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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所周知,朱皇帝在穿越之前曾經是個網絡寫手,而在成為網絡寫手之前則是程序猿,順帶還是一個閱讀過無數作品的資深書蟲。


    朱皇帝不止一次在各種書裏看到過有人直接肉身穿越回古代,隨便賣掉幾個打火機之類的小玩意弄一筆錢然後就大把撒錢買地的橋段,而且一買就是幾十畝幾百畝,再接下來的劇情要麽是不斷搞出各種發明瘋狂撈錢,要麽就是紅袖添香夜讀書,從此走上人生巔峰。


    實際上,這是根本不可能的。


    地是農民的命根子,是一個農民祖祖孫孫的飯碗,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對沒有任何一個農民會閑著沒事兒賣地玩,就算真的遇到了什麽不賣掉土地就過不去的坎,這片土地也絕對不會賣給一個外鄉人。


    舉個例子:


    你現在有一套房子想賣掉,那沒什麽好說的,直接掛到中介賣掉就行,至於買你房子的這個人是不是好相處,能不能和你原本的鄰居處好關係,這些跟伱一丁點兒的關係都沒有。


    但是在古代不行。


    想要在古代賣掉自己的房子,會不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敗家子兒先擱一邊,光是賣房子的流程就不是一個現代人能接受的。


    首先,你得問問你四周的鄰居是否願意買下你家的房子,鄰居都不要的情況下你才能賣給其他人,而且買房之人的人品和名聲也要得到你四周鄰居的認可才行——如果買你房子的這人的人品和名聲不好,你的四鄰有權把你和買家告到官府,這筆買賣必黃無疑。


    其次就是得找牙行做擔保、寫證明,證明你這筆交易經過了四鄰同意、雙方自願交易、錢貨兩清無悔。(牙行就是中介,也就是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的那個牙,因為除了正常的中介業務以外,牙行往往還有人牙子業務,即倒賣丁口。)


    最後,這筆交易的買賣雙方還要在四鄰、牙行的陪同下去官府做好備案。


    任何一個環節的缺失,這筆交易都做不了數。


    再多說一句題外話:很多這漂那漂的童鞋們總感覺無法融入進當地同事的圈子,和所漂的城市有割離感,其實根子也在這上麵,因為大部分的“漂”都沒有在所漂的城市買房,對於那些本地的同事來說,萬一你哪天拍拍屁股走人了,回了老家或者漂去了其他的地方,那和你處的再好又有什麽用?


    隻有你在當地城市有了屬於你自己的房子,才能證明你願意紮根在那裏。


    有房沒房,和在古代有沒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和地是同樣的性質。


    至於說古代的土地買賣……這事兒遠比房子的買賣更麻煩。


    假設一個敗家子恰好想要賣掉屬於他自己的土地,那麽這個敗家子首先要做的是先問親族,即他自個兒的兄弟、叔伯家,如果他的兄弟以及叔伯家都不買,他還要去問一遍本家,即同宗同姓的宗親族人,如果宗族裏也沒人買,那麽他還要問鄰居,直到親族、本家、周圍的鄰居都明確表示不買的情況下,他才能把他的地賣給外人——本家、本村之外之人。


    所以,即便是那些肉身穿越過去的穿越者們能夠搞定戶籍,他們也未必能夠買到地。


    順便再多說一句,在古代沒有自個兒土地的叫做“流”,沒有自個兒房子的叫做“氓”,不識字或者連童生功名都沒有的才叫做“盲”。


    也就是說,按照老祖宗的標準來評判,很多人都是標準的流氓或者流盲。


    至於說那些肉身穿越回古代的穿越者們想要開荒……


    別傻了,荒地真要是那麽好開,古代那些因為各種原因失去土地的人早就去開了,還輪到得那些穿越者?


    朱皇帝嗬的笑了一聲,望著崔老漢說道:“老丈,剛才你就總說這開荒有多難開,可是你也沒說到底難開在哪兒?”


    崔老漢吧嗒吧嗒的抽了兩口旱煙,眯著眼睛回憶了起來:“開荒……那就再接著說說開荒。”


    “俺爺爺是逃難過來的,俺奶奶是他在半路上撿來的,他倆來了崔各莊之後之所以選擇留在崔各莊紮根,並不單單隻是因為這個村子裏大多數人都姓崔,更是因為村子邊上有個早就已經荒了多年的破院子沒人住。”


    “說是個院子,其實就是這家原來的主人一家早就在麻子年間的饑荒裏死絕,好好的一座院子隻剩下了幾塊破磚爛瓦,四周連個院牆都沒有,連住都沒辦法住。”


    一眾生員的臉上直接寫滿了不信——隻剩下幾塊破磚爛瓦的院子?連個院牆都沒有的院子?這還怎麽住人?不能住,你爺爺奶奶還要留下來……編!你可真能編!


    朱皇帝瞥了一眾生員們一眼,隨後便望著崔老漢說道:“這院子明顯都住不了人,你家老太公和老太君怎麽還願意留下來?”


    崔老漢低著頭,沉聲道:“走不動了啊,本身就是逃難的,身上哪兒來的糧食?逃難逃難,其實是逃也難,不逃更難。俺爺爺奶奶他倆本來就是逃難,身上又沒有糧食,路上好了興許能討到一點兒吃食,不好了就隻能啃樹皮吃草葉子,走到崔各莊的時候,他們就逃不動了,再加上俺奶奶當時又病了,就算再逃回老家去也不過是等死,不留在崔各莊還有什麽辦法?”


    “沒辦法,俺爺爺隻能一邊佃了當時莊子上大戶的一塊地先種著,一邊給大戶家裏扛起了長工,跪在主家跟前苦苦求了半天才求來一角碎銀子,這才給俺奶奶看了病,抓了藥。”


    “後來俺爺爺就尋思著那院子反正也住不了人,俺奶奶的病也好了,於是就求了主家,借住在主家的柴房裏,俺奶奶也能借著給主家漿洗著衣裳之類的活計賺幾個銅板。”


    “再後來有了俺爹,俺爺爺奶奶就打算開出一塊——沒塊自個兒的地,哪兒有人願意把閨女嫁給一個外來的流民佃戶?”


    “可是這荒不好開啊。”


    “荒地荒地,再荒的地那也是地,可不是你想開就能開的,你得先把這塊荒地買下來才能開——光是為了買下那個破院子還有村子邊上的一小塊荒地,俺爺爺奶奶就攢了好幾年。”


    “買了荒地之後該開荒了吧?”崔老漢嘿的笑了一聲,臉上卻滿是苦澀之:“開不了!”


    “你想給自個兒家開塊荒地種糧食,你得下力氣吧?下了力氣,吃的飯食就多,你得先攢下一個勞力開荒得吃的糧食!”


    “就算是攢夠了糧食,這荒也不是想開就能開的。”


    “一是得看季。老話說春種夏管秋收,這三季正是地裏最忙的時候,你能在這時候抽出身來開荒去?就算是趁著零零碎碎的時間去開也不行,因為這些時候雨水重,草木盛,要是這時候開荒除草,趕上一場雨就全毀了。”


    “二是那些荒裏地草多,容易藏著些蛇蟲鼠蟻,要是趕上春夏秋三季去開荒,難免就會挨咬,沒毒的還好些,要是有毒的,可不就要了命了?”


    “所以,要開荒就隻能趕秋後到開春的這段時間才行,地裏沒有什麽活了,荒草也枯了,那些蛇蟲鼠蟻之類的也都藏起來了,這才是最適合開荒的時候。”


    “恁也別覺得秋後開荒就容易了,”崔老漢磕了磕煙袋鍋子:望著一眾生員們問道:“恁是不是尋思著反正是秋後,草也枯了,一把火燒了不僅省事兒,還能肥地?”


    崔老漢倒也沒指望那些生員們能回答他的問題,在問完之後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燒不得,因為秋後還有風,要是燒荒的時候起了火,把別的荒草、枯樹給燒了怎麽辦?莊子上的人還都指望著那些荒草、枯樹當柴火,要是把它們都燒了,這片荒地也不用開了,莊子上一人一口吐沫腥子都能淹死人!”


    “要想開荒,就隻能老老實實的撅著腚,用撅頭一撅一撅的往下刨。”


    “秋天的時候還好說,那土畢竟還能軟乎點兒,可是到了冬天,那土都凍的梆梆硬,一撅頭下去隻有一道白印兒,震的手都生疼,要是遇上個老樹根什麽的就得又鋸又砸,還得刨了根才算完。”


    “俺爺爺奶奶帶著俺爹,一家三口人從秋後幹到第二年開春,也就是開春了多半畝地,還不到一畝。”


    “關鍵是光開出來也不行,還得平整平整,壘出田埂,然後還得回家起了茅廁裏的糞肥用來肥地——那可是一扁擔一扁擔挑到地裏的,一挑得有個百十斤,累不累的恁自己尋思。”


    “等到開了春,還得把提前攢下的錢拿出來租牛和耙犁深耕一遍,然後再用撅頭翻一遍,把地裏的石頭子兒都挑出去,把那些草根除幹淨,再然後就是把那些晾了一整個冬天的荒草、樹葉子什麽的堆起來,一堆一堆的燒,燒完了再勻實的灑滿整塊地。”


    “到了這一步,這塊荒地才算是開出來了。”


    “也是自打開出這塊荒地來,俺爺爺奶奶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在崔各莊紮下了根,莊子上的人才開始跟他們來往,誰家有個婚喪嫁娶也會有人過來告訴一聲,沒事兒的時候才會有些鄰居過來竄竄門子說說話。”


    “這一畝地最大的好處是有媒婆開始願意登門,給俺爹保媒拉纖,俺爺爺奶奶之所以非得要開這一畝荒地,主要也是因為這個。”


    崔老漢深吸一口氣,略顯渾濁的眼睛裏也不知不覺噙了一把老淚:“可是就為了這一畝地,俺爺爺早早的就累死了,聽俺爹說,俺爺爺死的時候一直在咳血,我那時候還小,也就是一兩歲,還是不懂事兒的時候,最喜歡讓他抱著,俺爹說俺爺爺疼的一晚一晚睡不著覺,有時候抱著我都疼的咬牙。”


    朱皇帝也深吸了一口氣,伸手從張德全的手中接過一方手帕遞給了崔老漢:“老丈,恁家老太爺、老太君知道你現在過的日子,他們肯定願意看見你笑,不願意看見你哭。”


    崔老漢伸手接過手帕擦了擦淚,然後順手就把手帕塞進了懷裏,絲毫沒有還給朱皇帝的意思——皇帝給的東西肯定是好東西,哭歸哭,這東西不能還回去,以後還得留給自家兒孫當個傳家寶!


    對於崔老漢這種“農民式的狡猾”,朱皇帝卻也不以為意,隻是歎了一聲道:“有地沒地,人生截然不同,為了區區一畝地,卻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朱皇帝將目光投向一眾士子:“彼時的中原可是缺地?放眼四海,可缺了土地?不缺,中原不缺地,中原之外也不缺地,隻不過大量的土地都被建夷掌握在手裏,剩下的那些又大多被你們口口聲聲稱讚的鄉賢士紳們把持,像崔老丈家的老太爺、老太君卻沒有立錐之地,為了一畝地,便累得老太爺咳血而亡!”


    一眾生員都默默的低下了頭,沒人敢抬頭望向朱皇帝,更沒人願意抬頭去和崔老漢等一眾老農們對視——誰知道開荒居然這麽麻煩?


    正如朱皇帝所言,當時正被建夷運營的中原堂口其實根本不缺土地,隻不過大量的土地都被麻子哥那一家子以及鄉賢士紳們所把控,真正需要土地的普通百姓反而是最缺少土地的人!


    恰在此時,之前被朱皇帝打發去給生員們準備早餐的崔各莊農會會長崔保國卻是已經帶著大量人手趕了過來,在等到了朱皇帝的允許之後便開始給在場的一眾生員們發放早餐。


    沒有生員們期盼中的雞蛋和饅頭、油條,也沒有生員們想象中的鹹菜和芋頭,崔保國帶人給生員們準備的早餐出了奇的簡單,甚至可以說是簡陋——每人一碗清可見底的米湯,碗底的米粒絕不超過十粒,碗麵上漂浮著兩片菜葉子,連一滴子油花都沒有!


    崔保國帶人發完了早餐,向著朱皇帝躬身拜道:“啟……啟奏陛下,給生員們的早餐已經發給他們了,都是按照錢聾年間普通百姓能吃到的最好的吃食來準備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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