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雨了,秋天像思念般突然來臨,促不提防的新生們才下火車就感受到現實的嚴峻,穿著夏日衣服的他們抖抖索索鑽上校車,豬仔一樣被運進了農學院。範韜裹在新生群中不停打噴嚏,他的衣服貢獻給艾雪,光著膀子抖動得厲害。


    “老生?幾年級的?”接新的學生會幹部遞來一支煙,心有戚戚哉的讚揚範韜,“下手真快,真狠。”他又偷看看披著範韜襯衫和外套的艾雪一眼,知趣的想道:嬌氣、不懂感恩、太漂亮,不值得我蠻幹加苦幹的撬牆角。


    校車到了盤龍山下青龍江邊,目無旁人的艾雪第一個下車,冒著綿綿細雨走進了江城農學院的大門。她滿腹忿恨,自怨自艾的想道:“要不是爸爸找了後媽,我怎麽會考試失誤,到了這樣的爛學校?”


    範韜拎著行李匆匆趕上,“阿嚏。。。。。。艾雪,我們找羅翔去,讓他請客!”


    艾雪想起羅翔,嘴角一輪深深的鄙夷,“好啊,他是學長,是師兄。”


    成教院譚老師召見的羅翔打個噴嚏,狐疑的望著譚明文,“你沒設圈套叫我鑽吧?”


    譚明文哭笑不得,“小羅,犯不著防賊一樣防我!你上期起碼三科要補考,競選學生會宣傳部副部長,一樁樁的好事是害你?”


    羅翔見好不收,嬉笑道:“但您下台了!要上台的學生會會長貌似和你不對路,我豈不是要受氣?”


    譚明文強忍掐死他的想法,咬牙說道:“他也是學生,還能開除你不成?若不是看在朱叔叔的麵子上,我吃飽了撐的?”


    “朱叔叔?”羅翔叫道,“朱華東?”


    譚明文喝了一口茶水,哼道:“是他。他和我二叔是好友,兩人要一起做什麽滑板。嗬嗬,是你提的建議?”


    敢情,朱華東假期裏調查了市場,對羅翔說的滑板起了極大興趣,便找譚明文的二叔共同運作。正巧譚明文在二叔家借住,知道了羅翔和朱華東的交往過程,越發認定他值得結交,才不顧麻煩要幫他進步。


    羅翔並非狂妄之輩,了解譚明文不是居心叵測後拱手抱拳以示感謝:“需要以身相許不?”


    譚明文摸著一絲不亂的頭發歎息道:“罷了,我不是白樺。”他眼睛一亮,“你和白樺進展如何?”


    羅翔洋洋得意,朝自己豎起大拇指,“我是誰?”


    譚明文咂嘴為白樺惋惜幾聲,提醒道:“趙琦峰沒死心,你小心點。”


    羅翔嗯的答應著離開了譚明文的辦公室,想起某人的話:“白樺是你這樣的小人物能擁有?哼哼,紅顏禍水!”


    他腳步匆匆的回寢室取一包祥慶土特產帶上,向何詹家走去。


    何詹和老婆都不在家,何詹老母親接待了他,待她說到兒子去棲武縣任科技副縣長,羅翔有喜有驚。何詹終於走上仕途,他的進步是天大的幸事,但比夢中的時間足足提前一年,說明預知的一切的確起了不小變化。


    羅翔再回寢室,又下樓跑了一趟,把家鄉的油炸野生菌給了麥苗兒,特地叮囑是請麥允兒小朋友吃,不準當媽的偷嘴。在小賣部忙活的麥苗兒收下,瞄小羅一眼微微一笑也不道謝。她的一笑風情迷住幾位借買東西看美女的二愣子,都虎視眈眈嫉妒羅翔,但看清模樣後又都唉聲歎氣,“羅師兄,您用幾曲天外神音撲捉白天仙,咱們聞曲退避三舍,但,麥姐姐這兒就別伸手好不?給我們留點念想啊。”


    麥苗兒啐他們一口:“毛沒張齊的小屁孩子也調戲阿姨?小心風大垂碎了舌頭!”


    羅翔笑嗬嗬的上樓回五零二,瞧見劉宏坐在椅子上愁眉苦臉,順便問道:“思春想發sao?”


    他一語未落,門外走進鼻涕噴嚏不止的範韜,叫道:“某人,找幹淨衣服和感冒藥!艾雪在樓下等你呢。”


    羅翔和範韜匆匆出門,寢室裏劉帥哥愁容滿麵,本打算吸引羅翔注意後請他出麵解決問題,但範韜出現壞了好事,隻好真真正正的獨坐犯愁了。


    羅翔回到五零二已經是下午,外麵風停雨住天氣涼爽,寢室裏諸人全數到齊準備開會。第一個議題是選舉舍長,威望漸重的羅翔以五票絕對多數當選。給自己投了反對票的羅翔叫道:“不幹不幹,某人們要我一個人打掃清潔、打開水、應付紀檢處的人?沒門!”


    劉宏急忙說道:“咱們哪能如此無情,五零二是屬於大家的!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一個羅舍長五個人幫,我明天買熱水瓶,八磅的!”


    劉帥哥義憤填膺振臂高呼,可惜應者寥寥,齊刷刷以看怪物的眼神打量他。羅李勇小聲說道:“我找小馬來看上帝,麻痹的,天下第一占便宜人會大義凜然?有陰.毛!”


    劉宏憤憤不平:“你們拿老眼光看人是不對滴!許大個寶二爺都改邪歸正要認真讀書,我。。。。。。”


    羅翔哼哼唧唧的說道:“你什麽你,出來!”他抓著劉帥哥到走廊裏,扔他一眼香煙問道:“說吧,出什麽事情了?”


    “領導啊組織啊,您就是我的貼身的內褲最愛的畫冊!”劉宏淚眼婆娑,“救命啊。”


    羅翔掏著耳朵,無視劉帥哥如瀑布的讚美,可當劉宏說出他的麻煩事,不由皺起眉頭。


    的確是麻煩來了,杜英俊在菜票上賺的利潤越大就越忘乎所以,財務處清點回籠菜票時發現事情不對,暗中排查抓到蛛絲馬跡。幸好杜英俊的父親在後勤處當小官,多少給點麵子退賠五千塊私下了結,否則公安介入,以94年的形勢起碼關六七年。


    可吃癟的杜英俊心不甘啊,他一心要牆外損失牆內補,威脅劉宏要給三千塊,否則就把買贓賣贓當掮客的醜事告發了。


    劉宏哭喪著臉:“老羅,羅大哥,羅大爺,我哪來的三千塊?”


    羅翔沉吟不語,農學院是國家補貼院校,他們正招的本科生免了學費還有獎學金,各人的家裏寄錢都不多。就算劉帥哥家境不錯,三千塊也不可能拿得出。


    “占小便宜很爽?”羅翔陰陰問道。


    劉宏癟嘴以示自己悔過,“再也不敢了。杜英俊這廝太狠了!”他哆哆嗦嗦扯開襯衫,露出白白肚皮上的青腫傷痕,“看,打得我好慘!他還用煙頭燙我咪咪。。。。。。他發話了,兩天後不給錢,就用指甲刀剪掉它們!”


    羅翔一頭大汗,兩位上廁所的同學路過,見他倆鬼鬼祟祟亮皮肉,大驚失色的吹一聲口哨,“羅歌神好口味,劉帥哥好身段,你們誰上誰?”


    “靠,被你帶惜了!”羅翔一頭竄進寢室,“我是有心上人的!”


    他想到白樺,也就想到才分手的艾雪。在校園裏對坐相望,充滿十幾年後驀然回首的傷痛和唏噓,幸好他能及時撥開年少輕狂年代的盲目,冷靜的看待艾雪。


    常雅軍已經失勢,他的幫凶方茂華一蹶不振。。。。。。徐剛!


    羅翔想起另一位嫌疑犯,徐剛不比官宦子弟的方茂華,他更加視常雅軍為首領。不就是幫你進軍營還考上軍校嗎?犯得著跑前跑後獻殷勤,生生壞了我和艾雪的愛情?羅翔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潛意識裏清楚他和艾雪本就並非天作之合,可還是不能容忍被人背後刺刀,主犯既然受罰,幫凶又豈能安然無恙?可是,他有強大的預知,也無法插足到軍隊裏啊。


    徐剛是今年要考軍校!羅翔突然虎軀一震,想到了用什麽方法報複此人!


    “喂!你和劉帥哥卿卿我我完了,咱們開始第二個議題。”賈寶玉推他一下,說道:“就是老羅進學生會的大事!”


    大學學生會和中學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學生會不同,充滿預備製社會的陰暗和機遇,令大把大把的莘莘學子垂涎欲滴,更不論易於出人頭地的宣傳部副部長一職。


    劉宏沒得到羅翔確切答複幫還是不幫,此番隻好挽袖叫道:“小case!譚主席雖然離職,但影響力尚在,幾位部長全是他的手下。老羅走走場麵,在競選演講中發揮一把,當選副部長手到擒來。”


    賈寶玉嗤之以鼻,“學生會受團委管理,團委書記賀正居兼任分管學生會的團委第一秘書長,聽說他早不滿譚明文把持學生會,這次一定準備打破僵局。若老賀一意孤行,我懷疑老羅的前途。”


    劉宏看室友們紛紛點頭,硬著頭皮拋出自己的底牌,“這個,那個,我有親戚在教育廳,和咱們學院副校長張坤昌很熟。。。。。。”


    “切你!”幾個人都跳起來,“不早說?”


    以懷疑一切為口號的羅李勇問道:“你有強援,怎麽不進學生會當優秀幹部?”


    劉帥哥結結巴巴的說道:“官場上的講究很多,欠人人情是很好玩的事情?對你們這些沒知識的家夥,一時半會兒我說不清,反正記住我為老羅出過大力氣就行。”


    羅翔微微一笑,手撫其背,“朕自得劉宏,幸成帝業。”


    “滾!”劉帥哥叫道,“你不是劉皇叔我更非豬哥,休想我為你賣命!”


    “笨蛋!”許大個唾棄他沒眼光,“老羅托孤啊,汝子即吾子。。。。。。”


    眾某人皆醒悟,淫笑道:“汝妻即吾妻!白天仙,我們來也。”


    羅翔大惱,拔腳出屋。劉宏擔心的問:“他不會著惱了?”


    張眼鏡搖頭,“老羅如今換一個人似的,心胸氣度大得很。我聽任侯潔雄弄髒寢室,他沒一點責怪。”


    “豈止這點。”寶二爺說道:“同學三年我們都不知道他會寫歌,老羅鬼附體了?”


    羅李勇附和道:“他的眼神、舉止、說話也成熟得可怕。”


    眾某人相互看看,皆歎道:“這孩子長大了。”


    可笑羅翔自詡隱藏得好,卻不知同室舍友堪比同居女人,怎能一無所惑?猶自沾沾自喜尋杜英俊討論劉宏的事情。


    他到小山上的杜氏茶館時吃了一驚,杜英俊和七八個混混手拿棍棒鋼管站在茶館前,與十幾位學校保安對峙。


    麵皮發青的杜英俊狂叫道:“誰敢拆我的窩就是要我的命!想要我的命,你們拿命來換!”


    羅翔站在一棵樹下旁觀,看到保安中有副校長張坤昌和幾位校領導,譚明文赫然亦在。


    富態文雅的張坤昌說道:“小杜,學校下大力氣清理周邊環境,是為了給同學們一個安靜的學習場所,這點不容任何商榷。你是學校家屬,應該有大局觀念。”


    杜英俊獰笑道:“大局?我他嗎的沒工作沒收入,不讓我開茶館要我喝西北風?行,張校長,隻要你動茶館的一根草,我他嗎的馬上扛鋪蓋卷到你家吃住去。”


    張坤昌臉上閃過一絲憤怒,但深知這廝滾刀肉個性,場麵一時難看起來。


    羅翔想了想,走出樹蔭來到譚明文身後,小聲說道:“找他老爸去,他是學校職工,不敢不聽招呼,再給杜英俊隨便安排一個工作,不就成了?”


    譚明文一聽豁然開朗,居然忘記以勢壓人。他顧不得和羅翔說話,移到張坤昌身邊輕聲說了幾句,張副校長逐漸和藹,順著譚明文手指方向看羅翔一眼,掉頭帶人視察其他地方。


    杜英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走到羅翔麵前疑惑的問道:“怎麽一回事?”


    羅翔微微一笑,他在夢裏不止一次參加政府拆遷,見過的手段太多,這一招算什麽?他說道:“我想出一個好辦法收拾你。”


    杜英俊聽他說完,又驚又怒,“你這算什麽?我爸乖乖聽他們的,我就得認輸!”


    羅翔笑道:“茶館難道不是雞肋?束縛了你,何不趁機要點賠償天高任鳥飛?再說,胳膊能擰過大腿?”


    杜英俊不是傻子,轉眼明白他的所言在理,不由瞅瞅羅翔,“小羅,你的腦袋瓜太好使,別讀書了,咱們兄弟倆上社會打拚,前途好得多。”


    羅翔輕輕搖頭:“我不是甘居人下之人,你的脾氣也固執,咱們有點距離,對大家都有好處。”


    杜英俊楞了半響,良久才低聲說道:“我小看了你!有這份眼力、這份心態,你注定是大爺!我杜英俊發誓,從今往後定和你相互扶持,但願有朝一日你拉我一把。”


    羅翔笑眯眯的說道:“往後歸往後,你先放過劉宏,打狗還看主人。”


    杜英俊哈哈笑道:“你錯怪我,我為你才做惡人。”他小聲說道:“這廝衝我胡掰,說他家裏有人在省教委,這樣的關係不要白不要。”


    羅翔急忙謝過,心中明白杜英俊順是藤摸瓜賣好而已,但不落痕跡的機敏,一般人想不到做不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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