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陸家。


    一雙瘦骨嶙峋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吃力地撐著身子坐起來。


    瘦削的臉頰上毫無血色,幹枯的嘴唇正虛弱的喊著:“水,我要喝水。”


    砰!


    李紅紅抱著自己的女兒,不耐煩地將裝著茶缸放在了桌子上。


    “整天就知道吃喝拉撒,一點事都幹不來,還要我伺候你!”


    她對這個婆婆現在是十分厭惡。


    這個瘦得皮包骨,勉強坐在床上喝水的人,正是顧春梅。


    自從她三不五時跑去捐血之後,身子不知道怎地竟然越來越差了。


    大半年之後,竟然身子虛得走不了路,隻能躺在床上等著人伺候。


    開始她為家裏頭賺了錢,自己的二兒媳婦李紅紅還是嘴甜的哄著她。


    當時,顧春梅可是走路都生風,十分驕傲。


    李紅紅鞍前馬後,哄著婆婆:“媽,真是辛苦您啦!”


    “您就是家裏最大的功臣!”


    這些個好話說出口,就哄得顧春梅把自己捐血得來得錢大半都給了她。


    自己的親生兒子陸國華更是鞍前馬後的說著好話,哄著拿錢去做小買賣;


    誰知過了大半年,自己突然病倒了之後,李紅紅開始不耐煩伺候她了。


    兒子陸國華的小買賣並不好做,二人經常為了錢財買賣而吵架。


    兒子做小買賣虧了錢之後,看到自己親媽病成這樣。隻是一味的讓媳婦看顧一點。


    她還記得兒子當時對她說的話:“媽,你趕緊養好身子,兒子還要靠你賺錢呢。”


    聽到這話,顧春梅的心都拔涼拔涼的。這真是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把自己榨幹呀!


    而自家的老頭子陸誌輝,看到家裏鬧翻了天,隻知道躲在田裏頭幹活,躲清淨。


    自家的女兒陸桂儀剛過完年就匆匆跟介紹的對象結了婚。現在哪裏顧得上管自己。


    每次回來,都是匆匆地為自己做上一頓飯,給自己隨便收拾一下,就急忙跑回了夫家。


    顧春梅顫顫巍巍地拿起了水杯,大口大口地喝著水。水跡還從嘴角微微漏出,低落在被子上。


    喝完了水,整個人好似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整個人倒下,仰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臭死了!囡囡,我們出去透透氣。”


    李紅紅早就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抱著女兒趕緊走出了屋子。


    顧春梅一個人躺在床上,望著昏暗的屋子,渾濁的雙眼又湧出了眼淚,她後悔啊!


    自己怎麽就成了這副鬼樣子?


    當初,若是沒有分家,是不是自己就不會落得這麽淒涼的下場?


    若是沒有去貪心捐血賺錢,自己的身體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這會兒,陸誌輝也收到了大兒子回家的消息。


    落在田裏的鋤頭一下子鏟在泥裏頭,卻是沒有帶上來。


    一年到頭,總算聽到個好消息。


    他想去看看兒子和孫子孫女,卻突然想起大兒子分出去了,不由有些悵然。


    王敬雲知道三人回來的時間,已經提前過來為他們收拾好了屋子。


    這會兒正站在門口等著三人回來。


    看到三人的身影出現,連忙小跑上前,幫助陸桂芳提起了她手裏的行李箱。


    原本看到好兄弟跑過來的陸安華正暗自感動,想把自己手裏的東西遞過去。


    誰知道,王敬雲跟一陣風一樣刮過去,左手拎著妹妹的行李箱,右手拿著大嫂的手提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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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壓根就沒理他!


    陸安華的手頓了頓,又若無其事的走回了家門口。


    這筆帳卻在心裏暗戳戳地記下了。


    好小子!覬覦我妹子,還敢這樣對待大哥!給我等著!


    葉檀看到丈夫停了一下,還以為他幹嘛:“安華,快進來呀。”


    “嗯,好。”陸安華點頭,又恢複了淡定模樣。


    這裏還是之前村長暫借給陸安華一家暫時住的屋子。王敬雲提前打掃了衛生,收拾了一下換了床鋪被子。


    這門口還貼心地貼上了對聯和福字。


    葉檀回到這裏,放下了孩子和行李,終於是鬆了一口氣。


    “小葉,你在嗎?”同村的周嬸子知道葉檀夫妻二人回來,又提著一籃子雞蛋和自家種的青菜過來了。


    “來,你拿著。剛回來,拿著做菜。”


    周嬸子去年分家時幫著他們出頭。


    現在知道他們回來,肯定沒有菜,便提著菜過來看一看他們。


    等到她見到龍鳳胎時,更是驚訝:“呦,這兩個小家夥都長大啦,跟觀音座下的送財童子一樣,真俊!”


    這兩個小娃子長開了,兩個白嫩的小包子長得跟一對金童玉女一般,大眼睛,翹鼻子,小嘴嘟嘟地看著就招人喜歡。


    葉檀接過她手裏的籃子,趕緊道謝:“嬸子,謝謝你啦。你送的菜真是太及時了!我正愁沒菜做飯呢!”


    說著拉著周身嬸子坐了下來,拉了會兒家常。


    “來,周嬸子坐下喝口茶。試試這個點心。”


    還從行李袋裏拿出了從北城帶回來的點心,招待周嬸子。


    “哎呦,這是北方的點心?那我得嚐嚐!”周嬸子和葉檀倒也沒有客氣推脫。


    吃著棗泥糕,周嬸子突然對葉檀說道:“欸,你知道嗎?你那個後婆婆,快不行拉!”


    葉檀聽到了心中一動,麵上也帶上了驚訝的神情:“這是怎麽回事?”


    周嬸子湊上前悄聲說道:“她不知怎麽地,突然病倒了,現在整個人就躺在床上起不來,好像說她也沒幾天好活了。”


    葉檀算是明白了,看來當初的捐血還是讓顧春梅心動了。


    在追求利益的時候,終究是害了自己。


    “小葉,你說這算不算是報應?”


    周嬸子繼續說道。


    葉檀微微一笑,喝了口茶,並沒有接過話茬。


    床上,一雙兒女在身邊,坐著相互玩鬧。


    屋外,丈夫在收拾院子,準備做飯。


    “媳婦,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


    陸安華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院子裏,小姑子正在窗邊貼著紅色的窗花。


    “嫂子,你看這個花這樣貼著好看嗎?”


    凡現在的一切雖然平凡,卻讓自己覺得異常的幸福。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若自己沒有重生,現在自家的墳頭怕是都長滿了野草。


    葉檀在聽到顧春梅的淒慘現狀時,內心一片平靜。


    沒有複仇的快意,更沒有同情。


    隻是,突然整個人都覺得一陣輕鬆。


    彷佛壓在胸口的大石一下子就消失了。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是知道:幸好,自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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