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奏臉上沒笑,眼裏卻笑了:


    “沒有才怪。”


    “讓大家去砍竹子,一節節的做成杯子狀,底部打個眼,做成育苗杯。先用原土將好苗培育出來,再移種到地裏。下一代的種子,應該就能適應新環境了。”


    洛泱說完,黎海平點頭笑道:


    “是這個道理,我們載重胡人的花草,也沒人敢說一次就成功。公子,這段時間園子裏沒什麽忙的,我也去綠柳莊湊湊熱鬧。”


    洛泱眼前一亮,她想起黎海平父子做過牡丹嫁接,培育出的新品種花開兩色,他們還育出一種雜交蘭花,又種過外邦引種的花草......


    他們能不能讓原有的稻子和占城稻雜交?


    這技術她還真不會,不過,可以提出想法,讓他們這些匠人自己去想辦法。


    曹福廣已經等不及了,他給李奏、洛泱行了個禮,提起那袋土就往外走:


    “我這就回去砍竹子,浪費了八天,時間不等人。”


    “我跟你一起去,順便到東莊找找合適種白疊子的地方。”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洛泱笑道:“那我也走了,過幾天去長安,我去蕭家看看他們準備好了沒有。”


    “不許走,他們又不同去,總要等元楓找好了宅子才過去。”李奏拉住洛泱的帔子,她嘟噥到:“這東西掛在胳膊上,唯一的作用就是方便讓人捉住。”


    “那你們那兒女子穿什麽樣的裙子?”李奏好奇道。


    洛泱一腳搭在他輪椅的踏板上,手在大腿上比劃:“裙子到這裏,上身隻穿裏麵的襦裙加兩根肩帶。”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其他都露在外麵。”洛泱兩手一攤。李奏臉變了色,忙問:“你們不是種棉花了嗎?怎麽還都穿不起布?”


    洛泱捂著臉“咯咯”笑起來:“不是穿不起,是女人想怎麽穿就怎麽穿。”


    “那你還是穿大唐衣裙好......”李奏憨憨笑道:“三分纖雲裁,三分新花開。三分朝霞做環珮,一點朱唇杳杳思千載。”


    “為啥‘思千載’?千年以後我又不認識你。”洛泱想拽回自己的帔子,可他偏不放手,氣洶洶道:“你還想跑?就算跑回去,我也能把你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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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泱看他那不容爭辯的樣子,心頭一暖,笑嘻嘻道:


    “我不回去,我還等著做母儀天下的皇後呢。黃帝的妃子嫘祖,教人養蠶抽絲,我就教人種棉花織布。大唐有那麽好的你,我哪也不去。”


    兩人平時身邊都跟著仆婢,很少能說與他們身份有關的話,今日是因占城稻和棉花才屏退左右。


    可這樣的話題,會讓他們有種難以言表的親密感,隻屬於他們兩人的親密。


    李奏正要將洛泱拽到懷裏,門外傳來阿冽的聲音:“公子,有信。”


    阿凜、阿冽已經回來了,因為公子要回長安,他倆是貼身侍衛,不能不在身邊。陳金水那邊,由邵春和夔領著一隊人在盯著。


    阿冽拿著一封信進來:“公子,是柳青派人送來的信。”


    他們雖說已經有了自己的驛兵,可兩地之間也要停留住宿一晚,若不是緊急事情,柳青也不會用到驛兵。


    再過幾日,李奏就要出發回長安去了,柳青又不負責生辰綱,這時候他還能有什麽緊急之事?


    李奏接過信筒,從裏麵抽出信掃了一眼愣住了。


    他又不可思議的從頭仔細看了一遍,露出深惡痛絕的神情。洛泱湊過去,等看清信上說的事,她也愣住了。


    李奏將信放下,把她的手握在手心裏,洛泱見阿冽在旁邊,正要掙開,他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聖上賜婚,你能抗旨?”洛泱噘著嘴,酸溜溜的說。關於李奏會不會有別的伴侶這一事,洛泱自己都沒想通,這是在唐朝,一味強調一夫一妻那也是有點勉為其難。


    她卻沒想到這事來得如此之快。


    原來,這事起於一次聖上去興寧宮看望蕭太後,說起李奏,太後惋惜的說:


    “六郎也是個孝順孩子,當時不注意小節,才讓有心人給利用。我記得今年是他和安王的弱冠之年,他不在長安,連行弱冠禮都沒人替他做,也是可憐。”


    “我才收到六弟給我送來的一篇經文,這還是先聖在東宮的時候過生辰,我們一同給他抄的......既是太後提起,慶成節就詔他回京,讓他在太後宮裏行個禮,算是補償他今年的弱冠禮吧。”


    六郎已經離京八月,柳青、李逢吉來報,都說他深居簡出,除了陳留大長公主、蘇將軍兩府,他並不與他人交往。


    顧允之去了一趟東都,那也是他腿斷四個月後,等到顧允之回京,自己還密詔他入宮,讓他說出六郎的傷情。


    結果隻得了“聽天由命”四個字。


    就算能拄拐跛行,他也不再適合登基成皇了。既然如此,自己對他又何必嚴防死守?寬待六郎,還能得到兄友弟恭的美名。


    “甚好甚好,聖上若不這麽說,哀家還不好提出來。早年她母親在的時候,就不爭不搶,我們後宮相處都很和睦,我也算代他母親給他一點寬慰吧。”


    蕭太後聽弟弟說了幾回,他在東都還沒有被李逢吉找到的時候,做的茶葉生意經常得到李奏關照,才讓他在東都過得不錯。


    太後覺得,這也是緣分,都是先聖的兒子,能幫就幫幫他。


    聖人又道:“六郎二十都未曾娶親,我看禮部侍郎鄭彥的孫女就不錯,不如替六郎求取鄭氏,那豈不是雙喜臨門?”


    這也不是突然提起鄭侍郎,因為聖上聽說,有人動員鄭彥將孫女送進宮與皇家結親,他傲氣的說,鄭家不需要靠成為皇親來提高身份。


    鄭彥是滎陽鄭氏長房出身,這些士族確實不屑於皇室結親,可聖人就不高興了:我李家統治天下二百年,難道就比不上你們七姓十家?


    你不想讓孫女嫁入皇宮也行,我就讓她嫁到宗室,他還是個跛足皇弟,惡心死你。


    聖上忍了好久。


    等走出了太後的南薰殿,他才仰天長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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