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小娘子坐在龍池邊的遊廊下，眼前是波光粼粼的龍池，對麵停著龍首船和鳳首船，大船上沒人，一切都在靜謐的秋風中沉默。</p>
“我今日的決定，其實與我五兄也有關係。”洛泱想了想，她覺得從這個角度來說，清源應該更容易接受。果然，說到五郎，她的神情更嚴肅了。</p>
“我......有天從遊船上落水，上來之後就多了一些記憶，其中就包括我的五兄，我的記憶告訴我，阿爹、阿兄他們會死於一場藩鎮平叛。”</p>
“後來真的發生了，對嗎？”清源小心翼翼的問。</p>
世上時常會有這樣的異事發生，就叫做“未卜先知”，洛泱這樣說她還是會相信的。她的反應也啟發了洛泱，她順著清源的話說：</p>
“對，我就是提前知道了他們的結局，於是造了武器想要幫助他們推翻那樣的結局，雖然最後我還是失去了阿爹和四兄，但已經比我預感的結局好多了。”</p>
</p>
“所以你的醫術也是在夢中得到的？你用它救活了你五兄。”</p>
“對。”洛泱握著清源的手，點頭道：</p>
“隻不過，昨天我又做了一個夢，夢裏教我醫術的人讓我在七日之內必須跳入我上次落水的地方，否則我就不能回到我自己的世界。</p>
而我帶來的一切，包括我大兄、二兄、三兄、五兄的命，統統都不複存在。”</p>
“這......這不可能，怎麽會有如此可怕的夢？”清源心痛得有些不知所賜，救五郎時的無力感又重新回到她身上，讓她難過到無法呼吸。</p>
“可你剛才已經相信，我就是按照夢裏的方法救了我五兄，對不對？”</p>
清源可憐巴巴的看著洛泱，不知該相信好，還是送她一百句“你胡說”！洛泱想了想又道：</p>
“若我能及時跳入洛水，我救過的人就能留在這個世界上，但是我帶來的其他東西，可能會和我一起消失，所以，我想請你無論如何記住這幾個地名。”</p>
她抓住清源的手，在她手心裏寫下幾個最大的礦藏埋藏地。</p>
清源驚呼道：“你是說這些已經找到的金銀石炭也都會消失？”</p>
“不錯，應該是。還有新稻、棉花......”</p>
“什麽人！”</p>
洛泱正在向清源做解釋，忽然聽到秋兒在不遠處喊出了聲。這把洛泱她們嚇了一跳，也趕忙站起來四處張望。</p>
隻聽蘆葦叢中“噗通”一聲，便恢複了平靜。秋兒跑過來，清源忙問道：“是池邊有人嗎？”</p>
“不知道，我隻看見一個黑影在蘆葦叢中。”</p>
清源鬆了口氣，笑道：“那也可能是龍池裏的龜鱉，它們大的能馱五六歲孩童，趴在草叢裏，確實像個人蜷在地上。”</p>
這一打岔，反而讓清源和洛泱輕鬆了些，清源主動挽著她的胳膊道：“走，我們去看太和姑姑，別走邊說。”</p>
洛泱就這樣借著先知托夢，把自己非走不可的原因解釋了一遍。清源久久不能言語，最後略顯猶豫的問：</p>
“你確定跳下去之後就能挽救他們，而你自己也沒事？”</p>
“我確定。隻不過，你皇兄他不相信，所以才把我關在興慶宮中。”</p>
這倒是有可能，皇兄最討厭這種怪力亂神，就算是說給他聽，他必然不會相信。事關五郎，清源還是寧可信其有。</p>
“好，我幫你。我有個秘密出口，以前去蘇家我就是從那裏出去。不過現在不知有沒有神策軍駐守。”清源有些不好意思。</p>
她從小在興慶宮長大，這裏雖然很大，但長年累月生活在這裏，總有機會了解到旁人不知的地方。</p>
“出口在什麽地方？”這還真給了洛泱一個大驚喜。</p>
清源指指遠處的清風觀：“你跟我走。”</p>
清風觀，洛泱也去過，那是永安公主修行的地方。那也是興慶宮的東南角，與城門春明門緊緊隻隔著夾牆。</p>
這個夾牆有個密道，當年玄宗皇帝帶著楊貴妃，就是從這個密道逃出長安城。</p>
後來興慶宮成了太後、公主、秀女們居住的地方，這個密道幾十年也再沒人提過。甚至連守衛興慶宮的金吾衛也不知道。</p>
密道需要從道觀裏進去，住在裏麵十幾年的永安發現了這個秘密，剛好被小時候的清源撞到，姑侄倆共同守著這個秘密。</p>
起初永安也不讓清源用這個密道，用多了，總會被人發現，那這個密道就不再是逃生的生命通道。</p>
後來五郎成了植物人，清源天天在永安麵前哭，永安於心不忍這才答應了她。</p>
“我們去求永安姑姑，就說你祖母太想你了，你想悄悄回去一趟。”</p>
“不，不能把你倆扯進來。我們晚上再來，把道觀裏的人用迷香迷倒，這樣大家都不用為我不辭而別承擔責任。”</p>
洛泱想象得到，自己走後李奏大怒的樣子。</p>
兩人悄悄咪咪商量好，就等著天黑以後行動。</p>
天還沒黑，延英殿裏連審了一天桉子，終於把楊嗣複、白敏中等人全都貶出了京城。</p>
而楊虞卿因為用孩童心髒做藥引，害聖上遭天譴，這一罪狀罪不可恕，被李奏下令斬立決，昭告天下，若有人以煉丹為名殘害百姓，皆以此獠為例。</p>
今日多上了半天朝，午膳就是隨便吃了兩塊胡餅，延英殿裏的李奏和大臣們都覺得甚是疲憊，正準備退朝，戶部侍郎趕了過來，將賬目和供詞都交給劉麟。</p>
劉麟一看，麵露喜色，向李奏稟道：</p>
“恭喜陛下，裴度支的彈劾桉可以蓋棺定論了，他們用了賬務大還原，終於確定，彈劾桉中所用的票據皆為假證，度支司的賬務無誤，終於能還裴度支清白了！”</p>
“就用一天一夜便查明了賬務，戶部還真是了不起。”</p>
劉麟忙解釋道：“這就是複式記賬的好處，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我們隻要將原始憑證一一對應，就能找出差錯之處。這還是......”</p>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向李奏抱拳道：</p>
“這還是尹陽郡主的功勞，若不是她，我們也不會使用這樣的記賬法，用算籌算數，更是不及算盤準確快捷。”</p>
有人誇自己夫人，李奏當然美滋滋，加上裴煊的桉子結桉，明日便可以取消隔離、恢複上朝，自己的壓力也少了幾分。</p>
“啟稟陛下，今日三司會審，傳言蘇元植曾夜入敵營的同州軍士已經反口，他招供這都是楊嗣複引導其所為。為了穩妥起見，臣建議還是等到去東都取證的人回來，再行結桉。”</p>
禦史台副使今日已經正式提升為正使，這是他上任後接的第一樁桉子，他想做成鐵桉，再沒有翻桉的可能，這才對得起陛下的提拔。</p>
李奏想想也對，桉子已經反轉，再等幾天更有說服力，便點頭讚同。</p>
“陛下，昌平郡王府已經將尹陽郡主的庚帖上交宗正寺，估計七日後就能知道郡主與陛下......”宗正寺卿李良是李奏的一位宗室堂叔，說話慢悠悠的，李奏打斷道：</p>
“為何要七日？是朕發給你們的俸祿不夠，還是朕給媒人的銀錢不夠？”</p>
宋申錫忙朝李良示意道：“這事已經耽擱太久了，先聖還在的時候，陛下就已經提交了合帖，你們算時間可要從那時開始算才行。”</p>
“哦！對對對！若是從那時開始算，七日都不要，今晚我們連夜把它合出來！”</p>
李良會意：這是要插到太後懿旨裏的東西，陛下已經鐵了心，還搞這麽麻煩幹什麽，大家都睜隻眼閉隻眼，我也做做樣子算了。</p>
哎呀，累了一天總算都有個好結果，李奏好容易忍住不笑，最後這個好消息，晚上一定要過去告訴洛泱。</p>
這個小笨蛋居然還想回東都？</p>
你走了我怎麽辦？</p>
“我今日的決定，其實與我五兄也有關係。”洛泱想了想，她覺得從這個角度來說，清源應該更容易接受。果然，說到五郎，她的神情更嚴肅了。</p>
“我......有天從遊船上落水，上來之後就多了一些記憶，其中就包括我的五兄，我的記憶告訴我，阿爹、阿兄他們會死於一場藩鎮平叛。”</p>
“後來真的發生了，對嗎？”清源小心翼翼的問。</p>
世上時常會有這樣的異事發生，就叫做“未卜先知”，洛泱這樣說她還是會相信的。她的反應也啟發了洛泱，她順著清源的話說：</p>
“對，我就是提前知道了他們的結局，於是造了武器想要幫助他們推翻那樣的結局，雖然最後我還是失去了阿爹和四兄，但已經比我預感的結局好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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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的醫術也是在夢中得到的？你用它救活了你五兄。”</p>
“對。”洛泱握著清源的手，點頭道：</p>
“隻不過，昨天我又做了一個夢，夢裏教我醫術的人讓我在七日之內必須跳入我上次落水的地方，否則我就不能回到我自己的世界。</p>
而我帶來的一切，包括我大兄、二兄、三兄、五兄的命，統統都不複存在。”</p>
“這......這不可能，怎麽會有如此可怕的夢？”清源心痛得有些不知所賜，救五郎時的無力感又重新回到她身上，讓她難過到無法呼吸。</p>
“可你剛才已經相信，我就是按照夢裏的方法救了我五兄，對不對？”</p>
清源可憐巴巴的看著洛泱，不知該相信好，還是送她一百句“你胡說”！洛泱想了想又道：</p>
“若我能及時跳入洛水，我救過的人就能留在這個世界上，但是我帶來的其他東西，可能會和我一起消失，所以，我想請你無論如何記住這幾個地名。”</p>
她抓住清源的手，在她手心裏寫下幾個最大的礦藏埋藏地。</p>
清源驚呼道：“你是說這些已經找到的金銀石炭也都會消失？”</p>
“不錯，應該是。還有新稻、棉花......”</p>
“什麽人！”</p>
洛泱正在向清源做解釋，忽然聽到秋兒在不遠處喊出了聲。這把洛泱她們嚇了一跳，也趕忙站起來四處張望。</p>
隻聽蘆葦叢中“噗通”一聲，便恢複了平靜。秋兒跑過來，清源忙問道：“是池邊有人嗎？”</p>
“不知道，我隻看見一個黑影在蘆葦叢中。”</p>
清源鬆了口氣，笑道：“那也可能是龍池裏的龜鱉，它們大的能馱五六歲孩童，趴在草叢裏，確實像個人蜷在地上。”</p>
這一打岔，反而讓清源和洛泱輕鬆了些，清源主動挽著她的胳膊道：“走，我們去看太和姑姑，別走邊說。”</p>
洛泱就這樣借著先知托夢，把自己非走不可的原因解釋了一遍。清源久久不能言語，最後略顯猶豫的問：</p>
“你確定跳下去之後就能挽救他們，而你自己也沒事？”</p>
“我確定。隻不過，你皇兄他不相信，所以才把我關在興慶宮中。”</p>
這倒是有可能，皇兄最討厭這種怪力亂神，就算是說給他聽，他必然不會相信。事關五郎，清源還是寧可信其有。</p>
“好，我幫你。我有個秘密出口，以前去蘇家我就是從那裏出去。不過現在不知有沒有神策軍駐守。”清源有些不好意思。</p>
她從小在興慶宮長大，這裏雖然很大，但長年累月生活在這裏，總有機會了解到旁人不知的地方。</p>
“出口在什麽地方？”這還真給了洛泱一個大驚喜。</p>
清源指指遠處的清風觀：“你跟我走。”</p>
清風觀，洛泱也去過，那是永安公主修行的地方。那也是興慶宮的東南角，與城門春明門緊緊隻隔著夾牆。</p>
這個夾牆有個密道，當年玄宗皇帝帶著楊貴妃，就是從這個密道逃出長安城。</p>
後來興慶宮成了太後、公主、秀女們居住的地方，這個密道幾十年也再沒人提過。甚至連守衛興慶宮的金吾衛也不知道。</p>
密道需要從道觀裏進去，住在裏麵十幾年的永安發現了這個秘密，剛好被小時候的清源撞到，姑侄倆共同守著這個秘密。</p>
起初永安也不讓清源用這個密道，用多了，總會被人發現，那這個密道就不再是逃生的生命通道。</p>
後來五郎成了植物人，清源天天在永安麵前哭，永安於心不忍這才答應了她。</p>
“我們去求永安姑姑，就說你祖母太想你了，你想悄悄回去一趟。”</p>
“不，不能把你倆扯進來。我們晚上再來，把道觀裏的人用迷香迷倒，這樣大家都不用為我不辭而別承擔責任。”</p>
洛泱想象得到，自己走後李奏大怒的樣子。</p>
兩人悄悄咪咪商量好，就等著天黑以後行動。</p>
天還沒黑，延英殿裏連審了一天桉子，終於把楊嗣複、白敏中等人全都貶出了京城。</p>
而楊虞卿因為用孩童心髒做藥引，害聖上遭天譴，這一罪狀罪不可恕，被李奏下令斬立決，昭告天下，若有人以煉丹為名殘害百姓，皆以此獠為例。</p>
今日多上了半天朝，午膳就是隨便吃了兩塊胡餅，延英殿裏的李奏和大臣們都覺得甚是疲憊，正準備退朝，戶部侍郎趕了過來，將賬目和供詞都交給劉麟。</p>
劉麟一看，麵露喜色，向李奏稟道：</p>
“恭喜陛下，裴度支的彈劾桉可以蓋棺定論了，他們用了賬務大還原，終於確定，彈劾桉中所用的票據皆為假證，度支司的賬務無誤，終於能還裴度支清白了！”</p>
“就用一天一夜便查明了賬務，戶部還真是了不起。”</p>
劉麟忙解釋道：“這就是複式記賬的好處，有借必有貸、借貸必相等，我們隻要將原始憑證一一對應，就能找出差錯之處。這還是......”</p>
他故意賣了個關子，向李奏抱拳道：</p>
“這還是尹陽郡主的功勞，若不是她，我們也不會使用這樣的記賬法，用算籌算數，更是不及算盤準確快捷。”</p>
有人誇自己夫人，李奏當然美滋滋，加上裴煊的桉子結桉，明日便可以取消隔離、恢複上朝，自己的壓力也少了幾分。</p>
“啟稟陛下，今日三司會審，傳言蘇元植曾夜入敵營的同州軍士已經反口，他招供這都是楊嗣複引導其所為。為了穩妥起見，臣建議還是等到去東都取證的人回來，再行結桉。”</p>
禦史台副使今日已經正式提升為正使，這是他上任後接的第一樁桉子，他想做成鐵桉，再沒有翻桉的可能，這才對得起陛下的提拔。</p>
李奏想想也對，桉子已經反轉，再等幾天更有說服力，便點頭讚同。</p>
“陛下，昌平郡王府已經將尹陽郡主的庚帖上交宗正寺，估計七日後就能知道郡主與陛下......”宗正寺卿李良是李奏的一位宗室堂叔，說話慢悠悠的，李奏打斷道：</p>
“為何要七日？是朕發給你們的俸祿不夠，還是朕給媒人的銀錢不夠？”</p>
宋申錫忙朝李良示意道：“這事已經耽擱太久了，先聖還在的時候，陛下就已經提交了合帖，你們算時間可要從那時開始算才行。”</p>
“哦！對對對！若是從那時開始算，七日都不要，今晚我們連夜把它合出來！”</p>
李良會意：這是要插到太後懿旨裏的東西，陛下已經鐵了心，還搞這麽麻煩幹什麽，大家都睜隻眼閉隻眼，我也做做樣子算了。</p>
哎呀，累了一天總算都有個好結果，李奏好容易忍住不笑，最後這個好消息，晚上一定要過去告訴洛泱。</p>
這個小笨蛋居然還想回東都？</p>
你走了我怎麽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