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李恪耳朵裏時常能聽到一句倒黴的毒雞湯,叫作“屠龍的少年終成惡龍”。


    這句話的泛用性很廣,商、政、史、娛,無所不包,很多人喜歡用這句話來解說滄海桑田,人世變遷。


    然而這一次,屠惡獸的勇士最終也沒來得及變作惡獸本身,因為在進擊的途中,他被邪惡的巫師放倒了。


    天下無敵的項籍同學,一劍敗葛嬰,翻手勝由養,伍廉斷劍,季布力竭,他以一己之力挑戰霸下,用無匹的勇力連勝四戰,最後卻在徐非臣蹩腳的魔術麵前全無抵抗之力。


    這種對比過於真實,以至於在結果出爐時,李恪心裏隻剩下一個真理,果然法係才是爸爸!


    大海呦,你全是水,勇士呦,隻剩下淚……


    李恪無可奈何地翻了個白眼:“滄海,把就義的勇士捆起來,記得別用草繩,關的地方也得選得結實些。”


    要臉沒皮的滄海興高采烈:“得咧!”


    被打敗的眾人陸陸續續站了起來,由養無礙,季布無礙,葛嬰傷了幾處筋骨,費了大力氣才爬上背甲,滿臉羞臊,隻能說大體無礙。


    從這個角度來說,第一次墨楚戰爭大勝無疑。李恪付出的代價幾近於無,至於收獲倒著實可觀,俘虜敵方大將一枚。


    收拾妥當,李恪感慨地對著本場戰鬥當之無愧的危艾屁中屁作了個揖。


    “非臣兄,方才我真以為你會上去與他肉搏,不成想……士別三日,果然要刮目相看。”


    “必敗之事,做來何益?”徐非臣滿臉肉痛,但依舊傲嬌地抖了抖袖袍,“更何況你我早間食饔方才見過,哪來的三日之別?”


    “三日……聽上去會壓韻些。”李恪認真說道。


    ……


    半日時間,大夢千年。


    項籍在夢中推翻了暴秦,於埕都加冕稱王,天下嫻靜,諸侯俯首。他正準備讓秦始皇在宴會上獻舞,耳邊突聽得一聲驚天的霹靂。


    霸下停車的最後一道轟鳴把他驚醒了,他緩緩睜眼,環望四周。


    這裏應該是一座倉庫,無窗,無欞,借著天花板上懸著的幾盞油鐙,他勉強能夠分辨出門的位置。


    倉庫歸置得井井有條,左手是食、水、醫藥、日用,右手封了矮牆隔斷,隔斷後是堆作小山的炭石,也不知此地的主人有多怕冷,春夏之交,卻要備上這許多的取暖之物。


    兩邊正中就是他所在的過道了。


    過道上停著三輛奇形怪狀的木車,車尾有輪,有寬敞的敞篷車廂,車頭是第三個輪,輪上是一個形似牛角的奇怪物件。


    項籍試著動了動。


    他身上捆著嚴嚴實實的銀色細鏈,細鏈很結實,繞過身後粗大的銅管,尾端纏繞,在兩枚短戟的中心掛了一把結實的大鎖。


    項籍還看到了他的劍,門板大的劍靠牆倚著,劍尖衝下,擺劍的位置也很有講究,他如果撅起屁股肯定能舔到,但如果想伸手,絕對拿不到。


    這讓年輕的勇士有些氣餒。


    就在此時,遠方門外響起哢噠一聲,項籍看到一個華服青年帶著笑緩步進來,他五官俊朗,棱角分明,仔細一看,正是那個馭使凶獸的妖人。


    “呃啊!”項籍怒吼一聲撲上去,銀色的細鏈一陣抖動,將他牢牢鎖在銅管之上。


    他衝了一步半步,距離妖人那張該死的帥臉隻剩下數尺距離。


    李恪麵色古怪,回過頭看了眼隱在倉庫外的滄海。


    “我說過要把他捆嚴實吧?”


    “挺嚴實啊。”滄海睜著眼說著瞎話,“這人呐,囚禁的時候總該留些活動空間,否則血脈淤堵,容易失禁。”


    “你整日把自己喝得人事不省也不見失禁。”李恪嘟囔著在原地坐下,還對著項籍招了招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呃啊!”


    項籍又衝了一次,銀鏈扯得更緊,深入皮肉,但距離李恪總有那麽幾分距離。


    他無奈地坐下來,喘著粗氣,雙眼通紅。


    “妖人,這是哪兒!”


    李恪想了想:“腹中。就是你打算斬掉的那個妖獸的腹中。”


    “腹中?”項籍皺著眉頭,恍然大悟。


    怪不得這裏的每個距離都處置得恰到好處,原來自己依舊陷在妖人的障眼法裏!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個對我施術的巫師何在!”


    “巫師啊……”李恪撇了撇嘴,“迷暈你的東西有些精貴,他這人好臉麵,這會兒大概正把自己關在房中肉痛,不想叫別人瞧出端倪。”


    項籍的眉毛挑了挑:“那幾個瓷瓶很精貴?”


    “隔絕陽光直射的暗色玻璃瓶當然精貴,不過更精貴的卻是瓶中之物。”李恪指手畫腳地比劃了一番,“算了,以你的學識,我很難跟你解釋得清。”


    項籍不滿道:“不願說便不願說,我項籍雖不是學富五車,但也曆過學室,識文斷字,豈有不懂之理!”


    “你真想聽?”李恪清了清嗓子,“那青色的粉末叫磷,這種物質不穩定,常溫自燃,所以粹取時是在冰室當中進行。仙家折騰了好幾個月,病倒了七個方士,提取出來的就是那麽一星半點,還來不及做相關的實驗就用在你身上了。粉色的粉末更刺激,出自一種山中野果,有劇毒,食者立斃。不過它的汁液在兌水之後卻是一種催情的春藥,方士嘛,總是擅長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項籍發現自己隻聽懂了毒藥和春藥……


    “笑話!春藥我也用過,哪有將人迷昏的道理!”


    李恪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耿直漢子,愣了半天,才訕訕道:“迷倒你的不是它的催情部分。仙家發現,這種果子的汁液在調成春藥後就有了不穩定性,隻要點燃,化學鍵就會斷裂,形成一種溶於皮膚的強麻醉劑,拿來醫用效果霸絕,隻是數量太少,真想要迷昏人,藥物的價格比人命還貴。這樣,你明白了麽?”


    項籍這次是真的全明白了,他當即傲然道:“這化血劍一聽就是名劍之屬,無形無影,傷敵而不殺人,此物比人命精貴有甚稀奇?”


    “啊……被你這麽一說,連我都覺得言之有理。”


    看李恪被自己說勝了,項籍冷冷一笑:“妖人,我看你年紀輕輕,一表人才,為何要馭使惡獸,為禍鄉裏!”


    “敢問壯士,我何時為禍鄉裏了?”


    項籍愣了一愣,咬牙切齒道:“凶獸以良善為食,出澤便是為了為禍鄉裏!”


    “壯士說得話每次都好有道理,叫人實在無從反駁。”李恪無奈地撓了撓鼻翼,“飧食一會兒會有人送來,若是你不想餓肚子,記得老老實實讓人喂食,不要做些徒勞之事。”


    “你要與我飯食?”


    “此去吳縣還要兩日,uu看書 .ukanshu.co 我不與你飯食,見到你伯父時你被餓死了怎麽辦?”


    “呃啊!”項籍毫無征兆地又撲了出來。


    李恪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怒臉,滿臉無辜:“我予你衣食,還將你交還你伯父,你為何又要咬我?”


    “你要去吳中!你要去吳中!呃啊!”項籍怒火難當,奮力掙紮,“我項籍便是拚上性命,也不會叫你禍害吳中鄉梓!呃啊!”


    “果然還是無從反駁。”李恪確認了一番站起來,想了想,對著門外喊,“滄海,人是你鎖的,喂飯的事就交予你辦了,換作他人,我怕被他咬了。”


    “嘁!又做馱獸,又做爐工,現在連姆媽都要我做,我滄海怎麽說也是天下有數的力士,你就不能叫我做些名揚天下之事?”


    “你鎖了項籍,還給他喂飯。相信我,這件事足夠你名傳千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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