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叔曾經說過,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造反這種事情不是小孩子過家家,更不是請客吃飯,而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危險行動,不是說你殺個人舉個旗,喊個口號就能成功的。


    想要推翻蟎清朝廷,不僅要有一個正確而且切實可行的政治綱領,還要有一支足夠可靠的隊伍。


    像知名反賊狗成子之所以會迅速敗亡,一個是其所喊的“吃他娘喝他娘,吃著不夠有闖王”,“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之類的口號根本就是脫離現實的平均主義空想,用屁股想都知道根本不可能實現。


    而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狗成子的造反隊伍發展過快。


    狗成子的造反隊伍,最開始的骨幹是由失地農民組成,而當狗成子的勢力越來越大的時候,骨幹就由失地農民變成了潑皮、亂兵等等。


    也正是因為骨幹組成的變動,使得狗成子的造反隊伍變得流寇思想極重,發展到後來就是隻顧得打江山而忘記了最初的“均田免糧”這個口號。


    這樣一支階級不夠純粹且違背了初心,忘記了使命的隊伍,也就難免會犯下諸如思想不一致、弄不清楚誰是真正的朋友、不關心群眾生活以及不注意工作方法等等錯誤。


    再加上狗成子此人目光短淺等原因,所以狗成子才會迅速起家卻又迅速敗亡,真正的詮釋了什麽叫做其興也勃,其亡也忽。


    而狗成子造反過程中犯下的錯誤,又是很多人們都會犯的錯誤——正如黑格爾所說,人類唯一能從曆史中吸取的教訓就是,人類從來都不會從曆史中吸取教訓。


    哪怕有著黃巢和狗成子這樣兒的錯誤案例擺在前麵,很多人依舊以為隻要打幾個土豪劣紳,招幾個兵,再搞搞研發就能依靠先進的武器碾壓蟎清。


    實際上,這個認知是十分錯誤的。


    並不是所有的士紳都需要滅門級別的打擊,也不是所有招來的兵都是忠誠度滿級,人家蟎清建奴的統治階層也不全是大傻子。


    就像後世之人最喜歡詬病蟎清的閉關鎖國一樣,實際上真是這麽回事兒?


    實際上,康麻子精通代數幾何,錢聾老狗精通好幾國語言,建奴的拉達克一直在刺探中亞那邊的情報,嘉慶還給拿破輪送過禮物。


    人家蟎清高層對於世界的發展十分了解,根本就不是人們印象中的那樣兒隻知道單純的閉關鎖國。


    人家建奴閉關鎖國是為了關閉泥堪們看世界的窗口,鎖住泥堪們翻身農奴把歌唱的可能性,所以才會出現越了解世界越閉關鎖國的戲碼。


    同理,千萬不要以為搞搞科技練練兵就能碾壓蟎清,更不要以為那些跟著自己造反的那些人馬上就能用軍法約束。


    有這種想法的人要麽太蠢,要麽就是太天真。


    因為每個人的思想都是不同的,有人能夠舍生取義也有人貪生怕死,有人兩袖清風也有人雁過撥毛。


    所以,廣大的穿越者們應該記住一點,那就是在照搬所謂的軍法軍規軍紀之前,首先應該考慮到隊伍思想是否一致,更要考慮到工作方法是否妥當。


    比如現在,朱曉鬆說允許那些不願意跟著去沂蒙的青壯們留下來,表麵上看似兒了過分民主的錯誤,而實際上呢?


    實際上,這些青壯既然已經造反了上山造反,早就沒有了回頭路可以走,畢竟造反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如果朱曉鬆直接要求這些青壯跟著他去沂蒙山開辟根據地,或許這些青壯不會反對,但是誰又能保證不會有人出現別的心思?


    與其用軍法軍紀來強製要求他們,反倒不如讓他們自己想明白這一切,讓他們能夠主動堅定反清的決心。


    也隻有這樣兒,才能最大程度的避免因為父母妻兒、故土難離等亂七八糟的因素導致的思想不一致。


    別忘了,從玉皇山到沂蒙山那邊的孟良崮,哪怕是直線距離都足有三百多裏,再加上一路還有可能遭遇蟎清軍隊的圍追堵截……


    思想不一致的後果,很可能就會出現“草地密電”或者有人臨陣倒戈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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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有人可能會說你朱曉鬆說是造反,卻隻在玉皇山這裏打遊擊,剩下的什麽根據地什麽政策什麽製度都沒看到,你這也不像個造反的樣子啊。


    那麽問題來了——不過就是占據了一個平原地帶的小山頭,手下隻有百十個由農民轉職過來的兵,拿什麽去搞製度?拿什麽去搞政策?


    不會真有人以為可以靠著幾個小村莊的支持,就能在平原地帶能硬剛滿蒙八旗外加漢八旗綠營的幾百萬清兵吧?


    也正是因為如此,朱曉鬆才會打算主動避開蟎清的鋒芒,暫時撤往沂蒙山那邊的孟良崮。


    ……


    玉皇山山腳下,一杆綠邊繡龍三角旗迎風招展,旗子的下方,數千手持各式兵刃的綠營士卒列陣於富察·明興身後。


    富察·明興端坐在馬背上,左手持著馬鞭,右手撓了撓腰間的髀肉,忍不住歎了一聲道:“如今髀肉漸增,隻怕再難上戰場為主子效力了。”


    落後富察·明興半個馬身的吳祖德趕忙勸道:“如今撫台正是壯年,又何來髀肉之說?”


    富察·明興正想開口,山上卻遠遠衝下來一個身著綠營衣裳的小卒,遠遠的就高聲叫道:“報!玉皇山上已經空無一人!”


    待跑到富察·明興身前後,那小卒更是跪倒在地,俯首拜道:“啟稟撫台,玉皇山上除了還有幾個窩棚跟一麵旗子之外,已經空無一人!”


    富察·明興當即就傻眼了,喝問道:“玉皇山叛匪呢?”


    那小卒抬起頭來,一臉茫然的答道:“許是懼怕撫台大人神威,那玉皇山的叛匪早已遠遁?”


    聽著那小卒的回答,富察·明興險些噴出一口老血——遠遁?老子辛辛苦苦的帶人來剿匪平叛,結果叛匪早早的就跑了?


    回過神來後,富察·明興也不顧得那小卒了,當即便翻身下馬,急勿勿的往玉皇山上趕去。


    隻是一路上緊趕慢趕的趕到了玉皇山後,富察·明興卻傻眼了。


    寧陽縣的這個玉皇山並不大,山頂上僅有一座不大的玉皇廟,廟前立著一杆替天行道的大旗,周圍零零散散的殘留著好些個早已空無一人的窩棚,除此之外,就隻有皚皚白雪和呼嘯不止的山風。


    富察·明興一把抓住剛剛跟上來的吳祖德的衣領,喝問道:“叛軍呢?那麽大一夥兒叛軍呢?哪去了?”


    也無怪乎富察·明興生氣。


    調動八千綠營本就不是什麽小事兒,這一路上人吃馬嚼的,每天消耗掉的錢糧更不是什麽小數目。


    但是為了不耽誤錢聾皇帝順順當當的下江南去浪,為了能保住自己的腦袋以及腦袋頂上的官帽子,富察·明興還是不惜大動幹戈,直接把駐防在青州的八千綠營全帶來了,就是為了能畢其功於一役。


    現在可倒好,大軍帶來了,玉皇山的叛匪卻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讓自己自己怎麽向萬歲爺交代?難道說朱曉鬆這個叛匪已經被奴才給剿滅了,萬歲爺您可以放心大膽的下江南?


    萬一朱曉鬆這個叛匪什麽時候又突然出現了呢?到時候自己是不是就犯下了欺君之罪?


    吳祖德吳知府同樣也傻眼了。


    愣了半晌後,吳祖德才囁嚅著答道:“下官,下官也不知曉呀。”


    富察·明興鬆開抓著吳祖德衣領的手,雙目無神的打量著眼前這座不大的玉皇廟,整個人看上去頗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覺,而不住呼嘯的山風聲落在富察·明興的耳朵裏,更像是有人在說傻子這兩個字。


    吳祖德稍微退了半步,試探著問道:“撫台大人,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富察·明興正欲開口回答,山下卻又跑上來一人,跪地後叫道:“啟稟撫台大人,濟寧州河道總督陳泰來和濟寧州知州詹宏伯已到山腳!”


    富察·明興臉色更黑,冷哼一聲後便向著山腳下走去。


    自己當初派人快馬傳信給濟寧州河道總督陳泰來,讓他帶著麾下的三千河標先行趕到玉皇山,結果自己這個山東巡撫都帶兵趕到了,朱曉鬆那個叛匪也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這個河道總督才帶兵趕到?


    還有濟寧州知州詹宏伯,他他娘的沒事兒跑來湊什麽熱鬧?難道是來看本撫笑話的?


    富察·明興越想想氣,一邊走一邊尋思著該怎麽整治陳泰來和詹宏伯——這兩個東西一個延誤軍機,另一個想看上官笑話,不整治他們整治誰?


    隻是等富察·明興剛剛趕到山腳下,濟寧知州詹宏伯就先快步趕了過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叫道:“卑職詹宏伯,叩見撫台大人!求撫台大人為汶上縣百姓做主!”


    濟寧州河道總督陳泰來同樣快步趕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叫道:“標下來遲,請撫台治罪!”


    詹宏伯又道:“啟稟撫台大人,陳大人原本是要趕來玉皇山的,隻是恰逢汶上縣縣衙被朱曉鬆等一眾逆匪攻破,陳大人也是為了追殺那些匪徒,這才來遲了些,望撫台大人明鑒!”


    朱曉鬆?


    富察·明興道:“先起來說話,汶上縣縣衙是怎麽回事兒?那朱曉鬆又是怎麽回事兒?”


    陳泰來站起身來,躬身拱手道:“啟稟撫台大人,卑職奉命前來玉皇山,途經汶上縣時發現汶上縣上下官員十幾人盡數被人殺死,屍體就懸在縣衙外。”


    “後來卑職派人去探查了一番,結果發現犯案的正是此次前來進剿的逆匪朱曉鬆一夥兒,卑職便自做主張,先是派人循跡追查朱曉鬆一行叛逆的行蹤,又派人通知了詹知州。”


    “隻是卑職無能,最後還是沒能找到朱曉鬆一夥的蹤跡,所以隻能跟詹知州匯合之後趕來玉皇山。”


    “卑職延誤軍機,請撫台大人治罪!”


    富察·明興這時候哪兒還顧得上什麽延誤軍機啊,至於詹宏伯所說的為汶上縣百姓做主那就更是不值一提了——


    什麽是百姓?活著的士紳是百姓,死了還被人分光家財的士紳算個屁的百姓?與之相比,明顯還是找到朱曉鬆一夥叛賊的蹤跡更為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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