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堂兄弟年齡相當,敬宗的兒子李休複八歲,李成美六歲,聖上唯一的兒子,魯王李永七歲。


    聖上繼位之初,曾不止一次的表示,自己的皇位得於長兄,將來會把皇兄的兒子立為太子,還位於長兄一脈。


    聖上說說而已,便有一些大臣當了真,朝堂今年就一直在扯立皇太子這事。


    李鈺等大臣建議立敬宗在世的長子李休複為太子,李宗閔等大臣則建議立聖上自己的兒子李永。


    王守澄當然不願意,若是立這兩位,擁立之功可就不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他別出心裁出奇招,在敬宗留下的四個兒子和聖上的一個兒子中,選了個非長非嫡、最奇怪的排位:


    敬宗最小的兒子李成美。


    李成美比李永還小一歲,母親是個沒身份的宮婢,當然不會有外戚來和王守澄爭奪太子的控製權。


    孩子們還小,都在宮學裏讀書,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像是棋盤上,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被吃掉的棋子。就像此刻在徐清源的眼裏,他們都是自己未來兒子的競爭對手。


    尤其是李永。


    三位小皇子正翹著屁股躲在牆角,找他們的內侍越走越近,徐清漣小聲叫道:


    “魯王殿下!快過來,他們找過來了。”


    這裏是個死角,除非把自己埋在雪堆裏,否則肯定會被找到。魯王李永聽到聲音抬頭看,果然在花牆的窗格裏看到一張女人的臉。


    “你是誰?”李永問道。


    徐清漣笑道:“你先別管我是誰,我是幫你們的人。你們看到牆角那堆雪了嗎?爬上去,跨到牆頭跳下來,我在下麵接著你們。”


    花牆不高,頂上有簷,對於六、七歲的孩子來講,要翻牆也很難。


    但有了雪堆的幫助,對麵還有個人接著,對六七八歲的男孩兒來說,怎樣都是個值得試試的好辦法。


    李永帶頭,李休複推著弟弟李成美爬上了牆角,內侍們來不及運走的雪堆。


    “你在下麵接好了!摔著我們,我父皇砍了你的腦袋。”


    這句是大內侍經常用來嚇唬小內侍的話,李永連說話的口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徐清漣恨得牙癢癢,臉上卻含著笑:


    “放心吧,奴婢會接住你們的。”


    等到他們三個小子都跳下來時,內侍們也找到牆邊來了。看到雪堆被踩塌的一角,不禁臉色大變:


    魯王他們翻牆去了內宮。


    “殿下!殿下!”


    聽到牆裏亂成一團,徐清源他們幾個蹲在牆後捂著嘴笑。


    “你是哪個殿的宮女?本王以後要賞賜你。”


    另兩個先帝皇子明顯要膽小些,他們記事的時候,自己父親已經薨了,親叔叔才是當今聖上。


    叔叔對他們不錯,全都養在宮中。


    去年李永封了王,他們四個卻沒有,仍然隻是先聖皇子。


    “奴婢是太和殿的,奴婢帶你們繞到前麵的角門,回到前麵的紫宸殿,反過來把那些小內侍抓住。”


    “好!”


    這下三個小子都非常信任她了,跟著她往角門走,果然那裏通往紫宸殿側殿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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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嘻嘻哈哈的跑了進去。


    徐清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不過是在他們麵前賣個好,萬一以後能用上呢?


    宮裏就是這樣,巴結比你品級高的,踩踏和你同級別的,鄙視比你品級低的。


    重新走過剛才李永他們跳下來的地方,徐清漣忽然覺得腳底不平,低頭細看,雪裏躺著一塊玉佩,也不知是永王的,還是那兩位公子的。


    徐清漣看四下無人,才將玉佩藏進自己的懷裏,又平整好自己的衣裙,這才朝侍政院走去。


    侍政院裏靜悄悄的,門口的侍衛驗了徐清漣的腰牌,見是聖上寢宮的女史,還真沒敢攔她,領著她往王守澄那間房走。


    王守澄正拿著一塊五十兩的金鋌前後看,拇指來回摩挲著“東都櫃坊”四個字。


    這些就是他從韋元素府裏扣下來的金鋌,齊王送給韋元素的金鋌。


    他扣下來的錢財當然不止這些,但隻有它們讓他迷惑。


    趁著這次抄家和清查左軍,他並沒有找到仇士良與韋元素勾結的證據。


    但按查到的“東都櫃坊”金鋌來看,給韋元素的隻是自己的一半,那麽仇士良得到的,是不是另一半?


    一個多疑的人難免會這樣去想。


    李奏就希望他這麽想。


    既然仇士良將來會成為比王守澄更心狠手辣的權宦,李奏想讓王守澄將他扼殺在搖籃中。


    如果仇士良倒了,潁王就缺少了最強勁的支持。他還能不能像前世一樣,矯詔當上皇太弟,能不能接替二郎李昂上位,那也成了未知。


    (後麵內容正在火速趕來)


    元和十五年,初秋。


    東都洛陽崔國公府後院裏,繁花似錦的牡丹已經謝了,菊花才剛打花骨朵兒,倒是湖邊的兩株紫薇花還算開得熱鬧。


    樹下站著幾個人,似乎比紫薇花更熱鬧。


    “阿福,快去把船劃過來,這邊水深,荷花都長在對岸。”


    “可船在東頭,劃過來太久......”


    “叫你去你就去!”


    一位郎君麵色微紅,不知是被氣的還是太激動。


    湖裏撲騰的聲音小了,水麵隻剩下漣漪。剛落水時還能聽見叫“救命”,這會已無聲無息。


    郎君的手攥成了拳頭,平時雖然討厭這個女子,可畢竟是條人命,考慮再三,他將襆頭摘下準備下水,卻被旁邊一位粉衣女子拉住,她急忙道:


    “三郎,湖水那麽髒,你別去,讓阿扁下去行了。”


    阿扁臉都皺了,嘟囔道:“杜娘子,阿扁要是會水,早就跳下去了,哪裏還用等阿福去劃船?”


    “不救不行啊,崔留守最疼李小娘子的……”白衣女子提醒道。


    三郎看了看身邊,除了兩位貴女和幾個婢子,就剩下阿扁和自己兩個男人,表妹真要出了事,阿爹還不扒了自己的皮?


    他一咬牙,把襆頭往阿扁手裏一塞,罵罵咧咧道:


    “田舍奴!不會水還不會出去叫人?不知養你們這些人有什麽用!”說著,他脫了鞋,跳入水中。


    落水之人當然聽不見岸上這些磨磨唧唧的話,她先是撲騰了兩下,叫救命的時候嗆了一口水,頓時沒了動作,妙曼的身體向湖底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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