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乾隆五十年,八月十二。


    月亮高高在的掛在天上,皎潔的月光輕輕灑在紫禁城裏,偶爾再輕輕掠過一陣微風,更顯如詩如畫的意境。


    隻是錢聾老狗並沒有欣賞月色的心情,甚至連子時之後就是八月十三都不太在意,隻是在心裏暗暗緬懷已經故去多年的富察皇後。


    八月十三,是乾隆朝的萬壽節,錢聾老狗馬上就要迎來他的七十五歲大壽。


    依著我大清的規矩,萬壽節與元旦、冬至日合稱為三大節,凡逢萬壽節,前後三日不理刑名,王公百官當天要穿蟒袍,向皇帝呈遞“如意”,行大朝禮。皇帝先謁太廟行祭,次詣皇太後行禮,然後在太和殿受賀。


    所謂的太和殿受賀,就是王公百官進呈賀表,行禮慶賀,外藩王公、使臣亦列班恭賀,午時於太和殿設萬壽宴。


    如果碰上錢聾老狗這種能折騰好顯擺的皇帝,像六十、七十大壽的時候還要先遣官祭告天地、太廟後殿、奉先殿及社稷壇,一月內不理刑名,王公百官在當天要身著蟒袍,各省來京祝賀官員、進士、舉人、貢生、監生、耆老等還要在午門及承天門外排班行禮,各省府、州、縣的官老爺們也要在衙署大堂內設龍牌拜賀,遙祝我大清蝗帝們萬壽無疆。


    如果不是朱勁鬆這個天字號的反賊頭子,估計錢聾老狗早在一個月前就會猜測八月十三這天能收到什麽樣兒的賀禮順便再緬懷一番已經死去的富察皇後。


    然而現實的情況是山東有朱勁鬆這個天字號的反賊頭子,山西有個朱仲植,我大清原本的漢地十八省如今隻剩下大半個直隸,外藩王公、使臣全都已經各回各家,沒人再鳥乾隆老狗算哪塊兒鹹菜。


    所以,錢聾老狗早就已經沒什麽心思猜賀禮了,隻是吩咐在宮中簡辦,在庭院裏一塊兒聽聽戲,賞賞月,就算把這個萬壽節連帶著中秋節都給過了。


    省錢剿匪嘛,隻要富察還在朕的心裏,朕的心裏就滿是白月光,萬壽節和中秋節過的究竟是盛大還是寒磣也都無所謂。


    可惜的是,當錢聾五十年的八月十二日晚上,錢聾老狗帶著我韃清一眾王公大臣們一起聽戲賞月,順便暗自緬懷已經故去多年的富察皇後時,宮外卻傳來一陣衝天的喊殺聲,繼而火光四起,整座紫禁城裏也亂了起來。


    賞月的興致沒了,過萬壽節的興致也沒了,就連暗自緬懷富察皇後的心情也被打亂,錢聾老狗當即就怒衝衝的向和珅和中堂喝道:“去派人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和珅和中堂嗻的一聲應了下來,先是吩咐乾清宮的護衛們好好保護錢聾老狗和一眾王公大臣們,接著又親自帶人往宮門外的方向而去。


    去不多時,宮門外的喊殺聲便漸漸平息下來,而和珅和中堂則是拎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回到了乾清宮,向著錢聾老狗複命:“啟稟萬歲爺,豫親王之子裕豐貝勒與步軍統領吉綸、策棱額駙之子策淩謀反,率天理教的逆匪攻打紫禁城,如今裕豐貝勒、吉綸和策淩皆已伏誅,宮城護衛正在斬殺其餘的逆匪。”


    聽著和珅和中堂的回報,錢聾老狗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正欲發作,豫親王愛新覺羅·修齡卻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向著錢聾老狗拜道:“冤枉啊!萬歲爺,奴才這兒子止有十六歲,要說被人蠱惑,加入了甚麽天理教,那倒是有可能,可是這孩子向來忠心,萬萬不可能謀反啊!請萬歲爺明鑒!”


    錢聾老狗卻怒極反笑,望著修齡喝罵道:“住口!如今連人頭都在這裏了,難道還能是和珅冤枉了他不成!”


    一聽到錢聾老狗這麽說,和珅和中堂便急忙解釋了起來:“啟稟萬歲爺,奴才剛才帶著一些侍衛到達宮門之時,裕豐貝勒爺正身穿龍袍,喝令守門的侍衛獻門投降,非是奴才故意冤枉裕豐貝勒爺啊!”


    說到這裏,和珅和中堂又將目光轉向了豫親王修齡:“豫親王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前去查看,裕豐貝勒爺的屍首還穿著龍袍呢!”


    修齡心中一驚,整個人就如同被抽去了脊梁的老狗一般癱軟在地,嘴裏喃喃的說道:“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兒……”


    錢聾老狗卻向和珅揮了揮手,吩咐道:“把豫親王拿下!和珅,你親自帶人去豫親王府和超勇和碩親王府抄家!”


    等到和珅和中堂躬身應下後,錢聾老狗又嫌惡的望著裕豐等三人的人頭,吩咐道:“來人呐,把這三個狗奴才的人狗頭,都給朕拿去喂狗!”


    正在向著宮外而去的和珅和中堂腳步不停,隻是在心裏暗道一聲抱歉——見過蠢的,但是本中堂還真就沒見過這麽蠢的。


    你們以為本中堂是真的支持你們造反?


    就憑你們天理教那麽點兒人手?


    是,本中堂是說我大清經不起折騰了,可是你們也不想想,這大清經不起折騰跟你們有什麽關係?


    是,本中堂是說我大清京城城高濠深,可是你們也不想想,這城高濠深又能經得起幾輪火炮轟擊?


    別傻了,本中堂不過是看上了你們幾家的銀子。


    現在倒也不錯,你們這反也造了,本中堂看上的銀子也馬上要到手了,其中一部分拿去給我大清的那些鐵杆莊稼們發上幾個月的旗銀,剩下的,本中堂再跟萬歲爺二一添作五。


    謝謝嗷!


    當然,和珅和中堂的心裏也清楚,光憑著豫親王跟超永合碩親王這兩家的銀子,頂多也就是能撐上幾個月,真要想徹底解決這個問題,估計還是得著落在朱逆等人的身上。


    隻是一想到山東和山西的這兩個朱氏反賊,和珅和中堂又忍不住頭疼起來。


    這兩個反賊會像接受我大清的冊封嗎?


    ……


    當和珅和中堂在京城督辦豫親王府謀逆案的時候,朱勁鬆這個天字號的反賊頭子也正在接見錢聾老狗跟和中堂派來的使節許可信。


    一開始的時候,朱勁鬆倒是沒想著要接見錢聾老狗跟和中堂派來的什麽使節。


    在朱勁鬆想來,老子堂堂的天潢貴胄,炎黃苗裔,接見你建奴派來的使臣算怎麽回事兒?


    再說了,我孟良固造反集團如今也算得上是兵強馬壯,說不定哪天本反賊一高興,就直接打到京師去了。


    更何況許可信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什麽好鳥兒。


    隻是轉念一想,朱金鬆又覺得很有必要接見一番。


    什麽冊封朱勁鬆為小明王之類的屁話自然略過不提,朱勁鬆也不可能接受我大清的冊封。


    朱勁鬆感興趣的就隻有一點。


    心中暗自盤算了一番後,朱勁鬆便對許可信道:“錢聾老……錢聾跟和中堂想要議和,倒也不是不可以。”


    隻是還不等許可信的臉上露出笑意,朱勁鬆卻又接著說道:“不過,咱還有幾個條件,隻要錢聾跟和中堂能同意,那咱就立即把軍隊收回來,保證不再進攻你大清。”


    許可信微微躬身,說道:“不知道明王殿下有什麽條件?還請明王殿下告知,若是微臣能應下的,微臣這便能應下,若是微臣不能應下的,微臣也好回去稟報萬歲爺。”


    朱勁鬆強忍著心中的惡心感和殺意,嗬的笑了一聲後說道:“第一,你大清朝廷需要拿出一千萬兩白銀,以作為軍費補償。”


    許可信在心裏暗中盤算一番,覺得這個條件並不難達到,便微微躬身一拜,說道:“啟奏殿下,一千萬兩白銀的條件,微臣可以代萬歲爺應下。”


    朱勁鬆嗬的冷笑一聲,又接著說道:“第二個條件,便是讓錢聾老……讓錢聾把《永樂大典》給咱送來,還有《奇趣圖說》、《天工開物》、《軍器圖說》、《經濟錄》、《經濟言》、《經略複國要編》、《經略疏稿》、《經世集》、《經世契要》、《經世實用編》、《經世要略》、《經佘遺集》、《經源統宗》這些書,以及明朝寶船的圖紙文檔,也要一張不少的送來。”


    “總之,凡是被四庫全書毀掉的那些,都得給咱送來一份,你別跟咱說燒了,也別想著拿你們篡改過的來糊弄咱,咱知道錢聾手裏肯定另有一份。”


    “一萬三千六百卷書籍,再加一千七百九十六萬份的前明檔案,咱要一份不少的看到。”


    “隻要能應了這兩個條件,咱就可以答應錢聾議和的要求,保證不再興兵北上。”


    一聽到這些書的名字,尤其是聽到寶船的圖紙文檔之後,許可信就知道不對勁兒了。


    在我大清的情報裏麵,朱勁鬆不過是個泥腿子出身的反賊頭子,運氣好才做大做強,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可是光聽朱勁鬆報出來的這些書名就能知道,我大清的情報絕對有問題。


    這朱勁鬆絕對不是我大清的情報裏麵說的那樣兒是泥腿子出身。


    暗自在心裏斟酌一番後,許可信才小心試探著說道:“殿下的這個要求,也實在是為難了些?”


    隻是眼看著朱勁鬆的臉色立即轉黑,被嚇了一跳的許可信當即又話鋒一轉,說道:“不過是區區一些書籍而已,微臣也代萬歲爺應下。”


    朱勁鬆的臉色又立即從陰轉晴,哈的笑了一聲,說道:“沒錯,因為區區一些銀錢和書籍鬧到兵戎相見的程度,對你我兩家都不好。”


    “咱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你看,咱既然要承認你大清的明王封號,那這明代的資料什麽的肯定該歸咱所有,對不對?咱是個講道理的人哪!”


    許可信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是,微臣也信得過明王殿下,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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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勁鬆的臉色又立即由晴轉陰,問道:“隻是什麽?”


    許可信又被嚇了一跳,慌忙答道:“隻是,和中堂曾經交待過微臣,若是得以與明王殿下議和,還請明王殿下親自簽字畫押,以為憑證。”


    聽到許可信的這個要求,朱勁鬆的臉色又緩了下來,無視了勸祖的曾誠等人,直接就在議和文書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之後,朱勁鬆才對許可認道:“一個月之內,咱要看到銀子跟那些書籍文檔之類的東西,若是一樣不少,咱們兩家就休兵罷戰。若是少了一樣兒,咱立即揮師北上,直取京師!”


    許可信心驚膽顫的應了下來:“嗻!微臣記住了。”


    隻是等許可信離去之後,一直使眼色勸阻朱勁鬆的曾誠卻忍不住了,怒道:“大當家的何其糊塗!大當家的乃是大明太祖皇帝之後,天潢貴胄,炎黃苗裔,如何能受那韃子的冊封?”


    “再者說了,就算是一定要簽那議和文書,也該由臣等來簽,這樣兒以後還有反悔的餘地,如今大當家的親自簽下了議和文書,若是以後再進攻大清,豈不是有礙大當家的聲譽?”


    朱勁鬆嗯了一聲,然後滿臉認真的望著曾誠,說道:“朱勁鬆這三個字的聲譽,跟《永樂大典》和曆代先賢的那些書籍文檔比起來,一文不值!”


    “曾府台,你應該知道那剛才咱提到的那些書的價值。”


    “隻要能夠換回《永樂大典》和《奇趣圖說》、《軍器圖說》、《天工開物》這幾本書以及寶船圖紙,朱勁鬆這三個字就算是臭了大街,那也是值得的。”


    說到這裏,朱勁鬆又嗬的冷笑一聲,說道:“再說了,朱勁鬆簽的字,跟咱朱仲楉有什麽關係?須知這孟良崮的大當家名叫朱仲楉,乃是大明崇禎皇帝的五世孫,怎麽可能喚做朱勁鬆這麽個名字?”


    “咱記得先賢有句話說的極好:咱沒有簽過的紙,就是茅坑裏的屎,在咱看來,跟韃子簽的這些東西,就算是簽過了,也一樣是茅坑裏的屎,畢竟是騙韃子的事兒,怎麽能說是騙呢?”


    曾誠望著滿臉認真的朱勁鬆,心裏就好像被幾萬匹草泥瑪踐踏過一般淩亂。


    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隻是一想到大當家的那個狗脾氣,隻曾又把已經到了嘴邊的那句話給咽了回去,轉而說道:“大當家的英明,隻是,萬一韃子不肯拿那些書籍文檔來換又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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