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億軍費,這個數字聽上去似乎很多,實際上也確實挺多,但是這個多或者少的概念是相對而不絕對的。


    對於英格蘭、法蘭西、傻賊鷹或者沙俄這四個大善人來說,十億軍費足夠他們痛痛快快的打一場高烈度的戰爭,甚至都夠他們在歐羅巴那邊兒打幾場滅國級別的戰爭。


    而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十億軍費可能連半個月都撐不過去。


    打仗這種事兒不是電腦遊戲,不是框一下就能平a過去,而是要實打實的做好戰爭計劃,準備好糧食,動員好軍隊,準備好軍械,然後是運送兵員和物資,最後才是實打實的開片。


    按照大明軍隊打仗的習慣,他們肯定要在登陸之前就先用戰艦上的火炮洗上一輪,然後海軍陸戰隊在搶灘登陸之後會再洗一輪,之後是完成登陸的陸軍開始設置臨時指揮部和物資存放點——而在這個過程中,同樣也洗不了火炮洗地然後手榴彈和火槍徹底清場的常規流程。


    說白了,前麵的準備工作不會花費多少軍費,但是從火炮正式開始發言的那一刻起,每天消耗掉的軍隊就要以百萬甚至千萬為單位,這還沒算其他各種亂七八糟的隱性支出。


    十億?


    表麵上足夠能撐一百天的軍費,實際上可能連兩個月都撐不過去。


    劉懷文的心裏當然也清楚這一點。


    隻是清楚歸清楚,但是對於隻要沒占到便宜就算是血虧的劉懷文劉部堂來說,十億軍費,這可是要了自己的親命了!


    沉默了好半晌之後,劉懷文才氣休休的說了一句:“如今國庫之中也沒什麽餘錢,大明需要用錢的地方又多了些,陛下還是要省著些才好。”


    朱勁鬆倒也沒有再跟劉懷文辯駁,隻是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朕知道,懷文叔大可放心便是。”


    正所謂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像錢聾老狗那樣兒的奴酋們當然不用省著花錢,反正天下所有人都是他們的奴隸,身為奴隸主的他們也不用在乎奴隸們的死活。


    可是像朱勁鬆這樣兒的漢家天子就不行了——人家建夷夷酋們可是早有打算,一旦在中原混不下去了就退回到關外去,像朱勁鬆這樣兒的漢家天子能往哪裏退?


    隻是一想到建夷,朱勁鬆的臉色不禁又難看了一些:“朕到現在都想不明白,怎麽還有人願意給錢聾那個狗東西招魂?”


    曾誠等一眾大老有些懵,因為從奧斯曼到錢聾老狗,這根本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件事情——所以,皇帝陛下他老人家到底是怎樣才能從奧斯曼忽然想到乾隆皇帝的?


    眼看著曾誠等一眾大老們都是一臉懵逼的模樣,朱勁鬆幹脆扭頭對張德全吩咐道:“把那些報紙還有文章、詩詞之類的東西,都拿來給曾閣老他們看看。”


    張德全當即便躬身應了,隨即便吩咐小太監取來了一摞報紙和文章、書籍之類的東西,擺放在了曾誠等一眾大老們的麵前。


    曾誠現在也顧不得再去想朱勁鬆為什麽會忽然從奧斯曼跳到錢聾老狗這件事兒了——光是擺在自己麵前的報紙和書籍就足有數十份之多,其他一眾大老們的身前也都差不多,如果這些報紙和書籍的容易各不相同……


    更可怕的還在後麵。


    每一份報紙,或者每一本書籍,後麵都有錦衣衛附上的便箋,上麵把那些作者的情況都記載的清清楚楚,比如說這些人的出生年月和籍貫,什麽時候歸順的大明,什麽時候剪的辮子,什麽時候寫的這些文章。


    錢聾年間生人,聖皇元年甚至更早歸順的大明,歸順的時候剪的辮子,聖皇十幾年的時候寫出來這些替錢聾老狗洗白的文章……


    沒錯,就是替錢聾老狗洗白。


    《論錢聾皇帝當政五十年中的功與過》、《錢聾皇帝為什麽要數下江南》、《大清百五十年的國祚給後人留下了什麽》……


    諸如此類的文章,在別人看起來可謂是十分公正的點評,但是在曾誠這個大明內閣首輔大臣看來,這些文章基本上就隻能用狗屁不通這四個字來評價。


    錢聾皇帝當下五十年中的功?


    如果說減免錢糧之類的算是功,那他六下江南當中禍害掉的那些錢糧又怎麽算?


    如果說他六下江南是有什麽正事兒,那麽河南夏邑水災桉又該怎麽算?


    如果說大清留下了烏思藏和朵甘思等版圖,那大明的烏思藏宣慰司、朵甘司宣慰使、奴爾幹都司這些又都該怎麽算?


    千成別說大清是直接統治,因為大清在烏思藏和朵甘思的統治其實跟在蒙古的統治差不多,都是實行的減丁之策,實際上的統治力度照比永樂到萬曆甚至天啟年間可差遠了。


    更別說他大清割掉的那些地——所謂的十全武功,其實就是連緬甸都打不過,最終還是緬甸因為主動認慫而議和,商量出一個停戰八年後稱臣納貢的結果。


    就這麽個玩意,還能洗的白?


    是,曾誠也承認,當初大明的開國皇帝朱元章登基之後,天下也確實有一些文人士子拒絕出仕,因為在這些文人仕子們的眼裏,被趕到漠北的蒙元才是正統,而朱元章卻隻不過是個謀逆篡位的亂臣賊子。


    但是當時的情況,跟現在的情況能一樣?


    不一樣。


    朱元章一開始打的是大宋的旗號,甚至還降過元,是後來造反成功了才打起了大明的旗號——當然,老朱向蒙元朝廷投降這事兒是大清修的《明史》當中記載的,而在《明實錄》或者其他任何的文獻當中都沒有提到過,屬於智者見智的孤證。


    而朱勁鬆從一開始就是打著大明的旗號要重建大明,造反成功之後也繼續沿用了大明的國號,照樣尊朱重八為太祖皇帝,尊朱老四為太宗皇帝,這跟老朱奉大宋國號以及小明王然後建立大明的性質不一樣。


    另外,蒙元是滅了宋,而建夷進關的時候卻是打著為崇禎皇帝報仇的旗號來了個長住不走,然後還順手搞幾波朱三太子桉,直接把事情給做絕。


    真要是嚴格說起來,蒙元滅宋是兩國相爭,大清入關性質卻不是兩國相爭,蒙元滅宋可以算是正統,你大清可曾滅了大明?


    並沒有。


    大明是亡於狗成子之手,不是亡於大清之手。


    所以,老朱滅元這事兒也可以算成是造反,朱勁鬆造反卻隻是拿回自己家的江山社稷。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曾誠才會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替蒙元守節就已經夠操蛋的了,現在居然還有人要替他大清守節盡忠盡孝?


    這讓曾誠無法接受——即便是不考慮朱勁鬆造反到底有理沒理,錢聾老狗到底是不是真的沒有哪怕那麽一丁點兒的功績,單純的隻是站在曾誠自己的立場上,他都不能接受有人洗白錢聾老狗。


    曾誠以前是大清的泰安府知府。


    如果朱勁鬆驅逐建夷,奪回漢家江山的行為被定義成亂臣賊子,那曾誠這個前泰安知府又該怎麽算?


    想到這裏,曾誠幹脆陰沉著臉道:“啟奏陛下,臣以為應當嚴查——這些人今天敢把陛下驅逐建夷,再造大明的功績抹黑成為了一己之私而造反,明天他們就敢說咱們大明立國不正,後天他們就該造反了!”


    剛剛放下手裏一份小冊子的朱二旦也陰沉著臉罵道:“他娘哩個批!入他姥娘了我真是,這些狗入的就是吃哩太飽了!”


    激動之下,朱二旦連劉廟村的村粹都給暴出來了,甚至還用上了山東人常用的倒裝句式。


    朱三順也同樣陰沉著臉道:“現在,我終於明白皇兄當初在起兵之前教訓我的那幾句話了。”


    打量了曾誠等一眾大老們一眼,朱三順便慢慢說道:“當初在皇兄殺了劉舉人造反之前,我曾經跟皇兄說,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


    “是皇兄跟我說,夷狄入華夏則華夏之這種屁話最早出自於金國偽儒郝經為論述蒙元政權的合法性所提出的‘今日能用士,而能行中國之道,則中國之主也’,其後則是雍正小兒在《大義覺迷錄》中篡改韓愈《原道》文章,將‘孔子之作《春秋》也,諸侯用夷禮則夷之,進於中國則中國之’這句話曲改成‘韓愈有言:“中國而夷狄也,則夷狄之;夷狄而中國也,則中國之。’”


    “皇兄說這兩人一個是偽儒漢奸,一個是建奴偽帝,他們說的全然都是些屁話。”


    “當時我還不信,後來等安穩下來了之後,我也確實翻遍了四書五經,又翻了雍正所作的《大義覺迷靈》跟韓愈的《原道》,後來才發現,皇兄說真是一字不差。”


    “不得不承認,建夷這些年的統治下來,確實培養了一大批心向他大清的窮酸腐儒,這些人都是些讀書讀傻了的蠢蛋!”


    然而在朱三順說完之後,朱勁鬆卻嗬的冷笑一聲,說道:“這些人是讀書讀傻了的蠢蛋?朕看你才是讀書讀傻了的蠢蛋!”


    朱三順一愣,繼而又一臉懵逼的問道:“皇兄為什麽這麽說?”


    朱勁鬆冷哼一聲道:“為什麽這麽說?因為你蠢!你以為這些人都是讀書讀傻了的蠢蛋?其實並不是!”


    “真正讀書讀傻了的蠢蛋,他們不會公然在報紙上說出來這些狗屁倒灶的屁話,更不會自己拿錢印了小冊子四處送人,他們的真正目的也根本不是為建夷招魂,更不是為錢聾老狗洗白!”


    曾誠也跟著點了點頭,附合道:“晉王殿下可以看一看錦衣衛附在那些報紙和書籍後麵的作者記。”


    朱三順看了看,然後又一臉懵逼的問道:“這有什麽問題?”


    朱勁鬆冷哼一聲,對曾誠道:“曾卿來告訴他,朕現在不想跟這個蠢弟弟說話。”


    曾誠強忍著笑意,說道:“殿下請看,這裏麵大部分作者在歸順大明的時候,大清還沒徹底涼涼,當時大清還占據著順天府,而咱們大明當時雖然已經占據了山東,但是卻也沒攔著他們說不讓他們去順天府投奔建夷。”


    朱三順趕忙翻了翻手裏剩下的那些小冊子和報紙,發現裏麵記載的作者信息果然和曾誠所說的差不多,大部分都是在乾隆五十年以前就已經歸順了大明。


    曾誠又接著說道:“如果這些人是真的心向建夷,他們為什麽不在錢聾五十年以前投奔建夷,反而要在錢聾五十年以前就歸順咱們大明?”


    “如果這些人是真的心向建夷,他們又為什麽主動剪了辮子,為什麽在耕種咱們農會分給他們的地,又為什麽申領了咱們大明的戶籍?”


    一連四個問題,直接就把朱三順給問懵了。


    眼看著朱三順陷入了深思,曾誠又接著說道:“他們知道建夷的統治不會長久,所以他們才會主動剪了辮子,主動歸降咱們大明,他們貪圖咱們大明的土地,也貪圖咱們大明百姓所能享受到的那些好處,所以他們才會耕種咱們農會分配給他們的土地,才會申領了咱們大明的戶籍。”


    “而現在,他們之所以寫出來這些狗屁倒灶的文章,不是因為他們真的心向建夷,而是因為在大清統治的時候,他們可以捐官,他們可以靠科舉來做官,他們可以跟官府勾結到一起肆意欺壓百姓。”


    “諸如此類的特權,在咱們大明是沒有的,咱們大明是不允許捐官的,如今科舉又徹底停了,所以他們不是真的要為大清盡忠守節,而是在懷念當初建夷統治的時候,他們所能享受到的特權。”


    越往下聽,朱三順的臉色就越黑。


    而朱勁鬆則是冷哼一聲道:“聽明白了沒有?這些狗東西不是真的忠於建夷,而是他們想要想方設法的替他們自己謀取好處。”


    朱三順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卻又搖了搖頭,疑道:“臣弟愚頓,實在是想不通,單憑這麽幾篇狗屁不通的文章,他們能謀取到什麽好處?再者說了,錢聾老狗都死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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