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廣誌在睡夢中聽見了麻雀“嘰喳”的吵鬧,那聲音似乎要將他喚醒,但他不情願醒來,睡意仍濃。突然,愛子哭了起來。嬰兒的啼哭聲將他驚醒,他猛地睜開眼,看到了明晃晃的尖刀,那位溫順老實的山田太太揮動著刀,與一隻麻雀糾纏著。他看到了愛子,她被那名男孩提在手裏,女嬰不停地哭,非常害怕,男孩盯著她,如同盯著美味的蛋糕。這種眼神在他們初遇的時候,男孩就曾流露出過,田中廣誌後悔沒有警覺。


    另幾個孩子撲上來,把他按倒在地。田中廣誌又見到一家之主的山田先生握住了麻生太一的槍,並將槍口對準了他。麻生太一在哪兒?田中廣誌發現他就躺在旁邊,還在睡。這麽大的動靜竟沒把他吵醒,他們被下了藥了!如果不是自己沒將那碗湯喝光……


    “麻生!”田中廣誌大聲喊。麻生太一再不醒來,他們就都完了。他現在連這向個孩子也對付不了,這些孩子力氣極大,他們的眼中充滿了饑餓與對生的渴望。


    山田太太突然發出慘叫,臉上鮮血橫流,麻雀抓破了她的一隻眼睛。女人捂著眼,更加瘋狂地叫喊扭動。她的丈夫之時候將槍口調轉,對準了那隻麻雀。山田先生對著那隻鳥連開兩槍,都沒能打中。


    幾個孩子對田中廣誌的注意力減弱了,趁著他們分神之際,田中廣誌推開他們,迅速站了起來。但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去奪回武器,而是去奪回他的女兒。他撲向男孩,可是這個孩子是最機敏的。他躲開了田中廣誌,跳上木櫃,將嬰兒高高舉起。


    “不――”田中廣誌大叫。不能讓他將愛子摔下去,他什麽也不顧了,他知道在身後,已有人將槍口對準了他。


    但那一槍沒有打響,帳篷裏的人都聽見了骨骼碎裂的聲音。男孩叫起來,扔下嬰兒,跳下木櫃,衝向父親那邊。田中廣誌接住了女兒,他回頭望去,姓山田的男人脖頸變了形,已經倒下了,他的身旁站著麻生太一。


    奪回武器的麻生太一開的第一槍便打死了衝向他的那個男孩。然後,孩子們驚恐地叫起來,麻生太一挨著向他們開槍。幾個孩子,幾聲慘叫,之後便沒了聲。麻生太一轉身麵對那個瞎了一隻眼的女人,這個女人已不知所措,癱坐地上。


    田中廣誌緊抱女兒,他看不下去了,“算了!”他已占了上風,何必趕盡殺絕?這些人不過是被生存逼上了這條路。但麻生太一不會聽他的勸告,瞄準女人摳動扳機。所幸的是,槍裏沒了子彈,田中廣誌繃緊的心才一下子鬆了。


    麻生太一什麽態度也沒表明,走向角落裏的行囊。田中廣誌看到他從背包裏取出了新的彈匣。


    “走啊!”他向女人急呼,“快跑!”可女人的反應實在太遲鈍,直到麻生太一裝上彈匣,她才邊跑邊爬,想要逃走。但已經太遲了,麻生太一冷酷果斷的作風不給她任何機會。


    槍響的瞬間,田中廣誌下意識地閉上眼。再睜眼時,帳篷裏的所有威脅都被消滅了。橫七豎八到外是屍體,難以想象數小時前他們還是和睦的一家人。


    “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反抗了,為什麽?”田中廣誌一邊哄著啼哭的女兒,一邊問。


    “我救了你,你還要責怪我做錯了嗎?”麻生太一冰冷地說,“是他們想殺我們在先。我殺光他們是為了永除後患。難道要等著他們來複仇,或者再去害別人?”


    “可是他們是孩子……”


    “他們哪裏像孩子了?他們到像是餓鬼。”


    “也是被環境逼成這樣的。給他們一條活路不是困難的事,警告他們以後別再這樣幹了。小孩子嚇唬幾下,他們以後都不敢再這樣做。”


    田中廣誌知道那些孩子可惡,他們還想傷害愛子,但他們終究還是孩子,把他們帶去好一點兒的環境,善意引導,他們會改變的。他知道現在說什麽都遲了,麻生太一已經做完了他認為正確的選擇,這個殘酷的殺手其實也是個被殘酷生存環境逼出來的變態而已。


    麻生太一根本沒有在聽他說的話,而是非常警惕地以槍指著一隻麻雀。


    田中廣誌這才重新注意到這隻小鳥。當他們失去意識,那一家人要對他們行凶時,是這隻小鳥保護了他們。但它從哪裏來的?田中廣誌忽然覺得,它可能是被麻生太一打死的那隻麻雀。這可能嗎?


    這隻麻雀根本不怕人,炯炯有神的小眼瞪著麻生太一。


    “你是什麽東西?”麻生太一舉著槍問。


    能指望一隻麻雀作出回答嗎?田中廣誌立刻意識到這不是一隻麻雀,它隻是看起來像麻雀而已,就像那些看起來像人類的“神”一樣。


    麻生太一對待它比對待那些行凶的人要缺乏冷靜得多。似乎它再不回答,他就要開槍了。


    帳篷外突然生了光,如同天亮。在記憶中,天似乎很久沒有亮了。田中廣誌和麻生太一分神帳篷外,小麻雀就在這時候振翅飛了出去。他們趕緊追上,但止步於帳篷外。


    一位紅衣男子站在外邊,麻雀落上他的肩。他不過二十多歲,眉宇間卻少有世俗的塵囂,寧靜中透出神聖的傲視萬物的氣息。他身邊的光輝消失了,被照亮的景色立刻黯淡下來。此人絕非凡人,田中廣誌和麻生太一都感覺對方的強大,不敢妄動。


    小麻雀飛離他,不一會兒叼著片肉幹回來了。紅衣青年捏了捏,看了看,皺起了眉。“你們很幸運,碰上我了。”他說,“我聽附近的人說,這家人時常收留路人,但那些過客從沒有走出過他們的營地,所以讓小空先來看看是怎麽回事。你們差一點兒就變成了這樣。”他將肉幹扔給了他們。


    田中廣誌接住肉幹,本來是平凡無奇的食物,經他的提點,田中廣誌立刻產生了恐懼。“難道這些肉是……”他不敢想。一個連米飯、幹糧都沒有家庭,哪來的這麽多肉呢?他急忙扔掉手中的肉塊,想到他喝過用這種東西煮的湯,還給女兒也喝了,不禁胃裏翻江倒海。


    麻生太一也已知道了自己吃過怎樣的食物,可他沒有任何不適。“你是誰?”他緊握著槍問。


    “一個過路的而已。我要到南方去。”紅衣青年說。


    “你不是人類!”麻生太一輕輕搖頭,把槍舉了起來,瞄準對方。“你是人類的敵人,還是朋友?”


    “我什麽也不是。”紅衣青年淡淡地說。不理這兩個凡人了,轉身離開這個小小的宿營地。


    田中廣誌擔心麻生太一衝動,湊了過來,小聲說:“麻生,他如果是仇視人類的,我們早死了。”


    麻生太一放下了槍。“你與月亮女神有什麽關係?”他追問。但紅衣青年和他的小麻雀已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中,如同他神秘地出現般,一瞬間便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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