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心萌如遭電擊,驀地鬆手,怔怔強笑:“飛真姐,你……你說什麽?”


    武則天驀地從床邊起身,冷冷地背起雙手,居高臨下望著他:“心萌,人各有誌,我不想要幹涉你的自由,但是你也不要挑戰我的底線,那些女孩何其無辜,不過你既然喜歡,玩玩也是無妨的,隻是,你要懂得,哪些是你不能碰的!”


    “你!”


    周心萌語塞。麵前之人一改往日溫和,冷冷地俯視著他,看得他無所遁形。


    他條件反射般地隨之起身,他長得高大,站起身來,竟隱隱高出她一些,可是此刻他滿心冰冷,好像有人用一把匕首把他的心慢慢地切開,而想象之中自己的樣子也逐漸縮小,簡直要渺小到微塵裏去。


    “你……飛真姐,……剛剛我說的那些話你全然不信?”他咽下一口氣,問。


    伎倆被戳穿的感覺真難受。


    “我隻相信我的眼睛。”她冷冷地說,垂下睫毛不看他。


    周心萌身子微微晃動:“你不相信我?自始至終我說的話你都不信?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一開始不罵我?”


    “我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走的路,如果是錯,遲早你會發現,即使我說,你會聽從嗎?”她眯起雙眼,望著少年逐漸漲紅的臉。


    是的,他的個性,很像是高宗。


    喜歡玩樂的心,是男人都會有,沉溺女色遊玩花叢而無法自拔的心情,她也明白,若她此刻是十八歲的少女時代,周心萌的話,她必定會深信不疑,或者亦同那些被騙的女孩子一樣為他爭風吃醋也說不定。但是從後宮爭鬥裏摸爬滾打出來的她,什麽招兒沒見過,這種給他人潑渾水來彰顯自己清白的招數,當年她也用過!


    “你……很好!”周心萌退了兩步,無話可說,臉色漲的通紅。


    他腳步挪動,從她身邊奔過,匆匆地向著門口跑去,跟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周蘭生擦肩而過,憤憤然衝入自己房間,房門發出巨大的“砰”地一聲。


    武則天深吸一口氣,對上周蘭生的雙眼。


    “哥哥。”她含笑點頭。


    “你不覺得,你說得那些太過分了嗎?”周蘭生站在門口,靜靜地說。


    “為什麽?做錯了事,難道不應該被罵麽?我已經手軟很多。”她臉色變了變,下巴微揚,回答。


    若是在武朝,按她的脾氣……哼!


    周蘭生說:“他的確是做錯了,可是你認為你的方式就是對的嗎?”


    “哦?難道我也有錯?”武則天冷笑。


    周蘭生眼睫低垂:“什麽叫做‘玩玩也是無妨的’,什麽叫做‘即使我說,你會聽從嗎’?——這些,就是你的態度?”


    “不錯。”她一愣——他居然從那時候就開始聽到了嗎?不過朕也沒什麽好藏著掖著的,不怕。於是她冷冷一哼,“我沒有時間再長篇大論,他應該明白。”


    “你真的以為他會明白。”


    “不然如何,周心萌並非傻子。”


    “他不過是一個孩子。”


    “哦?孩子不能成為他玩弄人性的理由。”


    “飛真,”周蘭生望著她,以一種極其平淡的口吻說,“玩弄人性的事?你剛才也做過。”


    “我沒有!”女皇心中微微氣惱。


    朕哪裏有做過?朕明明沒有錯!這是胡說!汙蔑!推出午門!


    周蘭生抬起雙眸,淺色眸子望著眼前人:“你若覺得他是錯的,你便不應該在最初跟他虛與委蛇;你給了他希望,然後又將這希望連根斬斷,你可明白,對於心萌而言,他頃刻之間,從天堂落至地獄的感覺是如何的難受,這比你最初便直指他的錯誤要殘酷的多,這樣——難道你不認為你是在玩弄人性嗎?”


    武則天略覺惱怒,她望著周蘭生,分辯說:“我隻是……不想要製造麻煩,能忍則忍,這難道不對嗎?是他自己觸怒我的底線。”


    她說畢,悻悻然地一甩手,朕幹嘛要跟他解釋?哼,側身欲行——這個動作是她以前的習慣,當在大殿之上被臣子激怒之時,她都會怒然一聲“退朝”,然後拂袖而去,此時竟然不知不覺地用上,忘記了自己穿著的是現代人的衣裳,並非大袖飄飄的龍袍,可見她的情緒亦波動的十分厲害,而她自己尚未察覺。


    “‘敵不犯我,我不犯人,敵若犯我,我必犯人’,你這‘明哲保身’用的不錯。”周蘭生的聲音仍舊沉靜十分,絲毫怒氣都無。


    “你說的沒錯,正是如此。”武則天冷哼。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那隻是針對敵人而言,心萌對你來說是什麽人?”他忽然又問。


    “嗯?”她不解地望著他。


    “他……是你的敵人嗎?”周蘭生垂下眼眸,輕聲問。


    “敵人……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的心中當他是……朋友,亦或者……親人,你會不會‘明哲保身’下去?”周蘭生淡淡說,不等她回答,“如果是我,我不會。他做錯了的事,我一定會告知他,勸他改過,就算他不聽也好,我不能坐視不理。”


    武則天心頭微震。


    “飛真,”周蘭生轉身,“你的心中,當他是你的什麽人?親人,敵人,亦或者完全不相幹的人?你有沒有關心過一個親人的經曆,問問你自己——這非常重要。”


    他說完,低頭,緩步離開門邊。


    女皇氣惱地看著這個莫名其妙就離開的人,怒衝衝走到門口,一把抓住門,想要甩上,忽然之間卻覺得這樣做太過兒戲,於是硬生生忍下。


    她邁步走到床邊,一把抓起床頭的書,狠狠地扔在床上,發出“噗”地悶響。


    “可惡的周蘭生,居然敢訓朕,訓朕!”她發泄般地盯著那本書,伸出腳啪啪地踢在床邊上。


    ——————————————————————————————————


    周竹生喜氣洋洋進門之後,嗅覺靈敏的他頓時察覺到了屋內不同尋常的低氣壓。


    客廳內空無一人,樓上亦靜悄悄的。


    周心遠從他身後閃出來:“難道飛真姐跟周心萌都還沒回來?蘭生哥哥又睡著了?”


    周竹生摸了摸額頭,想了一下,跟周心遠一前一後上樓看。


    身後,將車停好的武常之亦隨之進門。


    已經習慣了被周竹生奴役的他,毫無怨言地最後一個進門,然後目標明確地衝上樓,向著女皇的房間走去。


    讓武常之覺得吃驚的是,武則天的房間之內空無一人。


    他望著空蕩整潔的臥房,飛快掃視房間內每一個角落,沒有發現可用的線索,隻得抽身而出。


    迎麵對上從周蘭生房裏走出來的周竹生,兩人目光相對,周竹生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怎麽了小武,跟見了鬼似的。”


    見鬼?哼!


    武常之沒心思再跟他計較這種小事,冷冷一甩袖子,急促下樓。


    周竹生瞪著那男子如風一般瀟灑離去的背影,瞪著眼睛想:“真是的,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牛氣的員工啊……”


    話說,他剛才從元飛真的房間內出來,那臉色不大對,難道……


    剛才他去見大哥,蘭生的麵色如常,見了他照樣會噓寒問暖,可是明明跟以往沒什麽兩樣,他卻隱約覺得大哥心底有事。


    雖然說蘭生哥哥以前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但今天特別的不同。


    心念一動,周竹生跑到元飛真房門口,推門一看:空無一人。


    “奇怪了……難道哥哥跟元飛真吵架了?不會吧……”周竹生拉上門,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這兩個人,蘭生哥哥性子恬淡,元飛真更是整天迷迷糊糊的一臉笑,怎麽看也不像是能對上的兩個人啊?


    可是也說不定呢,周竹生轉念一想:“元飛真那家夥可不能小覷,她的外表實在是太有欺騙性了,別看她表麵見誰都笑眯眯,不難看出那家夥心裏可是很倔強很有主見的……另外,蘭生哥哥……嘿,自己的親哥哥,還有誰比我了解他,雖然說跟誰都不會臉紅,禮貌的無可挑剔的樣子,但如果犯了倔的話……可是九牛二虎之力都拉不回來的,但這不算嚴重的,嚴重的是……就算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隻要跟家人無關,蘭生哥哥總是習慣埋在心底,這真是太讓人頭疼了……”


    周竹生想了一會兒,總覺得不保險。


    話說武常之衝出周家,望著夜色降臨的馬路,心頭一陣空空落落。


    以往,談笑中調度百萬大軍,彈指間強虜灰飛煙滅,他的心都沒有現在這麽緊張跟淒惶。


    武皇不見了?為什麽?現在在哪裏?她一個人還是……


    武常之皺起眉頭,雙拳緊握:女皇,你去哪裏了,微臣……不能離開你。


    仿佛是回應他的祈願,遠遠街燈之下,躑躅走來一個灑然身影。


    武常之心一跳,雙眸圓睜,沒錯,是她!眼眶在瞬間濕了,他幾乎跳起來,匆匆向著那人影跑了過去。


    武則天鬱悶非常,被周蘭生訓了一頓的她,勉強按壓心緒看了一會書,等到發覺字都在眼前飛的時候,她狠狠地把書扔在一邊,拉門出外散心。


    夜風清冷吹過,路邊行人三兩從身邊擦身過。


    她茫然而走,所見,有的人是一家子購物而回,其樂融融,有小情侶手挽手,耳鬢廝磨地經過。


    她一路走來,很少見到如她一樣單身行走的女子。


    “哼!”她默默地走了很久,忍不住自言自語,“這算什麽……朕才不需要什麽親人,朋友……朕為什麽要為了那些瑣事煩心?朕又有什麽義務要對一個小孩子諄諄教導,朕放過他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還要朕怎樣?”


    她喃喃地說了一會,耳邊沒有人傾聽,那些聲音一點一點重新又落入她自己的心底,就好像本來隻是說給自己聽的,本來就是為了說服自己而說的一樣。


    眼前浮現在周家的一幕,周心萌周心遠激烈遊戲,蘭生在一邊靜靜翻書,而周竹生在她耳畔聒噪的說著些生活常識並且提醒她多做家務。


    “煩!真煩!”武則天憤憤地說,“朕……才不需要那些!朕從來都是……都是……”


    路燈清冷的光芒映出她的影子,在地上長長鋪著,孤零零地。


    女皇忽然感覺自己的鼻子有點酸。


    “朕從來都是一個人呢。”她喃喃地說完,仰起頭,望著天上月。


    是的,朕從來都是一個人。


    太悲傷了反而會讓頭腦冷靜,心頭的火氣不知不覺消失無蹤,將腦中那些歡樂的片段一一揮去,她閉上眼睛,重又睜開之時,嘴角笑容重現。


    她順著原路向回走。


    身前腳步聲急促響起,她抬眼去看,常之矯健的身影從夜色之中奔出,臉上濃眉皺起,望著她。


    “常之。”她微笑。


    “陛下……您……您……去哪裏了?”武常之望著她,半晌才垂下雙眼,退到旁邊,低頭問。


    “沒什麽,朕隻是覺得太悶,出來走走。”


    她含笑回答,背著雙手繼續向前走,走了一步忽然又打住,回頭說:“常之,讓你擔心了麽?朕以後會注意。”


    常之心頭一震,他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不再開口追問,心頭想:為什麽覺得此刻的女皇,有點……不同。


    “元飛真,你跑去哪裏了?”


    還沒走到門口,門邊的燈下,周竹生魁梧身影冒出在那裏,他一手握著湯勺,胸前還圍著圍裙,看著兩人橫眉怒目地吼:“要吃飯了都往外跑!是不是想逃避勞動啊你們?”


    “抱歉。”武則天上前一步,笑著點頭,跟他擦肩而過,推門進入。


    常之緊跟其後,上前一步,冷冷說瞅了這個口是心非的人一眼,臉一側,扔下一句:“小氣。”


    周竹生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個男人絲毫不買賬地跟他擦肩而過,翻著白眼想了一會,最終卻在嘴角露出一抹笑,他握著湯勺退回屋內,門,在他身後重新靜靜關上。


    (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CMFU.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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