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回到府裏一問,四郎並沒有回來。


    他不會把人拉到哪裏去做傻事吧?洛泱覺得這個想法不靠譜,四兄應該不是這樣的人。


    元植隻不過是想利用妹妹,為這個婢女李蕊擋一擋李奏,當然不會將她帶回府裏。他帶著李蕊到了南市旁邊的思順坊。


    這裏住著不少粟特人,酒肆、茶樓雲集,也有一些清倌藝館。


    元植拉著李蕊的手臂,進了一家叫做“雲卷閣”的清倌。這地方他來過幾次,都是和朋友打麻雀牌,點幾個茶娘在旁邊烹茶煮酒、彈琴說笑。


    “媽媽,叫人送套新衣裳過來,這位娘子遭了山賊,衣服破了。”


    四郎也不看身後已經羞得無地自容的李蕊,隻管拉著她往最裏邊的一間包房走。


    “好嘞,四郎稍等片刻。”那媽媽不過三十來歲,徐娘半老、風韻猶存。


    進了包房,元植鬆了手,兀自在坐榻上坐下。很快有茶娘送了茶水進來,瞄了一眼李蕊,吃吃直笑。


    李蕊的臉“騰”的紅了,訥訥道:


    “四郎君,您怎麽可以把我帶到這種地方?”


    本來說好在韋豈麵前掙紮兩下,讓他覺得李奏禽獸不如就回府的,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蘇四郎,把她帶到這個良家子不能踏足的地方。


    元植給她倒了杯茶,指指茶桌對麵:“現在你可以說說是什麽情況了。你們公子是我表兄,我會為你說說情。”


    李蕊知道他是好意,而且自家阿郎喜歡蘇小妹,整個府裏沒有不知道的。


    四郎是蘇小妹的親阿兄,他遲早也會知道真相。


    “四郎君,您誤會了,我們阿郎並沒有對我怎麽樣。我們不過是演戲給坐在旁邊的一位主簿看,為的是讓他覺得......我們郎君是個沉迷酒色的殘暴之人......”


    這個答案有些出乎元植意料,不過他沒有深想,他對眼前這個婢女更感興趣,見她沒有坐下來,便起身將她按在坐榻上,笑道:


    “那就是說,我表兄並沒有撕你衣服?”


    李蕊連忙搖搖頭。


    “你呢?你自己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做他的婢妾?”四郎彎下腰,把臉湊到她臉旁邊,他身上的熱氣,像會吃人的妖怪,飛沙走石的將李蕊包圍。


    李蕊用手扯住已經合不起來的領口,使勁搖搖頭:


    “沒有,奴婢沒有想過......”


    元植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甚是可愛,又逗她道:“你昨日撞傷了我,沒有賠償就跑了,你說,我該找表兄要點什麽?”


    “我沒有......撞傷了哪裏?要不要緊?”


    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往他昨天被撞到的胸膛看。


    元植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膛上,李蕊的心狂跳起來。


    他不是個不知情事的人,李蕊常年在山裏上上下下,身材比洛陽城裏的小娘子們健康豐滿了許多,這讓他很欣賞。


    隨著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他的心裏有種征服的快意,得意了起來。


    聽到有人輕輕敲門,元植鬆開幾乎窒息的李蕊,到門邊接過遞進來的一套粉色衣衫,顏色很新,聞上去有一股用花瓣熏過的香味。


    “去換上吧,我不看你。”四郎說著,便轉過身去。


    李蕊看看四周,這是張帶屏風的塌床,她拿著衣衫,走到了屏風後麵。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始脫下衣服。


    屏風後光線暗,所以牆上點了一盞燭燈,將李蕊的影子映在屏風上。


    四郎本來背過身去的,鬼使神差轉頭看見了那少女的輪廓剪影,不禁癡在哪裏。連李蕊出來的時候,也忘了轉回去。


    兩人四目相對,都不知說些什麽。


    李蕊本有些惱怒,見他不知所措的樣子,心裏的火又滅了。隻紅著臉說:


    “四郎君,請您送我回去吧。”


    元植點頭,轉身去開門,想想又停下來,將自己的披風披在李蕊身上:媽媽找來的這身新衣裳有些清涼,良家子很少這樣穿著走在大街上。


    披風帶著元植身上的溫度,就這麽簡簡單單讓李蕊動了心。


    元植雖說私心比較重,但他是蘇府裏教養大的,自然一副公子做派,縱使從小習武不認真,體態身形,也非四體不勤的文官公子郎君可比。


    媽媽見他們下來,熱情的招呼到:


    “四郎君,怎麽這麽快就走了?”


    這話說的,好像不太行一樣......這下,連蘇元植的臉都要紅了。他從懷裏摸出一塊碎銀,朝媽媽扔去:“衣裳錢,多的做下次茶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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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下馬的時候,李蕊想將披風還給他,他卻轉過馬頭,頭也不回的跑了。


    李蕊有些恍惚。


    這樣一言不發,讓人好揪心。


    “蕊娘回來了!”府門一下打開了,敢情她們就在門縫後麵等著她?還好剛才他什麽也沒說就走了,要不更加難解釋。


    李蕊定了定神,笑道:“阿郎在哪裏,我去找他報告。”


    水渠邊的寒煙閣,是這府裏李奏最喜歡的地方。他有時在這裏坐得晚了,也不回正屋,就把坐榻上的榻桌移開,直接睡在這裏。


    這裏是他升級郎君權利,第一次吻她的地方。


    李蕊走進來,他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披風,知道自己猜得不錯。


    “見過阿郎,剛才在外麵正好遇到蘇四郎,被他誤會了,他把蕊娘帶到一個地方,讓蕊娘換掉被撕破的衣衫......他也是好意,蕊娘已經跟他解釋了,那......不是您撕的。”


    李奏剛才就在想,若是讓四郎知道了,會不會有什麽難以預料的影響。


    他們的事,知道最清楚的是元楓、洛泱,其次是元楨、元極和蘇將軍,四郎五郎基本沒有參與。


    李蕊知道的也不多,不過,她本身就帶著玄冰衛這個天大的秘密。


    “我知道了。去換了衣裳自己想想,出現意外的時候,你應該怎麽做,想好了再來告訴我。”李奏淡淡的說。


    這比直接罵她還難受,李蕊有些喪氣,低頭走了出去。


    李奏問正坐在旁邊案幾上抄兵書的玄慕:“阿慕,你知道李蕊錯在哪裏?”


    “她不是錯在跟四郎君走,也不是錯在換了衣衫,錯在她的解釋。四郎君雖然是蘇府的人,可既然他不在行動之中,就不應該讓他知道這是一次行動,隻能將錯就錯......師傅,您要懲罰她嗎?她也許......隻是為了你和小娘子好。”


    “衛公怎麽說的?”


    “盡忠、益時、輕生、重節者,雖仇必賞;犯法、怠惰、敗事、貪財者,雖親必罰......我知道了,師傅。”


    看著玄慕拿出他的小本本來記錄心得,寫的字有大有小,跟洛泱當初剛用毛筆寫字一樣,李奏不禁微微一笑。


    抬手從書架上抽出那本寫得歪歪扭扭的“麻雀牌遊戲規則”。


    他的笑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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