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征兆地,一頭黑色巨狼降臨在混亂爆發的中心,如同天邊滾來的烏雲。


    王國士兵和手持武器的部落刀斧手全都怔怔地望向他。


    大家同時也在提防自己原本的敵人,在一群劍拔弩張的緊張靈魂中,有人叫出了馬哈魯先生的名字,聽見這個稱呼的部落的領騎、副官紛紛將武器對準了突然出現的狼騎手。


    肯恩在南疆人當中名望頗高。


    但沒收到風聲的北境土著,都以為他也跟郫斯頓克是一夥兒的。


    肯恩騎著巨狼在人群當中搜尋心底有鬼的家夥, 麵具跟身體渾然一體,就像是一位享有高智慧的密林狼人,但就單論壓迫感而言,他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可強大太多了。


    【敵對:黑理鐵騎·瀾犀】


    郫斯頓克重騎兵的盔甲非常昂貴,上麵使用的紋路嚴肅且冷酷。


    兩頭高大強壯的犀牛開始朝著肯恩衝鋒,它們身上同樣是熔岩般黑紅交替的皮膚, 騎手也是鋼鐵的化身,毫無畏懼的雙眼從全遮麵甲的縫隙中透出來。


    上百人都在聽見鐵蹄撼地的聲音後讓開道路, 大家對兩人高的巨犀都心懷恐懼。


    肯恩緩緩得調轉霏狼的方向,就像是麵對兩隻從部落裏跑出來的撒歡小寵。


    他平靜地躍下座鞍,不躲不避,身體筆直地向前緩緩移動,舉起戰斧緩的同時霏狼已經咆孝著撲殺了上去,兩根利爪在鋼鐵盔甲和魔法組成的血肉上劃出了深深的痕跡。


    霏狼躍上跟自己差不多龐大的巨獸腦袋,張開血盆大口幻化成了騎手的噩夢。


    肯恩麵前的騎手沒有被同伴的死亡影響,郫斯頓克的軍紀和恐怖的心理素質令人驚歎。


    他的瀾犀發出咆孝,徑直埋頭衝向肯恩,底部比冬鬆還要粗壯的牛角上麵套了鋼鐵鍛造出來的撞角刃。


    肯恩向前猛地跨出去一步,迎接死亡的康慨舉動令觀眾心跳加速,但他絲毫沒有慌張,舉起戰斧向下劈砍的動作也看不出一點點倉促,似乎已經計算好了時間和距離。


    瀾犀已經非常接近,影子和寒芒同時抵達。


    最恰到的時機。


    肯恩在諸神賭局競技場擊敗【圖斬瓦】以後得到了【技能:重巒】,力量成長迅速, 數值也是高得離譜, 斧頭高高昂起以後向下發出恐怖的劈砍。


    它眨眼間落在巨獸的腦袋中央。


    旁邊擁擠的人潮都沒有反應過來具體發生了什麽,似乎眼前晃了一瞬。


    肯恩向後被推動了半步。


    他麵前的整隻瀾犀巨獸的腦袋都陷入了泥土當中, 難以估量的衝擊慣性令它整具身體都後翹起來,鋼鐵盔甲擦碰出零散星火,血肉崩解,比遭受山石錘砸還要震撼。


    隨後衝擊的浪湧掀起,雪塵像是被擊碎的水麵朝四周散發出肉眼可見的漣漪。


    肯恩徑直將巨獸的腦袋一分為二,隨後那名騎手被震飛到了數十步開外的地麵上,渾身都散發著黑紫色的煙,似乎跟坐騎之間的某種契約失去了效果。


    他剛剛想要爬起來,就被籠罩在了獸性當中,抬起頭,沾血的巨狼牙齒瞬間覆蓋了所有。


    圍觀者們盯著肯恩的眼神像是在看怪物。


    藏在人群裏的帝國走狗雖然害怕,但周圍數千人擠在一起,北境部落的防線如此接近……難得的好機會。


    槍兵呼吸急促,跟同伴確認過眼神,紛紛掏出短刀紮進了戰車馱獸的肉裏,伴隨著慘烈的嘶鳴,十幾頭坐騎受到驚嚇後拽著龐大的戰車和投石車衝散了陣地。


    北境部落的防線被撞開, 好幾個人當場掛彩, 走狗們還裝作無辜地向前奔跑, 繼續擴散混亂。


    穩定的局麵再次出現一絲漣漪。


    帝國走狗們還沒有跑出去多遠, 就感覺到一陣涼意自下而上,腳底像是有什麽東西黏住,再動彈幾下,徹底僵持在了原位,隨後刺骨的寒冷和被冰封的劇痛才傳導過來。


    肯恩揮舞手臂在混亂爆發的地方劃出一片生靈禁區。


    他釋放出【狼之靈】,漆黑龐大的獸靈凝聚成火焰狀的幻影,四蹄落地,朝著馱獸衝鋒,在即將接近的時候變成了幻滅的影子消散殆盡。


    所有在這個方向上的人類都蜷縮倒地,環抱著自己顫抖,彷佛被無窮的野狼啃咬,恐懼和絕望彌漫開來。


    因為疼痛而奔跑的野獸也都被強烈的獸性震懾癱軟,求生欲望強迫著它們停步後退,或者蟄伏躲避死亡。


    隨著人牆倒塌,後麵那些被冰凍起來的凋塑暴露在戰場中央,有些已經失去意識,有些還在掙紮,效忠於郫斯頓克帝國的各個城邦,還有剛才製造混亂留下來的沾血刀劍都一目了然。


    部落陣營中有人受傷,有人死亡,那些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戰士騎著馬要衝過來報仇。


    嘩——


    冰霜凝聚出來的城牆拔地而起。


    “都停下!”


    命令和某種恐怖的直覺同時襲來,最前麵的骨刀衝鋒手勉強停下腳步,才發現自己冰牆上長出冰錐,鋒利的尖頭部分離自己的腦袋半截指頭都不到。


    他吞了口唾沫,汗水混合泥汙從鼻梁兩側流淌。


    部落戰旌穿著莽皮輕甲匆匆趕到,眼見沒有造成傷亡也是暗自鬆了口氣,他走上前的時候也被佩戴麵具的肯恩和身後的霏狼給震懾住了。


    遺跡裏麵召開集會的時候,他的氣勢麵對一眾古老、神啟戰旌都不退縮,此時近距離感受,才明白厲害。


    “我們也想做正確的事情,肯恩……先生。”


    為首的壯漢醞釀片刻,用了個比較含蓄拗口的稱呼,他實在沒有辦法按照神啟的禮節對待麵前的人。


    肯恩並不計較,壓下手臂,冰牆轟然崩塌。


    他用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跟郫斯頓克的陣營不同,但也沒有偏袒北境,他想要秩序,所以便用最有效的手段去完成自己的目標。


    肯恩沒有回答,轉身翻上狼背,在北境人的禮讓中前行,沉聲命令:“往東走,誰亂動,誰死。”


    圍觀者們不敢反駁,紛紛拉起自己的輜重行禮,安撫受驚的坐騎,跟各自相熟的麵孔抱團,一起朝著人潮共同的移動方向前進。


    部落戰旌歎了口氣,轉身重新組建自己的陣線。


    他在自己的人民臉上看到了困惑和震撼,再次歎口氣,表情複雜地望了眼肯恩離去的背影。


    這位戰旌知道:


    隻需要半天時間……這個男人會成為輿論浪尖上的傳奇。


    ……


    肯恩騎在巨狼背上,沉默且快速的移動。


    他沿著兩股勢力互相滲透的部分前進,硬生生在流血混亂的人潮中間撕開了一條涇渭分明的道路,黑色狼靈就像是行走在戰場上的審判官。


    往東麵廢墟移動,建立新的南疆防線。


    馬哈魯不是敵人,配合他重新建立秩序。


    兩條不同的命令在帕洛圖斯比各個部落和南疆城邦王國之間傳播,似乎在跟肯恩移動的位置持平,而秩序也在其中緩緩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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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跡裏麵傳來了不詳的波動,兩位最強的戰旌似乎在跟某種力量抗衡。


    肯恩和他的巨大黑狼被越來愈多的人知曉,開始會遇到搗亂的黑理鐵騎,被他用殘忍震撼的手段幹掉以後就變得越來越少。


    部分傭兵開始追隨他的腳步,跟移動的人潮逆行向西。


    肯恩也在期待混亂的盡頭會是怎樣的家夥在居中指揮著這一切,他似乎能夠讀懂對方的意圖,明白這場混亂結合了亡靈潮以後會對北境產生怎樣的影響。


    隨著抵抗和混亂減少,有些效忠於郫斯頓克的勢力也開始反方向移動,雙方之間的界限越來越明顯。


    肯恩騎著巨狼翻過山坡,在兩片開闊地帶中間,看見了兩個人。


    艾隆渾身帶血地躺在一片雪裏,身受重傷,昏迷不醒,而旁邊有頭成年的強壯異界靈馬——它的主人穿戴著昂貴且威儀十足的騎士軍裝,似乎在等待自己。


    亞瑞爾·摩斯在見到山坡來人的一瞬間,麵帶恍然地點了點頭。


    即便隔著恐怖的狼頭麵具,他依舊能夠認出來,這是在荒原當中見到的那個家夥,當時他跟北山聯盟那個叫做錫蒂的首領站在一起。


    最後的人潮被分離,中間出現了空地,就像是在堆滿屍體的戰場上緩緩拉開帷幕。


    南森踉蹌著回到了郫斯頓克的隊伍當中,他帶的傷口也不小,肩膀和後背都有清晰的傷痕,明顯是某種珍貴的戰矛造成的劃痕。


    “抱歉,我自知恥辱……”他來到亞瑞爾的戰馬前低頭。


    但郫斯頓克的指揮官似乎渾不在意,他甚至都沒有去看南森,而是帶著微笑死死盯著山破上的巨狼:


    亞瑞爾擺擺手,輕聲說道:


    “你沒有做錯什麽,戰爭總是伴隨著勝負,有些死亡是沒有意義的,你為郫斯頓克保留了一位強大的戰士,我作為指揮官應該感到慶幸。”


    亞瑞爾·摩斯眼眶中的水晶熠熠生輝,抽笑一聲,說:“你打不過,正常,這家夥不簡單。”


    南森行了個軍禮,沒有辯解,帶著傷走到了後方。


    亞瑞爾拔出鋼劍,指向腳邊的艾隆,然後又緩緩擺正手,對準了山坡上麵的來客。


    他沒有想到戰場的混亂會被這麽簡單的解除,畢竟南疆諸國和北境之間的矛盾可不蓉蓉忽視,馬哈魯的出現和戰旌們的容忍配合出乎了他的意料。


    郫斯頓克帝國在遙遠的山脈另一側埋設了召喚節點,軍隊裏麵攜帶的法陣足夠框下一圈轉移陣法。


    亞瑞爾看著逐漸分流的人潮,距離自己計劃中的時間還有一陣子,除非軍隊魔法使發動召喚,否則自己隻能夠做好死守的打算,幸運的是,霍叟和弗倫岡鐸沒有出現……


    他想到了一個更好的拖延時間的方式,於是就發生了剛才的那一幕。


    肯恩騎著強壯龐大的狼王向前,


    。


    於是他開始最後一段下降。他們下方什麽也沒有,隻有瘋狂、寒冷、黑暗和絕望。


    棲於下之物在等待,它已等待千年。


    他們降得越低,冰壁就變得越暗。黑色的脈絡爬在其中,向上伸出魔爪。一陣模湖的劈啪聲從他們四周傳來,似乎在刮擦著西格瓦的腦仁。他看不到任何移動跡象,但在他的想象中,這聲音來自冰麵下的黑色條索,它們在努力逃離這詛咒的深坑,爬向地表。


    西格瓦想要把這聲音趕出腦海,開始默念禱詞,同時專注於每一次踢趾刺和鑿冰鎬


    這裏的冰麵開始變得不那麽光滑,遍布難以翻越的凸起和凹陷。有的時候,三人不得不隻靠冰鎬攀援,雙腳隻能懸在無底的深淵上。有兩次,他們都不得不停下,找不到繼續下降的路線,後來他們不得不兩次原路返回,直到最後哈拉決定開辟新路。


    冰霧將他們緊緊包圍,濃重而又充滿壓迫感,讓西格瓦已經無法看到下麵的同伴們。這裏的霧也阻隔了一切聲音,除了那個不絕於耳的、令人喪心的刮擦聲。


    終於,堅冰的地麵出現了,唐突地打斷了霧氣,讓西格瓦著實驚訝了一番。哈拉和奧拉爾在下麵等著他,已經卸下了行囊、繩索和冰鎬。這裏的寂靜令人無法忍耐。甚至就連冰中的劈啪聲也停了下來。


    “我們到底了?”西格瓦低聲說。他抖下了自己的裝備,吐出的氣息立刻也化成了霧。


    “我們隻下到這裏,”奧拉爾低聲說。“但深淵還要更深。”


    年長的霜衛帶著他前進了兩步,指向下方。他們前方就是絕壁,西格瓦看到前方的冰麵消失了,下麵依然深不見底。


    “有多深?”他悄悄說。


    “沒人知道。可能一直深到世界的中心,可能還要更深。可能通向棲於下之物所存在的領域。”


    西格瓦將一隻腳的趾刺踢進腳下的冰麵。“我們差點就偏離了這裏。隻要再往哪個方向偏三十尺,我們就將永遠爬不到底。”


    “含冰魄不會引錯路的,”奧拉爾說著,把一隻手放在西格瓦的後背,帶他來到哈拉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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