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禮過後,蘇府恢複了往日平靜。


    三位郎君丁憂在家閉門謝客,陪陪母親、看看五郎,得了外麵的消息,也會關起門來議論幾句。


    大郎他們本該帶著母親回洛陽,蘇府裏還有沒收到消息的老祖母,但這兩天洛泱和顧允之兩人一直在探討給五郎針灸的事。


    顧允之翻閱了大量醫書, 都隻看到“木僵症”這個提法,但並沒有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案,更別說找到通過治療痊愈的醫案。


    兩人最後決定,從刺激腦部經絡,以及反射到肢體的經絡兩個方麵輪流施針。


    而最大的問題是,元橋沒有知覺, 不能給他們回饋,那麽紮針的風險就會增加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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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給我紮,這些都是死穴, 紮壞了,我五兄就救不回來了。”


    洛泱的話讓顧允之愕然,他忍不住吼道:


    “你沒長腦子啊?在你頭上就不是死穴?把你紮壞,他找我要人怎麽辦?”


    “就這麽決定了,我相信你的醫術,你也要相信,我能給你最有用的反饋。你若下不了手,我可以找別的醫師。”


    洛泱並不想談他,她現在唯一的心念就是要把五兄喚醒。


    顧允之暗暗歎了口氣,自己不是皇族,也不是很理解李奏的做法,入了宮,得到了權利,可也失去了自己。


    “就依你吧,不過,不能隻紮你一人。”


    這是他最大的讓步。


    “好。今日就從我開始。”洛泱也不勉強,她無法在自己頭上施針,顧允之算是個全科大夫, 說話有時不留情麵,做事還是很靠譜。


    自五郎回京,元楓將他請過來,他幾乎就住在元楓院子裏,搬來的醫書有三大箱,每天都在查醫書、記錄五郎病情變化。


    這些洛泱都看在眼裏。


    洛泱讓荷花替自己散開發髻,柔順的黑發披散下來垂到腰際,荷花早上才沾著茉莉水梳過,此時還隱隱透著花香。


    可能是花香的緣故,顧允之稍微有點走神。


    他忽然就想起了李奏,好好的兩人,都讓他開始相信世間自有真情在了,現在卻變得一個不願意提另一個……


    “我準備好了,開始吧。”


    顧允之在洛泱頭上試的是神庭穴與本神穴,頭頂穴位一般針灸師也不會輕易下針,何況還要先點刺出血。


    上次在皇宮裏替聖上紮頭部穴位,就被太醫視作洪水猛獸。


    那時聖上雖口不能言, 但至少有反應,而元橋稍有不慎,恐怕睡過去了都不可知。


    洛泱閉著眼睛,感受著針刺進去神經的反應。


    “第一針你還可以重點,第二針就剛好,有受到刺激後頭腦清明的感覺。”洛泱含笑道:“你第一針為何用的是平針而不是刺針?”


    “神庭穴是督脈足太陽膀胱經、與足陽明胃經的交會穴,用平針留針,療效方可傳達,故刺激感會小些。”


    “原來如此。”


    荷花原先還很害怕,見小娘子自己也紮了兩針,她壯起膽子坐在顧先生麵前。清源從外麵進來,看見阿成坐在凳子上紮針,嚇了一跳。


    小聲跟婢女打聽,才知道大家是在為五郎試針。


    她心下激動,走上前道:“下一個讓我來。”


    願意試針的人雖多,但不是每個都能把感受說得清楚,梨花甚至還出現了頭暈、想吐的狀況,這使顧允之也有些緊張。


    “今天就到這吧,施針也很耗體力。伱先回去,我會照看梨花。”


    顧允之走後,清源緊張的問:“施針這麽危險,五郎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都這時候了,無論如何我都要試一試。你去陪他說說話,叫他的名字,我相信他總有一天會回應的。我在這裏歇歇。”


    清源低頭進了內室,她也相信五郎能夠聽得見,他說過,從軍營回來要帶她到樂遊原上放風箏,醒不過來,她可不依。


    仆婢們各自忙活去了,五郎屋裏除了清源的低語聲,再聽不到別的聲音。但隔著一個小院的三郎屋裏卻有幾個人在低聲說話。


    是裴煊來了。


    “上次回鶻使者來我們還是太大意了,”


    裴煊一身素服,他這段時間不避忌諱,經常往蘇府跑,他的未婚妻是蘇將軍的義女,任誰說他也不怕,他和避之不及的李奏成了鮮明的對比:


    “因為齊王派人去接身在回鶻的太和公主,朝堂上一直都有詬病的聲音。


    今日朝廷收到使臣來報,太和公主離開半月,宰相安允合夥同大將軍柴革作亂,新可汗胡特勤招架不住,向盧龍求救,哪知史元忠竟然以公主還朝、與回鶻已無舅婿關係為由拒絕。


    胡特勤雖然勉強平亂,但他心中恐慌,再次上書請聖上冊封,同時懇請公主下嫁。


    這下更讓李宗閔那幫老家夥抓住了把柄,在朝堂上攻擊齊王接太和公主還朝的決定,甚至有人聲稱要聖上另選賢能......”


    “他們隻是拿太和公主一事做借口罷了。齊王手上有李宗閔他們與王守澄往來的把柄,等他們回過神來,必然想把齊王踢出去,這樣才能保住自己。”


    元楓皺著眉。他們兄弟幾個,不止一次的談論過洛泱看到的那一幕。


    過後,元極也沒有找到四郎被殺的目擊證人,史承雄身邊的親信更是死的死、逃的逃,找不到一個知情人。


    元楓也想找個機會悄悄問李奏,可李奏回京後就被大臣們要求入宮居住,說是他監國的尊榮,又何嚐不是要對他約束?


    他入了宮,蘇府又開始治喪,他們披麻戴孝也不能隨意走動。


    與李奏就更無單獨見麵的機會了。


    裴煊深歎口氣:“偌大一個朝廷,要向轉變不知有多難,現在齊王又隻是皇太弟監國,不做主就是不作為,做主又說你僭越。


    一舉一動都被那些心懷叵測的人盯著,他也難啊!就說回鶻這事,冊封回鶻可汗還好,公主和親......要他從清源這幾個妹妹當中選人下嫁,他也於心不忍。”


    大郎元楨的心裏“咯噔”一下:


    不選真公主,那豈不是要從宗族裏選?


    這事可不能落在蘇家頭上,得提前告訴母親,讓她到昌平郡王府裏打聲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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