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翔趁人在學校去何詹家方便,探望的次數就多了許多,師母張淑蓉正好和他商量搬家的事兒。5月8號,何詹被任命為棲武縣代縣長兼縣委副書記,他在學校再占著房子便十分不恰當了。可張淑蓉並不想跟男人到棲武縣去,不管工作還是生活,她都熟悉居住的省城。


    “長時間兩地分居有礙夫妻感情。”羅翔打趣道,“師母不去嚴防死守?”


    “小油嘴。”張淑蓉笑罵道,“家裏還有老太太,縣上的醫療條件比不上省城。”


    羅翔勸道:“在省城七品縣太爺是芝麻官,但下去就不一樣,怎麽會條件差了?”張淑蓉不由動心,沉吟不語。


    羅翔知道何詹在棲武縣工作時間不會長,可他依然鼓動張淑蓉緊跟去,就是怕小蝴蝶翅膀煽的風過大,萬一老何中了美人計動了春心,他在張淑蓉身上的感情投資不是落空?


    “小霖隻怕不會到棲武。”放不下女兒的張淑蓉始終猶豫不定,“她才舍不得江城。”


    羅翔急忙拍胸口,“潤霖姐我來照顧。”


    張淑蓉狐疑的看著他,“我說翔子,你的樣子很詭異很居心叵測。。。。。。我更不放心小霖了。我家老何說過,你什麽都好,就是花心多情。”


    羅翔大叫冤枉,“我連潤霖姐麵都沒照過。”


    “怎麽,你還想看看漂不漂亮?當真兔子要吃窩邊草,連師姐也不放過?”張淑蓉嘿嘿冷笑,忍了笑閑來無事拿他橫豎打趣。


    羅翔吃癟了,心想我早看過你們的全家福。。。。。。還別說,何潤霖不醜。


    從照片上看,今年二十七歲的何潤霖是瓜子臉翹下巴,兩條眉毛又黑又濃,一對眼睛不算大,但眼線極長,笑起來很有一股子引人入勝的清爽勁兒。


    張淑蓉皺起眉頭,“唉,她也是多災多難,好不容易進了信用社,端端的在城裏上班卻被調到甘棠,一個星期見不到一回麵。”


    羅翔安慰道:“老師升了官,信用社會考慮對潤霖姐的安排,所謂不看僧麵看佛麵。”


    張淑蓉的頭搖得飛快,“你的何老師是聖人!才不會為家裏的事情跑腿。哼哼,他不食人間煙火的。”


    羅翔琢磨出師母言外之意,大包大攬道:“我找人想辦法去,怎麽也得把潤霖姐打撈上來。”


    張淑蓉心情大好,啐道:“你姐水深火熱了?不是打撈,是拯救!”


    拯救就拯救罷,羅翔可不敢不管未來書記的寶貝女兒,特別是張淑蓉發話要等何潤霖回城才下去棲武。他在有關係的人物花名冊裏翻檢半天,一時找不到和信用社有關係的人,隻好死馬當成活馬醫,到紅旗超市找麥苗兒想辦法。


    從一月到五月,“紅旗超市”發展步伐依然迅捷,先後在市裏又開了三家分店。但由於麥苗兒最看重數量的擴張,隻來得及談妥一處分店的土地買賣,其餘兩家的地皮皆是租賃,使得跟在“紅旗”身後收購土地的譚勝利有些小意見。他和羅翔暗示了幾次,都被羅翔敷衍過去。


    此時,超市總部辦公室早撤出東華酒店和一號店簡陋的“窩棚”,搬到了號稱寶印第一寫字樓的“廊橋大廈”,擁有巨大現金流量的“紅旗超市”一副暴發戶嘴臉,一口氣租下整整一層樓。


    羅翔從電梯出來,站在“紅旗超市”四個大字下的兩位前台小姐就笑著招呼:“您好,您需要幫忙嗎?”


    羅翔舉起手中的塑料袋,邊走邊憨厚說道:“我賣蜂王漿的,你們要不要?”


    前台小姐愕然,正要阻止這廝進公司重地,一名灰藍色套裝小姐走了過來,“他是麥總的弟弟,我帶他進去。”


    前台小姐立即答道:“好的,齊助理。”


    羅翔“啊”了一聲,“齊雨竹小姐,你陰魂不散的又出現了。”


    兩位前台小姐聽到他的驚訝叫聲,齊齊抿嘴偷笑,氣得齊雨竹狠狠瞪眼,她眼珠一轉,“啊,我認錯了,這人像是小偷,保安,快轟他出去。”


    三名保安從保安室伸頭出來瞅瞅,都咧嘴笑起來:“齊助理,我們以前跟杜哥的,認得羅先生。”


    齊雨竹很無奈,眼看羅翔對她比一個v字手勢,施施然走向老總辦公室,她隻好牙根癢癢的緊跟了去。


    前台小姐小聲問保安,“他是誰?”


    保安哥哥們色迷迷端詳漂亮的前台妹妹,心不在焉的答道:“他才是超市的真正老板,我們叫他翔子哥。。。。。。要知道關於他的可歌可泣故事嗎?咱們晚上約會慢慢談。”


    走廊盡頭的朱華東那間董事長辦公室大門緊閉,羅翔哼哼唧唧說道:“我要批評老朱,沒董事長覺悟嘛,又曠工。”


    他身後的齊雨竹咬牙切齒,幾次想伸手擰下他的耳朵又強忍了,心頭詛咒道:“哼,招風耳的家夥,花心鬼爛屁.眼,要不是我二叔一手扶持,你能有出息?”在齊小姐心裏,她一直認為朱華東才是超市的最大功臣。


    麥苗兒的總經理室在隔壁,進門先是秘書間,麥苗兒的秘書趴在桌上寫東西,想不到走進來的男人大搖大擺直闖麥總辦公室。


    她慌忙站起身繞過辦公桌伸手抓羅翔:“咦,呃!你是什麽人,雨竹姐快攔住他!”


    齊雨竹故意遲疑,讓羅翔有機可乘,徑直推開門進了麥總屋子去。


    “啊~~~~~”


    門裏門外都響起女人的驚呼聲,羅翔快速退出來,朝氣呼呼的女秘書幹笑道:“沒想到她在換衣服。。。。。。話說,裏麵不是還有一間休息室?是她不謹慎,與我無關。”


    相貌平常但一雙眼睛漂亮的女秘書氣得張牙舞爪,“你是誰!出去!”


    羅翔惡狠狠說道:“就不!我是麥苗兒的債主。”


    麥苗兒在屋裏高聲說道:“羅翔,滾進來!”


    羅翔朝怒不可遏的秘書哈哈大笑,拎著塑料袋又走進總經理辦公室,齊雨竹想跟了進去,被羅翔很不客氣的趕出來,“小孩子別偷聽大人的話。”


    齊雨竹氣壞了,那日深夜惡作劇傳呼羅翔,害得他發燒住院的少許內疚蕩然無存,“咱們還是死對頭,羅翔!”


    端莊坐在老板椅上的麥苗兒皺起眉頭:“關門做什麽,開了。”


    笑嘻嘻的羅翔走過來,一雙賊眼亂瞅麥苗兒,“苗兒姐,本錢十足啊。”


    剛才被他偷瞧去春光的麥苗兒憤怒,沒見過這般不堪的偷窺賊子,居然還敢主動挑釁。她冷笑道:“你是要學允兒麽,三天不打上梁揭瓦。”


    羅翔嗬嗬傻笑,把塑料袋擱在寬大的辦公桌上,“喏,給你帶的蜂王漿,純天然滋補品,美容、營養,效果很好。每日三次每次一勺,空腹,不能用金屬勺子。。。。。。唉,這時候的蜂王漿尚且能吃,以後全是假貨。”


    麥苗兒當即被一罐蜂王漿收買了,拿起收在裏間的休息室冰箱裏。羅翔趁機跟了過去,一眼看到床上亂放的女人貼身衣物,胸口一股熱氣充盈,小腹腫脹變硬。。。。。。


    “D罩杯吧,我喜歡黑色。”


    麥苗兒連連冷笑,也不去收拾蕾絲內褲之類的隱秘物品,“看夠沒?要不要我再換一次?”


    “要,要!”羅翔沒心沒肺的說道。


    麥苗兒雙手抱胸,笑盈盈說道:“羅~~~翔,隻要你答應一個條件,不僅換衣,其他的我都願意。”


    羅翔頓時清醒,轉身走出休息間,“嘿嘿,要我拋棄樺樺還是妍妍。”


    麥苗兒跟在他身後坐回老板椅,讚賞道:“你真聰明。”


    兩人相視一笑,便揭過正式話題前的花絮不提。麥苗兒壓低了聲音:“你再不來,我也得去找你了。。。。。。‘恒業’那邊壓價太狠。”


    羅翔垂下眼簾,“具體說說罷。”


    麥苗兒找出一份資料遞過去,說道:“一號店的地皮撥給‘恒業’了,他們作價二十萬。二號店我拖著沒給。。。。。。才作價一百萬!按照協議,超市的貸款由‘恒業’解決,可他們哪裏用心了?還得靠我們自己動手。。。。。。四號店是超市拿到地段最好麵積最大的,那邊眼紅得很,催促我們趕緊撥過去,我不想,不願意!唉,你猜譚總想什麽,居然勸我關了四號店。”


    羅翔瀏覽文件,低聲說道:“房地產價格猛漲了,中央用房地產當經濟撬棍的用意明顯,譚勝利坐不住了。。。。。。怪我原來想簡單了,利字當頭六親不認,何況百倍千倍的利潤。”


    麥苗兒看他情緒不佳,笑道:“沒那麽嚴重,譚總總是自家人。。。。。。退一萬步說,雙方的協議我找律師看了,漏洞很多,我們可操作的空間很大。”


    羅翔合上文件夾,抬頭說道:“這事慢慢商議。。。。。。嗯,你認識省市信用社的人不?我老師的女兒想從甘棠上調城裏。”


    “信用社?”麥苗兒托著下巴想了一陣,“哦,信用社老蕭幾次找來要我們存款,我推了。雨竹把他帶到老朱那邊給點款子打發了。。。。。。哈哈,你得找這丫頭,夠你吃一壺的。”


    羅翔聽到齊雨竹的名字大為懊惱,剛才何苦戲弄她?“你怎麽把她放總部?不是在延崗上班嗎?”


    麥苗兒瞪他一眼,“她畢竟是老朱的親親侄女!雨竹其實很聰明,比穀童更適合商場。”


    說道穀童,麥苗兒又笑起來,“你的兄弟是個妙人,介紹了多少漂亮女孩他不喜歡,隻找了鎮裏的農村姑娘。嗯,本性很純很真。”


    “像我一樣啊。”羅翔恬不知恥的自戴高帽,他眼瞅麥苗兒小聲說道:“我知道你對超市的感情,想怎麽做都行。還有,我又搞了一個項目,沒告訴他們。。。。。。”


    麥苗兒輕輕一笑:“就你還純還真了?狡猾小狐狸。。。。。。我心裏有數,你是到處留後路呢。。。。。。幹嘛總是危機感十足?你才過得累。”


    羅翔的眼珠猛然睜大,居然是她懂自己,居然她才是紅顏知己!


    一直以來,羅翔秉性策略不離狡兔三窟,不僅財富予奪如此,甚至感情也如此一脈相承。不過,細數他的經曆,卻也怪不得那份薄情與多疑。


    羅翔多經曆了一份人情淡漠、寡情薄義的時代,缺少信仰和理想的大環境送了多少冷淡、偏激和激憤在他體內,就算身邊不乏同學義氣、愛人深情和長輩器重,但並沒有打消他骨子裏懷疑一切的種子。


    卻被麥苗兒看出來了!


    麥苗兒收回視線,目光渙散的說道:“怎麽說你呢,未雨綢繆?孤傲不群?還是寧肯我負天下人,不肯天下人負我?偏巧這世道就吃這一套。。。。。。我很不喜歡你這樣,咱們可以物質上貧乏,可以為工作疲於奔命,但精神上總得充實,活得太累,值得嗎?”


    羅翔再無一點瀟灑,疲憊的說道:“你有允兒,生命有延續。。。。。。”


    “你有親情愛情友情。”


    羅翔歎息道:“是的,我得到的比我付出的多,但我還是不滿足。。。。。。”


    羅翔沒往深處談,沒告訴麥苗兒總覺得還差了什麽。


    其實他缺少了信仰,像無數先烈甘願拋棄肉體殺身成仁孜孜以求的信仰。。。。。。做官,做大官不是浩氣長存的骨氣,更不是支撐精神的信仰。


    這是一個死結,就像一個人改變不了日益糜爛的社會風氣,看出糾結的麥苗兒也無法替羅翔豎立生死與共的信仰。


    英特耐雄納爾嗎?笑話。


    “你回去睡一覺吧。”麥苗兒勸道。


    羅翔畢竟是羅翔,當下拋開煩心的病灶,對麥苗兒笑道:“是你惹了我,我就在你的床上睡。”


    麥苗兒一根指頭伸出來,顫巍巍的指著他,但羅翔表情堅毅。她隻好憤憤說道:“做不得好人,好人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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