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莎士比亞所說,到底是該先衝稱王還是直接稱帝,這是一個問題。


    隻是還沒有等朱勁鬆想好到底是該先稱王還是直接稱帝,柯誌明這個情報頭子卻給朱勁鬆帶來了一個讓人蛋疼萬分的消息。


    湖北宜城、興化、隨州、枝江大饑,人食樹皮,福建建安、江西萍鄉等地水災,湖南、湖北、安徽、江蘇、山西、直隸以及朱勁鬆手下的山東、河南等地普遍幹旱,其中,湖北、河南、山東尤其嚴重。


    朱勁鬆的臉色當即就黑的跟鍋底一般。


    朱勁鬆想起了史書上對於錢聾五十年的記載。


    甘肅玉門北地震。湖北宜城、興化、隨州、枝江大饑,人食樹皮。福建建安、江西萍鄉等地水災。湖南、湖北、安徽、江蘇、山東、山西、河南、直隸等地區幹旱,尤以湖北、河南、山東為重。秋,山東青州府屬壽光、昌樂、安丘、諸城等縣大饑,父子相食。各省災害所需賑銀一千四百餘萬兩。


    父子相食!


    朱勁鬆沒有經曆過這種慘劇,也想不出來,人到底得餓成什麽樣子才會出現父子相食的慘劇!


    順便提一句,在原本的曆史上,錢聾老狗登基五十年的慶典以及禍害死了不少老頭兒的千叟宴,就是在年初的時候舉行的。


    朱勁鬆這下子也來不及考慮到底是先稱王還是直接稱帝了,急匆匆的返回濟南府之後,朱勁鬆就把孟良固反賊集團的一眾大小扛把子們召集了起來。


    “各個地方大旱的消息,大家夥應該也已經聽說了。”


    “也別說咱們打的那些井了,打的井雖然多,但是跟這種程度的幹旱比起來,咱們帶著百姓打的那點兒井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


    “咱把大家夥兒喊來,就是看看大家夥有沒有什麽辦法?”


    隨著朱勁鬆的話音落下,孟良固反賊集團一眾大大小小的扛把子們就皺起了眉頭。


    如果單單隻是山東和河南這兩個地方出現了幹旱,那麽問題倒還好辦一些,畢竟幹旱這種災害最大的問題就是會影響到糧食的收成,隻要孟良孟造反集團願意拿出糧食來賑濟百姓,那麽這個幹旱的問題其實也不是很要命。


    問題就在於湖南、湖北、安徽、江蘇、山東、山西、河南、直隸這些地方都發生了幹旱。


    這些地方發生幹旱,基本上就意味天底下幾個有數的產量之地都麵臨著糧食欠收的局麵,就算孟良崮造反集團願意拿出銀子來購買糧食以賑濟百姓,也沒辦法買到足夠多的糧食。


    或者說的再直白一些,那就是孟良崮造反集團每多購買一粒糧食,其他地方就有可能多餓死一個人。


    沉默了半晌之後,曾誠這個文官體係的扛把子才吧嗒著旱煙鍋子,開口說道:“繼續號召百姓打井吧,雖然打井也頂不了多大用,可是能緩解一點兒就算一點兒,總比這麽坐以待斃的強。”


    “另外,咱們之前在各地常平倉儲備的那些糧食,到時候也都拿出來。”


    而在定下了多打井和開倉放糧的基調之後,朱曉鬆的臉色卻是依舊凝重:“別以為多打井和開倉放糧,咱們就能高枕無憂了。”


    “大家夥兒別忘了,現在不光是山東跟河南兩個省的百姓,還有從直隸逃難過來的那些百姓,這些擔子都壓在了咱們身上。”


    “而這場幹旱到底會持續多長時間,到底會旱到什麽程度,現在誰也說不好。”


    “所以,光憑著多打井和開倉放糧,估計還是不夠的,重點還得放在番薯之類的耐旱作物身上。”


    隨著朱勁鬆的話音落下,屋子裏麵又陷入了一陣沉寂。


    像朱二旦和劉鶴鳴、劉懷文這些人可能還不知道,玉米、番薯、土豆,這抗旱性比較強的作物早就已經傳入了中原,最早的引入記錄甚至可以追溯到洪武年間。


    可惜的是,任何一種作物從引入到適應性種植再到大麵積推廣種植都需要時間,而大明,因為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原因,隻來得及小麵積推廣種植了玉米,沒能等到這三種作物大麵積推廣種植,最終讓建奴撿了個大便宜,而推廣這些耐旱作物的功勞也都落到了錢聾老狗的頭上。


    網難上麵還有人說後世能吃到烤地瓜是錢聾老狗的功績。


    當然,現在這個功勞要歸朱勁鬆所有了,因為錢聾老狗大麵積推廣番薯種植是在錢聾四十八年到錢聾五十年之間在萊州府慢慢試行的,而由於朱勁鬆的存在,錢聾老狗直接縮回了直隸,番薯的推廣自然也就跟錢聾老狗沒了關係。


    現在擺在朱勁鬆麵前的問題是,該怎麽樣才能讓山東和河南的百姓接受番薯並且大量種植這三種作物。


    不可能你朱勁鬆說這三大作物耐旱高產並且帶頭種植,山東和河南的百姓就會興高采烈的拿著三大作物的種子回去大麵積種植,因為番薯這東西就隻有萊州府的百姓種過,其他地方的百姓也未必就會相信。


    強令百姓種植,放在山東這邊當然沒問題,可是放在河南那邊可就不一定了,畢竟山東的百姓更願意相信朱勁鬆,而相比之下,河南的百姓剛剛歸入孟良崮造反集團的治下,對於朱勁鬆還沒有那麽高的信任度。


    在沒有見到實際的產量之前,百姓更願意求穩,這跟相不相信朱勁鬆沒關係,而是出於本能。


    所以,朱勁鬆就很頭疼,屋子裏的一眾大大小小的扛把子們也很頭疼。


    過了好一會兒後,還是曾誠試探著說道:“大當家的,我倒是有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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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朱勁鬆望向自己,曾誠便開口說道:“我覺得吧,要是直接跟百姓說番薯耐旱還高產,百姓也不一定就會相信,還不如引誘百姓來種?”


    引誘百姓種植?


    朱勁鬆頓時來了興趣,問道:“說說看?”


    曾誠道:“比如說啊,咱們在泰山上麵圈過塊,種下番薯之後就派兵看守,說這些東西有多好多好,這些種子有多珍貴,咱們引著百姓來偷種子,又比如說啊,咱們可以說番薯這東西能……”


    說到這裏,曾誠不禁又訕笑一聲:“咱說番薯這東西能讓人生兒子!隻要傳出去咱孟良崮上誰誰誰吃了番薯之後生了兒子,百姓們也肯定願意種。”


    朱勁鬆當即就震驚了——就衝著這腦子,這貨以前怎麽就混了個泰安知府?


    可惜自己現在還不是皇帝,要不然起碼也得給他安排一個內閣首輔或者東廠督主的職位。


    眼看著朱勁鬆望向自己的目光有點兒不對勁,曾誠忍不住又訕笑一聲,慢慢解釋了起來:“錢聾老狗此前也下過旨意,說是要推廣這些東西,我就是那時候冒出來的這些個想法。”


    “但是吧,要想憑著推廣這些東西升官發財,遠沒有拍好上官馬屁來得快,所以我也就沒太把這當一回事兒。”


    想了想,曾誠又接著說道:“對了,有個叫陳世元的,原是福建省監生,便是他在萊州帶頭試種番薯,若是柯首領能夠讓人找到這個陳世元,咱們就可以雙管齊下,一邊引著百姓來偷種子,一邊讓陳世元教導百姓種植番薯。”


    朱勁鬆屈指敲了敲桌子,目光也望向了朱二旦:“你們攻打登萊的時候,可曾聽說過這個陳世元?”


    朱二旦點了點頭,說道:“聽說過,而且我還見過他。”


    “當時這老頭兒正在寫一本關於種植番薯的農書,手下人發現之後就趕緊報了上來,後來我親自去見了一眼這個老頭,這老頭還罵我是反賊來著。”


    “可是我尋思著這老頭已經都是八十高齡了,我還跟他計較個什麽勁啊,後來又想著推廣種植番薯乃是能活人無數的大功德,所以我就讓人把他住的院子保護了起來,還留了兩個士卒跟在他身邊伺候著。”


    朱勁鬆當時就笑了。


    幸好陳世元碰上的是朱二旦而不是羅馬士兵,也幸好朱二旦被罵了之後也沒有直接拔刀砍人,要不然這番薯的推廣種植可就成了大問題了。


    心裏略微放鬆了一些之後,朱勁鬆便望著柯誌明吩咐道:“派人去一趟膠州,看看陳世元老先生的那本書到底寫完了沒有?”


    等柯誌明躬身應了下來,朱勁鬆又在心裏暗自盤算一番。


    麵對旱情,組織百姓打井是一個辦法,推廣耐旱作物也同樣是一個辦法。


    但是,推廣耐旱作物畢竟還是需要時間的,正所謂遠水解不了近渴,想要靠著打井和推廣耐旱作物就把這場旱情度過去,明顯不太現實。


    最靠譜的辦法還是想辦法弄到糧食。


    而想要弄到糧食……


    如果不顧湖南、湖北、安徽、江蘇、山西、直隸這些同樣也遭了旱災的地區的百姓死活,那朱勁鬆倒有的是辦法弄來糧食,畢竟錢能解決掉世界上大部分問題,糧食問題顯然也在其中。


    想了想,朱勁鬆幹脆望著劉懷文道:“咱們現在還有多少銀子?夠買多少糧食的?”


    一聽到朱勁鬆的問題,劉懷文就不自覺的打了個哆嗦。


    大當家的這是打算拿錢買糧食?


    整個山東再加上整個河南,還有從直隸那邊逃難過來的百姓,得多少錢的糧食才能夠?


    劉懷文有心說已經沒錢了,但是一想到那些有可能被餓死的百姓,沒錢這兩個字就怎麽也說不出來了。


    沉默了半晌後,劉懷文才吧嗒著旱煙鍋子說道:“錢,咱們孟良崮多少還有點兒,去年的秋稅和今年的春稅加起來原本應該是一千三百多萬兩,可是隨著直隸那邊有斷有百姓逃難過來,陸陸續續的花出去不少,咱們現在差不多還有個七百多萬兩。”


    “要是按照平時的糧價,每石米折銀一兩,咱們差不多能買七百多萬石糧食,差不多就是七萬萬斤。”


    “咱們山東百姓加上河南百姓再加上從直隸逃難過來的百姓,大概有個兩千多萬,就算是兩千萬人,每人每天消耗一斤糧食,一天就得消耗掉兩千萬斤糧食。”


    “七萬萬斤,也就隻夠一個多月的量。”


    “當然,要是算上百姓家裏原本的存糧,還有咱們原本在各地常平倉裏儲備下的那些,應該能支撐更長的時間。”


    “尤其是等到年底的時候,咱們還能再收到一筆秋稅,我估摸得有個幾百萬兩,到時候又是幾百萬石糧食,若是省著點兒,撐過這場旱情的問題應該不是很大。”


    說到這裏,劉懷文又變得有些遲疑“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河南那邊剛剛歸附咱們不長時間,那邊的常平倉應該是指望不上了。”


    “而且,隨著天下大旱,糧食的價格也必然飛漲,哪怕是一石糧食從原本的一兩銀子飛漲到三兩銀子都不稀奇。”


    朱勁鬆嗯了一聲,曲起手指,慢慢的敲著桌子。


    糧食,還是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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