽墨門之合該包括哪些我大致估摸了一下,財務、根基、機關、後備。”李恪伸出四根手指,又將四根變作兩根,“钜子之改的第二點,便是增設钜子四輔。”


    “钜子四輔”


    李恪點了點頭“钜子副為钜子代行,統管門內行政,其下再設钜子輔四人,由钜子任命,分管四事。這就如一國之中丞相開府,又設九卿,此既合尚同之道,又合尚賢之義。”


    何玦大概猜到自己的去向了,他拱手向李恪作揖,輕聲詢問“敢問钜子,如何厘定四輔人選”


    “我對四輔的安排如下。程鄭掌行商,財務;憨夫掌蒼居建設、管理;何玦掌機關精研,季布主祭少年營,為墨家選拔良才。這些任命會後下發,相關人等即刻上任。”


    程鄭與何玦齊齊起身“唯”


    “钜子之改第三步,護衛。”李恪讓程鄭與何玦坐下,伸出第三根手指,“钜子代表墨家,在外行事,必有窺伺,故需要忠誠良士以為護衛。我意在墨衛中精選三百健勇,立墨衛營,設營主、營副兩人。”


    李恪看著忠誠的齊墨們,朗聲開口“墨衛營主,田橫,營副,應曜,你等可願”


    田橫與應曜當即離席,抱拳領命“摩頂放踵,萬死不辭”


    李恪長鬆了一口氣,總結說道“钜子、钜子副、钜子四輔、钜子二衛,分屬文武,共領墨家。從此以後,墨家钜子不再是寡人之钜子,而是八人之钜子,钜子之改,你等可有疑義”


    這句話其實問得毫無誠意。


    在钜子改革的內容中,李恪極小心地不去涉及四脈根本。分散權利,分的是钜子本人的權利,抽調財權,抽的是他所出身的趙墨,便是抽調人力,也是以對他言聽計從的齊墨為本,諸九子別說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便是找到了,李恪連任命都下了,莫非還願意收回成命


    所以眾人全不掙紮,齊齊拱手“一切但憑钜子做主。”


    李恪不由翹起嘴角“接下來是改革的第二部分,也是你們所最關心的,四脈之改。”


    宗祠當中的氣氛又一次凝重起來。


    “我前頭就說了,墨家有墨家的特點,四脈相別利大於弊,故四脈之改無有大改,隻有一些細枝末節。”李恪收起笑,麵無表情地給眾人喂著定心丸,至於眾人願不願意,他根本就不在意。


    自大集開始,他先後拋出三事,三改,全數通過,所樹立的可不僅僅是威信,更重要的是立場的轉移。


    就像他所說,人皆有立場。


    钜子之改看似與四脈無關,可事實上,趙齊二墨的與會之人卻早已在潛移默化中站到了他這一邊,就連楚墨的領袖何玦也成了钜子團的一員。


    接下來的商議,李恪不再需要把成敗寄托在忠、義、認同之類感性的情緒上,隻需要擺明立場,壓服公輸,整個改革便可以作成定論,而且任誰也無法說他罔顧眾議,一言而決。


    李恪胸有成竹。


    “我們先說四脈的劃分。”


    “劃分”公輸嵐第一個跳出來,皺著眉頭大聲質問,“钜子,四脈便是四脈,傳續百多年,何來劃分之說”


    李恪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我先前也說了,四脈之別源於墨學的駁雜,最早便是以所學劃分,使談辨者談辨,說書者說書,從事者從事,皆如此也。可是百年分裂,四脈自成,現在的四脈皆有駁雜,又哪是最初的樣貌。”


    此事李恪正站在理上,公輸嵐雖有意反駁,卻也一時找不出辯駁之處,隻能沉默。


    “四脈當以學而分,而且還要比以前區分得更明確。我之意,趙墨集合談辨,稱為墨者,以胡陵為基;楚墨集合說書,稱為墨士,以壽春為基;齊墨集合從事,稱為墨衛,根基”


    田橫接口道“钜子,從事莊我等燒了,墨衛在即墨並無善名,就不回去了。”


    李恪點點頭“如此,齊墨先在蒼居,待以後有了合適的城池,再作打算。”


    “唯”


    李恪看向公輸三子“還有公輸,公輸有木藝之長,三脈皆不及,自當集合木工匠師,以後便稱墨匠。不鹹山就要棄了,你們往歸中原,我有一處於你們。”


    “何處”


    “雁門郡,樓煩縣,獏川城。”


    公輸嵐了解過李恪的基本情況,知道他的出身就是樓煩。但公輸家離開中原百多年,消息閉塞,卻不知道所謂的獏川城就是在苦酒裏的基礎上建起來的小城,一時也不疑有他,隻以為李恪和樓煩的官府熟絡一些,更容易安排公輸家的老幼。在與古公商議之後,她代表公輸,點頭接受了李恪的安排。


    四脈之改的第一改就此敲定,如李恪對钜子之改的提議一樣,潤物無聲,乍看起來,對四脈幾乎全無影響,眾人的心情放鬆了許多,安坐於席,靜等著李恪繼續議題。


    “這第二點,還是在四脈的劃分。”李恪斟酌了一下字句,“上一點說了學脈之別,這一點說得便是成員。如何厘定四脈之人我的意見是確立評判,也就是在學脈中遴選專門的評判小組,人數以九人為宜,率敖產生,可稱九判。”


    “九判”公輸嵐隱約覺得李恪開始向四脈下刀了,可是聲音卻越來越不確定,“钜子,九判需率敖,即需要先劃定人員,再定出九判。但九判又決定人員是否歸屬學脈,沒有他們的認可,學脈又無人員。此事”


    “此事易也,現在的四脈,主體仍以學而分,短時的變動也不會太大。可以現有四脈先定出第一屆九判,再將各脈打散,由諸墨自行擇脈,參與考核。”


    這確實是個辦法,雖然公輸嵐對李恪口中那句“短時的變動不會太大”頗為在意,但還是點頭認可。


    她又問“钜子說諸墨會在九判之後自行擇脈,那若是一人長於兩事甚至三事,u看書 .ukansh.co該如何選”


    “諸墨可多方考核,歸屬卻在通過考核的第一脈。此外,凡四脈考核皆過,便改稱墨師,他們將是假钜子的候選人。”


    眾人心中猛然一跳


    楚墨的石則穿急聲詢問“假钜子不再由九子推選”


    李恪冷笑一聲,振聲回答“假钜子者,钜子之備也。自然要學養過人方可為之。現在已經有九判專職於考核之事,九子隻需掌管各脈行政,何須再理會假钜子之事”


    “這”


    石則穿的推辭尚未出口,何玦突然開口“楚墨曰可。”


    田橫哈哈一笑,說“齊墨曰可。”


    葛嬰隨之附和“趙墨曰可。”


    古公睜開老眼,淡淡掃過李恪臉龐,沉聲應和“公輸曰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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