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本章已修改完畢!


    中原堂口有句老話,叫做“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比如說,甲申十七年之前的大明曾經流傳過這樣一個故事,甚至流傳到大清:


    話說洪武年間,一個校尉和鄰居家的女主人好上了,這女人實在是美,縱然軍官見人無數,也是拜倒在石榴裙下,我們暫且就叫這女子為小美,叫這校尉為“老王”。


    有這麽一天,小美丈夫出門做工了,老王看男子走遠,就溜進了鄰居的房,然後,老王和小美開始了一陣熱烈的操作,隻是剛剛幾番雲雨之後,突然院子門響了,小美的丈夫回來了,老王情急之下隻能小褲衩一穿,翻身鑽到了床下,小美簡單收拾了一下,開了門問道:“相公,何故中途返回?”


    小美的丈夫是個憨厚老實的,不僅沒有懷疑小美,反而對小美倍加關懷:“老婆啊,我出門時你在睡覺,我看到你的腳露在了外麵,當時我未曾在意,但是我出門走到路上發現非常寒冷,覺得要是寒風吹進了屋子裏,恐怕你就要受寒。我回來就是給你蓋被子的!”


    小美撒了個嬌,叫丈夫不要擔心,於是小美的丈夫就再次出門。


    如果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那麽就是一篇武大嫂私會西門大官人的風浪小記,倒也算不了什麽事兒,問題是這故事並沒有結束,因為床下的那一位突然被感動了,尋思著小美的丈夫如此對她,而小美竟然背著丈夫和自己偷情,真的是無恥至極!


    嗯,老王感覺小美和他偷情屬於無恥至極的行為,良心發現後幹脆從床下爬出然後一刀把情人小美殺了,殺完之後還大搖大擺上班去了。


    話說這老王當了值,該吃吃該喝喝,小美這邊可就炸了鍋了——給小美家送菜的老漢敲門多次沒人回應,直接推門而入後就發現小美倒在了血泊中。


    給小美家送菜的老漢被嚇壞了,三思之後選擇了報官,但是老漢很倒黴,因為大明官老爺們都比較昏庸嘛,本著“人不是你殺的你為什麽要報案”的推理原則,直接就把送菜的老漢判了死刑。


    如果故事到這裏結束,頂大天也就是又一場冤案,惡心人是足夠惡心人,但是要說多離奇卻也算不上,問題是故事並沒有在這裏結束——行刑當天,殺了小美的老王又一次大搖大擺的出現並高喊:人妻是我殺的,奈何要別人償命?


    監斬官一看有問題啊,趕快層層上報,最後到了朱元璋那裏,朱元璋也不含糊,直接召見老王,當麵問道:“為何殺人?”


    校尉老王坦然說道:“這女子是我鄰居,因為貌美,我和她好上了。那一天,我和她還沒等辦完事兒呢她丈夫就回來了。我藏在床下,聽到了他丈夫的一番話語,我感覺自己不是人,但是我更對這女子氣憤——她丈夫對她那麽好,她卻出軌,太對不起她丈夫,於是我就殺了小美,再後來我聽說那個賣菜的老漢被冤枉成了殺人凶手,要被斬首,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了。我自己做的,還是我自己來承擔吧!”


    朱元璋聽完後,點頭說道:“殺了一個不義之人,救了一個無辜者,這是好事啊!”


    是不是夠離奇的?


    什麽衛所校尉與鄰家妻子偷情、什麽官吏無能錯判冤案、什麽朱元璋不辨是非,不僅有風月文的內涵,還集齊了各種反轉,最後又順手給老王洗白了一波。


    於是乎,這篇故事就在大明傳開了,隻不過是在正德年間以後才慢慢傳開的,正德年間以前的大明從皇帝到百姓都沒聽說過這事兒,因為這是記載於《前聞記》的一篇故事。


    作者:祝枝山。


    但凡是了解祝枝山這位老兄的,看到這裏應該就明白了,這又是一篇胡扯出來抹黑朱重八的文章。


    與之類似的還有方孝孺誅十族的破事兒。


    話說當年朱老四眼看著裝瘋賣傻也躲不過侄子的毒手,幹脆一怒之下掀了朱允炆的場子,燕軍進入南京之後朱允炆不知所蹤,朱老四隻能無可奈何的表示“這畢竟是我侄兒的江山,現在他失蹤了,我這個當叔叔就免為其難的暫時替他當皇帝吧。”


    再然後,朱老四就要求方孝孺寫登基詔書。


    《明史》中對這段曆史的描述是“孝孺投筆於地,且哭且罵曰:“死即死耳,詔不可草。”成祖怒,命磔諸市。《太宗實錄》的描述是“執奸臣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等至闕下。上數其罪,鹹伏辜遂戮於市。”


    然而,不知道被紀狗改了多少的《太宗實錄》沒有提及方孝孺被誅滅十族的事情,連專門致力於抹黑大明的《明史》也同樣沒記載這事兒,成化年間宋端儀撰寫的《立齋閑錄》、《革除錄》等關於建文忠臣的書中,也隻是寫道:“夷其族”卻沒有“滅十族”的說法。


    《明史》還記載,方孝孺與其弟方孝友在南京被殺後,方孝孺的妻子鄭氏與四個兒子中的兩子方中憲、方中愈上吊自殺,兩個女兒也跳河自盡,但是這也不是被朱棣“夷族”,而是其妻女、兒子在丈夫被殺後殉節。


    至於說方孝孺被誅滅十族這事兒,最早的出處是大明弘治年間吳中四才子之一的祝允明所著的《枝山野記》卷二,裏麵詳細的說:“文皇既即位,問廣孝誰可草詔。廣孝以方對,遂召之。數往返,方竟不行,乃強持之入,方被斬衰行哭。既至,令視草,大號詈,不從。強使搦管,擲去,語益厲,曰:不過夷我九族耳!上怒曰:‘吾夷爾十族!’左右問何一族,上曰:朋友亦族也。於是盡其九族之命,而大搜天下為方友者殺之。”


    並且祝枝山還在《枝山野記》卷四為方孝孺一家的慘劇寫了一個“蛇精”複仇的荒唐理由,言說:“後方公不幸嬰烈禍,蛇蘖亦足征也”,豈不可笑?


    事實上,如果真按照祝枝山老兄在《野記》當中記載的那樣兒,朱老四怒誅了方孝孺十族,那麽在位僅十個月的胖子朱高熾赦免的方複孝是誰?萬曆十三年,萬曆皇帝發旨赦免當年方孝孺案中被連坐的戍邊後裔共計一千三百餘人,這些人難道是方孝孺的第十一族?


    比較搞笑的是,在祝枝山老兄之後,《熹宗實錄》天啟二年五月己亥條裏出正大光明的出現了方孝孺“以草詔不從,致夷十族”,錢士升在《皇明表忠記·殉難列傳》裏也記載了“孝孺十族之誅,有以激之也。愈激愈殺,愈殺愈激,至於斷舌碎骨,湛宗燔墓而不顧。”談遷在《國榷》中記載“其威加十族,溢於常典,而不能折南史之簡,則以成敗論者舛矣。”


    其後《寧海縣誌·方孝孺傳》、穀應泰的《明史紀事本末》和黃宗羲的《方正學孝孺》也跟著認可了方孝孺被誅十族之說。


    說白了,像這種惡心人的破事兒都是大明朝以及之後投靠了大清的那些讀書人瞎扯犢子的。


    關鍵是很多人根本就分不清楚什麽是史料,什麽是野史,要不然的話也不至於出現《熹宗實錄》這種官方文獻直接引用《枝山野記》內容的破事兒。


    這也充分驗證了一個理論:謊話重複一千遍就會變成真理。


    朱勁鬆朱皇帝要是直接放過那些哭宮叩闕的士子們,隻怕他們的膽子會越來越大,可能還會有很多生員添油加醋的描寫朱皇帝是如何被眾生員折服、如何掩麵而去、眾生員如何心憂家國天下。


    朱皇帝也毫不懷疑大明的讀書人能幹出來這麽不要臉的事兒——如果說崖山海戰毀掉了讀書人的脊梁,那麽大清入關就是第二次打斷了讀書人的筋骨,第二次毀掉了讀書人的氣節!


    “任重而道遠啊,”朱皇帝無可奈何的歎了一聲道:“朕打算明天帶他們去田間地頭走一走,看一看,讓他們都去學學種地,讓他們也見識見識什麽才是真正的民間疾苦,隻是……”


    後麵的話,朱皇帝沒有再接著說下去,但是曾誠跟劉鶴鳴卻知道朱皇帝想要說的是什麽——隻是,那些讀書人明天老老實實的下地耕種,後天呢?或者說,解決掉這一批鬧騰起來的讀書人,後麵又會有多少讀書人跟著跳出來鬧騰?


    讀書人啊,一貫就是這個尿性!


    想著想著,朱皇帝卻忽然嗬的笑了一聲。


    朱皇帝想到了一件比較有意思的事兒——在中原堂口吧,這些讀書人總是想方設法的搞出些新花樣兒來惡心人,但是真到了傻賊鷹或者棒子那邊兒,這些讀書人又他娘的乖巧到不行,一個個的都能老老實實的給資本當狗。


    賤不賤啊!


    賤!


    然而朱皇帝卻又拿這些讀書人沒什麽太好的辦法,因為朱皇帝總不可能因為這幾個讀書人就徹底推翻原定的道路,從提高百姓地位的道路上再原地甩尾掉頭,跑到打壓百姓的道路上去。


    再次沉默了好半晌後,朱皇帝才開口說道:“通知禮部,這次鬧事的生員無論是京師的還是地方州府的,全部予以勸退處理,不僅要革其功名,其後三代都不許從軍、做官。另外再通知海關,這些生員全部記錄在案,禁止他們離開大明本土。”


    曾誠心中一緊,試探著問道:“陛下的意思是?”


    朱皇帝嗬的冷笑一聲道:“這些混賬東西們鬧騰不成,心中自然會有所不甘,雖說他們沒有直接舉旗造反的膽子,但是跑到海外投靠蠻夷,靠著蠻夷來惡心朕的膽子他們不僅有,還很大。”


    這種破事兒在中原堂口的曆史上可不是發生了一次兩次。


    比如說漢孝武皇帝時的宦者中行說,這貨就因為不滿作為漢匈和親的隨員而對漢朝懷恨在心,轉而投靠匈奴後成為單於的重要謀臣,可把大漢惡心的夠嗆。


    再比如說兩浙之羞留夢炎,就因為文天祥在留夢炎投靠元朝之後寫了一首諷刺他的小詩,這貨就在文天祥被俘以後勸忽必烈殺了文天祥。


    再再比如說那個範仲淹的後代範文程,那可是紫氣東來三百年的大功臣!


    中原堂口的這些讀書人吧,一言不合就踏馬跑去投靠異族,帶領異族崛起之後反過來蹂躪本族的記錄可是真不少!


    或許有人會覺得奇怪:真有人願意放著好好的人不當,反而要跑去給異族當狗?


    不用懷疑,當初範文程投靠老奴的時候,老奴的家底可不厚實,範文程不一樣成了麻子哥口中的“元輔高風”,死後不照樣混到了“文肅”的諡號?


    說白了,讀書人一貫就這尿性,很多都自以為懷才不遇,認為是天下人負他而不是他負天下人。


    曾誠當然也知道讀書人的尿性,畢竟曾誠自個兒就是讀書人出身……


    ……


    正當朱皇帝和曾誠、劉鶴鳴等一眾大佬們研究著該如何解決那些讀書人的破事兒時,紫禁城承天門廣場上的一眾帳篷卻顯得分外寧靜,不僅再沒有了喊殺聲,連竊竊私語的說話聲也沒有了。


    實在是太嚇人了——想要賭一把,賭自個兒能在禁衛軍士卒的刀劍下逃出生天的生員,想要拿著全家九族的身家性命以及身邊同窗性命去賭的生員,可不僅僅隻有張希勁兒子所在帳篷的那些生員,然而最後的結果卻是無一例外,全都大輸特輸。


    禁衛軍第一師的士卒們完美的貫徹了朱皇帝的旨意,即沒有衝到帳篷外麵的生員不去管,衝出帳篷的生員全部就地格殺,殺完了直接喊五城兵馬司的人手過來洗地。


    所以,當三五個帳篷先後發生喊殺聲又先後沉寂下來之後,其餘的那些帳篷也就徹底安靜了下來。


    在有一絲希望的情況下衝擊禁衛軍士卒叫做賭,在一絲希望都沒有的再去衝擊禁衛軍士卒那可就不是賭了,那是傻!


    讀書人有傻子嗎?


    有,但是不多。


    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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