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令,倒車!


    李恪的命令透過小小的船艙傳遞到引擎室,滄海咧嘴一笑,伸出大手一把把螺旋槳的檔位調到倒檔。


    陰陽爐本就處在怠速狀態,隨著幾鏟石碳急投入爐,水下的螺旋槳便開始嗡嗡地倒轉,而且越轉越快。


    彭越已經做好了飛身縱躍的準備!


    在操槳手的努力下,雙方的距離正變得越來越近!


    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十五步,十五步,十五步,十八步,二十步……


    彭越忍不住鬆開劍揉了揉眼睛……


    二十五步,三十步,三十五步,四十步……


    他喵的,對麵在倒著行船?


    雙方的距離明明近在咫尺,他親眼看到對麵無人劃槳,風帆全落,他們究竟是憑什麽在行舟?


    而且還是倒著行舟?


    這……怎麽可能!


    身為一個資深的水匪,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道理他自然懂,可是如今無風無浪,又地處在河澤正中,哪兒可能有這麽一股妖泉助他們後退?


    更別說還退得恰到好處,簡直是想退就退!


    難不成,他們之中還有巫師方士隱藏期間,就在雙方接近的當口,已經招了共工在水底下幫他們拉舟不成?


    彭越感覺自己的三觀全碎了!


    他想不明白眼前詭異的情景,而且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讓他無力再去深究這種玄奧的問題。


    他的船不動了……


    一陣震動,他的船突然不動了,槳手們拚命地劃槳,可腳下的快船就是不動,忽進忽退,忽左忽右……


    難道共工不僅幫著對麵拉舟,還有閑暇分出餘力,阻礙自己行進?


    眼尖的彭越突然看到船幫處露出寫帶刺的鐵鏈,鐵鏈橫著繞過他的船頭,從兩側,一直延伸到早已被甩出幾十步遠的左右護衛船的船尾。


    他們操作著一台冒煙的機關,兩側船舷也有好些人在劃槳……


    這是一個陷阱?


    身旁親隨忽起一聲慘叫:“大當家,百多步了!”


    這麽快就百多步了?


    百多步意味著自己船上的弓箭不再能威脅到快退的旗船,也意味著……他們可以輕鬆地駕馭大弩。


    大弩!


    一聲清越的號令隨著微風傳進他的耳朵。


    “方向正前,距離百二十步,微風,射!”


    彭越下意識趴伏在船板上。


    嗡一聲巨響,飛射的巨矢劃過他的頭頂,擊碎身後的親隨,然後餘勢不竭,徑直戳穿兩個射手的身體,在船底開出一道大洞……


    那死不瞑目的腦袋砸在船上,順著湧上船板的水流被衝到彭越的眼前。


    猙獰!


    可怖!


    “方向正前,距離百六十步,無風,射!”


    又是一矢射來,從頭頂直貫船板,在射手中間,掀起一股滔天的血雨腥風。


    彭越的胸膛被灌進的澤水濡濕,後背又被濺起的鮮血浸透。


    他的耳中隻有哀嚎,隻有哭泣,沒有生機,沒有希望……


    這船已經不成了,彭越突然想明白了這點。


    他站起來,看到幾位墨者正在加緊為大弩上弦,新的弩矢就守在邊上,隻要索弦上緊,就能對這條殘破不堪的快船發動第三輪強襲。


    他還看到自始至終都背著手立在船頭的墨袍青年,此人麵容英俊,臉上毫無表情,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似在看他,又不似在看他。


    這就是安陽君吧,果然是人中龍鳳……


    彭越拔出劍,一劍斬斷發髻,然後捏著斷發,對著李恪的方向嘶聲大吼。


    “安陽君!我誓殺你!”


    說完,他縱身躍入澤中,再也沒有浮出水麵。


    李恪聽到了彭越決死的誓言,還皺巴著臉想了半天。


    “早說你認錯人了……傳令各方,前進四,收繳殘敵。”


    ……


    賊酋潛逃的消息直到半個時辰之後才通過左右兩條護衛船送達到五路船隊的令船上。


    此時日已西沉,夕陽斜照。


    田橫站在船頭啐了一口:“雖說剿滅了苦名寨,卻叫彭越這條肥魚沒了蹤影。假钜子真是會為難人,這場試究竟算是成?還是不成?”


    葛嬰拔劍直指前方:“鏖戰日久,傳令兒郎加速殺敵,我等當趕在夜色之前登陸苦名,渴飲酒,飽食肉!”


    熊濤倚著船桅冷笑:“令,進有功,退則過,重申軍令,無傷而棄戰者,斬!”


    年輕的柴武拔劍狂笑,神采飛揚:“先生已將敵酋剿了?真是的……皆與我散開,我要親自殺敵!”


    季布抱劍端坐於船板,聽了傳訊,眉頭輕抬:“通傳全軍,敵酋授首,眼前不過烏合之眾,諸君當奮勇殺敵。我以季布之名起誓,此戰凡傷、死、癃、殘,其妻子我養之,必不有違!”


    五股強軍,五道急令,雖說言辭不同,可裏頭的內容卻足以被季布一句概括。


    敵酋授首,諸君奮戰!


    死誌驟然轉化為豪氣,緩慢推進的戰線猛地突前,謹守的苦名匪軍再也無力守禦,短短時間,潰散奔逃。


    水情最好的拱門道第一個殺透敵陣,他們顧不得搶占賊寨,當即依著戰前的安排分兵馳援臨近兩道,以首尾夾擊之勢,力求殲滅敵軍。


    戰至舂日,賊兵盡沒,作惡四載的巨野匪患自此煙消雲散。柴武一馬當先登陸苦名大寨,於寨中解救出婦女三十,搜繳金錢財寶無數!


    但名義上的安陽軍卻依舊沒有時間慶祝。


    趁著夜色,他們分散成無數個獨立的小組,在五條鮮紅的水道中遊弋,u看書ww.uuknsh 打撈傷者,記錄死難,搜捕俘虜,處決逃卒。


    最終的戰果以最快的速度匯總到李恪麵前。


    兩千兩百人出征,戰死六百十七,傷五百零四,戰後處決六十二,其中參戰的齊墨死一百九十,傷一百六十,無逃卒,在李恪麵前體現出極強的戰鬥意誌與戰鬥決心。


    苦名寨一方,彭越失蹤,鍾離昧失蹤,生俘者二百二十六,計死者八百四十二,以千八百人的傳說來算,兩戰相加,大約有二三百人失蹤。誰都知道真正的逃生者不可能有這麽大的數量,這其中的大部分或是沉屍澤底,或是漂進群礁。


    苦名水匪殲滅!梁山山賊殲滅!巨野六盜死三一,刑三一,生還之人被熊濤帶走,將憑著將功抵罪的說辭入籍張縣,成為大秦的良順臣民。


    他們中唯一的幸運兒是犬孚。


    這個儒家的敗類善猜度,好鑽營,憑著一手嫻熟的水上本領和足夠甜的嘴贏得了趙柏芳心,成了趙柏手下名正言順的第一位家臣。


    趙柏的說法是:“離家日久,若是叫媼知道我一個家臣也不曾收服,如何有臉麵去見安陽的父老鄉親。”


    至於說犬孚如果知道自己是趙柏的第一位家臣後會有什麽反應……說真的,無人在意。


    當天夜裏,在苦名寨,田橫與應曜、伍廉商議之後,鄭重地將代表齊墨假钜子的假钜子令交托在李恪手中。曆時三載,李恪終於收服三墨,名義上已經真正具備了繼任钜子的條件。


    如今,隻看钜子慎行打算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將李恪扶上最後的位置了……


    長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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