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皇帝停下敲著桌子的手指,正色道:“大明不能失去進去心,永遠不能有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想法。”


    現在的大明並不是一點兒問題都沒有,而是所有的問題都被掩蓋在大明的高速發展之下。


    還是以土地資源為例。


    大明的土地資源真的不緊張嗎?


    表麵上來看,現在的大明處於地廣人很稀的狀態,無論是原本所謂的漢地十八省還是後來的交趾、棒子、舊港乃至於分封為秦、晉兩國的阿拉斯加和路易斯安那,大片的土地都處於無人耕種的閑置狀態,也確實跟土地資源緊張扯不上關係。


    可是一旦換一個角度來看,就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了——大明現在所需要的並不僅僅隻是耕種用地,工業方麵同樣需要大量的土地,對於礦藏資源的需求更是個無底洞。


    更關鍵的是,大明現在還處於人口增長的爆發期,僅僅隻是十幾年的時間,丁口數量就已經從乾隆四十八年時的三億多人暴增到現在的五億多人,如果再過上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時間呢?


    土地資源這玩意就跟韓信點兵一樣,多多益善,沒有哪個皇帝會嫌自家的土地更多。


    而除去土地資源以外,大明其他方麵的問題也是一大堆。


    正如某個墮落文人魯樹人先生說的那樣兒:林子大了,什麽樣的鳥兒都有。


    人越多不同的思想就越多,鬼知道哪天就會冒出來一個howdareyou的玩意兒。


    就像之前曾經有人要求反思,認為大明現在的地盤已經夠大,應該停下向外開拓的腳步一樣,這種狗屁倒灶的想法以前有,現在也有,未來更不可能會少。


    現在大明還能依靠高速發展帶來的紅利壓製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可是誰又敢保證大明能夠一直都保持高速發展?


    別的不說,光是小破球上三天兩頭各種開片的破事兒,也絕對會影響到大明的發展。


    一旦大明的發展速度降下來……


    某個不墮落的文人周迅曾經說過:宇宙不是黑暗森林,小破球上國與國之間才是。


    沙鵝,英格蘭,傻賊鷹……甚至於倭國也好,法蘭西也罷,小破球上的一個個國家,他們跟大明之間的距離可不像小破球跟三體人之間的距離一樣遙遠!


    大明一旦停滯不前,其他那些被大明吸了無數血的小國就有了趕超的機會,那些國家會放過大明?


    或許有人會說那些國家之所以仇恨大明,是因為大明趴在他們國家身上吸血,給其他國家造成了嚴重的傷害,如果大明善待那些國家,也不會出現朱皇帝所擔心的情況。


    其實,這種論調完全就是扯王八犢子,能說出這種話的人要麽就是真的蠢,要麽就是單純的壞——當年大唐沒善待倭國?大明沒善待倭國?就算沒有善待,一開始也不存在欺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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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當年中原堂口對待倭國等蠻夷的態度就是來者不拒,去者不追,願意來稱貢、學習的任其來,不願意稱貢、學習的任其走,離欺壓這兩個字可是差了十萬八千裏。


    然而倭國最開始是就跟大唐呲牙,直到白江口被打老實,後來又跟大明呲牙,直到某個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怕老婆總兵狠狠的收拾了他們一通才算老實。


    事實上,幾乎所有的國家都是畏威而不懷德,縱然是中原堂口本身的百姓也同樣存在畏威而不懷德的情況。


    也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朱皇帝才會打算現在就徹底拿下新南威爾士,而且是打算讓以王子軒為首的那些商人們衝鋒在前,等他們搶下一片地盤之後再讓大明的軍隊動手。


    因為王子軒他們先動手,他們就能夠得到開疆擴土的榮譽,能夠吃到一大塊肥肉——說白了,朱皇帝就是打算把王子軒他們豎立成典型,引動其他商人效彷的同時,王子軒他們也會站在開疆擴土的立場上思考問題,而不會產生類似於馬放南山的想法。


    將這裏麵的道理大概的跟朱簡煐同學說了之後,朱皇帝又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咱問你,你覺得咱們大明乃至於曆朝曆代,靠的法治?還是人治?”


    朱簡煐同學微微一愣,遲疑著答道:“自父親立國以來,時時刻刻都在推行以法治國,咱們大明當然該是法治,隻是再完善的律法,終究還是要靠人來執行,因此,咱們大明其實跟曆朝曆代都差不多,靠的都是人治?”


    隻是在回答完朱皇帝的問題後,朱簡煐同學又覺得有些別扭。


    因為朱皇帝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太過於坑人,無論怎麽回答都沒辦法繞開人與法之間的關係——律法要依靠人來執行,而人也同樣要以律法做為準繩,兩者誰也離不開誰,又怎麽可能單純的說是法治還是人治?


    然而讓朱簡煐同學沒有想到的是,朱皇帝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然後又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那咱再問你,曆朝曆代都設置個禮部是幹什麽的?為什麽咱們大明同樣也設置了禮部?”


    被朱皇帝這麽一問,朱簡煐同學頓時更加懵逼了。


    自北魏始置禮部再到隋朝以後成為六部之一,禮部便一直都是掌管五禮之儀製及學校貢舉之法,下轄禮部司、祠部、膳部、主客四司,分掌禮樂、學校、宗教、民族及外交之政,其後曆代相沿不改。


    那麽問題來了:禮部的事兒,跟大明究竟是靠人治還是靠法治又有什麽關係?


    就在朱簡煐同學一臉懵逼的時候,朱皇帝卻笑著說道:“曆朝曆代,乃至於咱們大明,其實都不是單純的人治,也不是單純的法治,而是禮治。”


    朱簡煐同學略有不服,說道:“昔漢時宣帝曾有言:漢家自有製度,本以霸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教用周政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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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朱簡煐同學這番說法,朱皇帝卻是意外的瞧了朱簡煐同學一眼,然後哈哈大笑起來:“亂漢家江山者?”


    “亂我家者,太子也!”這個是漢宣帝為了教訓太子“柔仁好儒”之弊而告戒太子的話,意思是說:咱們老劉家有自己的治國製度,霸道跟王道並用實行,你想單純的依靠道德來教化天下?看不出來啊,你個小王八犢子長的挺醜玩的還挺花,居然還踏馬的想恢複周代用禮製國的那套?


    朱簡煐同學現在說出這句話來,自然就是暗指朱皇帝在開曆史的倒車。


    朱簡煐同學也發覺自己失言,趕忙躬身拜道:“父親息怒,是兒子失言。”


    然而朱皇帝卻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沒什麽息怒不息怒的,你敢當麵直言咱的不是,這是好事兒,咱還不至於那麽小心眼兒。”


    隻是在笑過之後朱皇帝卻又正色問道:“咱再問你,無論是霸道亦或是王道,最終是不是還要歸入到人治或者法治的問題當中去?”


    正如朱皇帝所言,無論是霸道又或者是王道,最終都要回歸到製度上麵,自然也就存在人治又或者是法治的問題。


    朱皇帝又接著問道:“如果說是人治,那麽天下興亡都應該歸於一身,即所有的功、過都應該歸於天子,但是在咱們中原堂口的曆史上,卻不乏政令不出皇城的例子,這又該怎麽說?”


    “都言桀、紂暴虐,然則商人亦有寧死不食周粟之舉,這該怎麽說?都說漢時文、景之治,唐時貞觀之治,明時永樂盛世、仁宣之治,然則文、景之時無人餓死?貞觀之時無人餓死?永樂、仁宣之時無人餓死無人反叛?”


    朱簡煐同學默然。


    身為大明的皇長子,自幼接觸到的、學習到的知識讓朱簡煐清楚的知道,無論文景之治、貞觀之治和永樂盛世、仁宣之治在史書上被描述的有多麽美好都改變不了當時生產力低下的情況。


    換句話說就是大部分百姓能夠維持住餓不死就已經算得上治世、盛世,離儒家所說的世界大同還差了十萬八千裏,離人人能吃飽、吃好、穿暖更是差了天上地下。


    話說,,,..版。】


    朱皇帝又接著說道:“如果說是法治,那麽治國便該依靠曆朝曆代的律法,如唐時的《唐律疏議或者咱們大明的《大明律又或者是太祖高皇帝所定《大誥,但是!”


    朱皇帝話鋒一轉:“無論是察舉製還是九品中正製又或者是科舉,在選拔官老爺們的時候卻沒有一個專門考核當朝律法的科目,那些官老爺們赴任之前也未必就精通當朝的律法,有所了解的都是鳳毛麟角,這又如何算得上是法治?”


    “更奇怪的是,由察舉或是九品中正製又或者是科舉選出來的這些並不精通律法的官老爺們,恰好就能維持住天下的穩定,甚至還能得到百姓的信服,被百姓稱之為青天大老爺的也不乏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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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皇帝笑眯眯的問道:“你能不能告訴咱,這究竟是為什麽?”


    當朱皇帝的話音落下之後,朱簡煐同學已經傻傻的愣在原地,額頭上也不斷的因出冷汗。


    朱簡煐同學傻傻的望著朱皇帝,問道:“難道這就是父親所說的禮治?”


    朱皇帝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這就是禮治,中原堂口治天下從來就不是靠的什麽明君聖主和忠臣、賢臣,也不是律法,而是禮,一套圍繞著禮而產生的規則。”


    “因為皇帝擔心有人奪取皇位所以要定下謀逆誅九族的規矩,官員和士紳們擔心自己的利益受損所以要限製皇權,百姓擔心自己的利益受損所以希望有一部能夠保護自己的律法。”


    “所以,從皇帝到天下萬民都需要一套規則來保證自己的利益,同時對能夠影響到自己利益的群體甚至於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進行約束。”


    “而這套規則,就是禮!”


    “經過孔、孟的總結和儒家、法家等學派的發揚光大,禮,已經成為中原堂口所有人心中的底線,也正是這道底線,承擔了近乎於律法的作用。”


    “正是因為這道底線已經深入人心,所以那些官老爺們很多都不精於律法,但是卻能通過律法來代天牧民,也正是因為這道底線已經深入人心,所以百姓平時也有自己的行事準則,輕易很難觸碰到律法。”


    “所以,中原堂口自古以來就是依禮治國而不是人治或者法治!”


    說到這兒,朱皇帝又笑著問道:“所以,你現在明白為什麽要設置禮部,為什麽禮部會跟戶、吏、刑、工、兵合稱六部了吧?”


    實際上,禮部並不是跟戶、吏、刑、工、兵合稱六部,而是隱隱淩駕於其他五部之上,甚至可以稱之為六部之首——因為禮部掌握著禮法!


    朱簡煐同學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接著卻又一臉懵逼的問道:“那父親一直推動法治,便是要依靠法治來代替禮治?”


    朱皇帝微微點頭,沉吟道:“無論是禮治,還是法治又或者是人治,最終的本質都是為了維持規則的穩定和平衡,但是時移事易,任何一套規則都有其本身的局限性,並不能夠適用於所有的時代,禮治、法治又或者人治自然也都一樣。”


    “當舊有的規則不能和新的規則相匹配,兩者之間就會產生劇烈的衝突,自然也就會出現孔夫子所說的禮樂崩壞。”


    “比如說,如果咱們大明還是跟之前的大明一樣,哪怕是跟大清一樣,那咱也不需要推動什麽法治,直接把大明以前的那一套製度甚至於大清的製度拿來用就行。”


    “但是大明跟以前的曆朝曆代都有所不同,無論是疆域還是丁口數量都遠超曆代,各種明麵上的、背地裏的問題也都遠超曆代。”


    “別的不說,漢時的文、景皇帝一定不會像咱一樣頭疼海外軍事基地的開銷,永樂皇帝也不會像咱一樣頭疼草原上的牛羊該賣到哪兒去,錢聾老狗更不可能像咱一樣操心天下百姓家裏的娃子們讀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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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以前的那些製度已經不適用於咱們大明,該改的地方就必須得改,讓它變得適應咱們大明才行。”


    “拿下新南威爾士,恰好就是一個嚐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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