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大郎元楨先過來了,他安慰母親道:


    “阿娘,二郎、五郎已經帶人去追了。就算追不回來,也不會影響判案,您別想太多。以後有事不好跟父親說的,您就告訴兒子,讓兒子替您做。”


    正說著,秦氏跟著阿威進來了,她一眼看見正堂裏站著的元楨,這人高腿長的,那還不都是自己的功勞?秦氏臉上笑成了一朵老菊花:


    “原來是大郎啊!我說才剛從夫人這裏回去,怎麽又喚我過來,阿威說有好事,我還當他哄我。”


    “當真是好事。秦大娘,你一家死到臨頭還不知曉?”洛泱含笑道。


    大家的目光都投向秦氏,秦氏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


    洛泱毫不客氣的說:“秦大娘,你在蘇府待了這麽多年,難道不知幫助朝廷欽犯,是會同罪的嗎?徐家若是判了滿門抄斬,你的夫君和兒子......”


    秦氏嚇得連忙跪在地上,連連向夫人磕頭:“民婦以為,東都的事兒,沒有什麽是到了將軍府擺不平的,真沒想那麽多,小娘子不要嚇唬民婦。”


    “乳娘太高看將軍府了。洛泱說得沒錯,若是傳出去,非但保不了你一家,就連將軍府也會被你牽連。將軍為了避嫌,就是讓我來拿你去投案,也好告知世人,今後你做的任何事,都與蘇府、與我蘇元楨無關。”


    蘇元楨臉上毫無玩笑的意味,那架勢,就差對門外喊一聲“來人”了。


    秦氏臉色煞白,連忙跪著轉向蘇元楨,又是一頓磕頭:


    “大郎君饒命,民婦隻不過得了她一錠銀子,心想帶她進府又不是什麽大事,這順手的便宜......大郎君、夫人,民婦下回再不敢了!”


    洛泱讓桃花拿來筆墨,“刷刷刷”在紙上寫下幾行雞爪一樣的字,遞到秦氏麵前:


    “不想被告官也行,秦大娘你畫個押,徐柔嘉給你的銀子、夫人打賞給你的珠寶布帛,通通退回來,這事就算一筆勾銷。”


    秦大娘不識字,一聽說“一筆勾銷”,趕緊在朱砂印泥上蘸了指頭,在洛泱指著的字上畫了押。


    洛泱拿起來看看,滿意道:


    “這就是你溝通朝廷欽犯的證據,若是你在外麵敢泄露一個字,我就把這證據拍在刺史的案台上,送你們全家上路。”


    “啊呀!我的小祖宗,民婦不敢啊!若是說出去一個字,就叫我爛了舌頭,下地獄做個無舌鬼。”


    早知這樣,我就不按那個手印,來個死不承認......秦大娘垂頭喪氣的跟著阿威出去了。


    “泱兒......阿娘沒說你做得不對,就是......女孩兒多少要溫柔矜持些,你剛才......”


    看著母親欲言又止的為難樣子,元楨笑道:


    “你剛才不像是蘇家那個小嬌嬌,倒像是個母夜叉。”


    洛泱抿起嘴,眨巴眨巴眼睛,兩眼笑得彎彎的,嘴唇裏擠出幾個字:


    “是要這樣嗎?”


    李明珠哭笑不得,元楨哈哈大笑:這可真是我們蘇家的寶!


    笑歸笑,二郎和五郎卻沒能帶回好消息。


    徐柔嘉帶著母親,坐將軍夫人的馬車順利出了城,馬車送她們到城外的漕河水驛就回了頭。


    等到他們追到水驛,船已經走了,二郎、五郎兵分兩路,南北兩個方向去追船,追上之後,才知道她們根本沒上船,在水驛便雇了馬車,從陸路走了。


    至於是回幽州,還是去了別的什麽地方,一時不得而知。


    “竟然讓她跑了!”


    元橋越想越氣,飯也不想吃了,一拍筷子就要走。


    洛泱拉拉他袖子,用嘴朝母親那邊努了努:你是留下來陪母親用晚食的,這樣吵吵,難道是想讓她更難過?


    李明珠確實不好受,內宅婦人,這次是給兒女添亂了。


    洛泱給母親夾了一塊炙魚肉,笑道:


    “徐柔嘉那是還不到老天收她的時候,她還算有孝心,逃跑知道帶上娘,我們就別計較了。裴表哥不是已經把收了她錢、放她們出去的衙役收到大牢裏去了嗎?阿娘您就寬心吧。”


    “是啊,阿娘,下次有人再講您兒子我的壞話,您可別相信了。就算告訴您,您兒子死了,那也一定是假的,我還要服侍您長命百歲、福壽延綿呢。您就吐他一口唾沫,看他還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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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橋也學著洛泱夾了塊燉羊肉,湊上去放在母親碗裏,卻沒提防母親抬手就拍到他腦袋上,李明珠被這個老兒子氣笑了:


    “小孩子胡說什麽死啊活的?又想找打!”


    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紫竹洲裏的三個人也在吃飯,心情都不太好,卻沒有個能說會道寬慰人的。


    李奏夾起一個燒雞腿,正要放到自己碗裏,元楓一筷子搶過去,忿忿道:


    “連個手下都管不好,還想吃雞腿?阿茂不用刀子劃那幾下,估計她還想不起誣陷我弟弟糟蹋她!”


    李奏看看自己空空的筷子,轉頭把旁邊裴煊碗裏,那塊烤得香香的豬臉肉夾過來。裴煊無動於衷:


    “你吃吧,反正我也吃不下。”


    “你們這是幹嘛?跑就跑了,再抓回來不就完了?到我這裏來撒嬌,我還寧願看你倆鬥嘴……哎,我也不吃了,給你倆氣的。”


    李奏飲了口酒,悠悠說到:“聽說,下月初一,新留守就要到東都了?”


    “不是初一,這個月二十九他就回東都了,他一大家子人都在東都,用不著我們操心。今日已是十八,沒幾天了。”


    裴煊是東都刺史,蘇知遠是都指揮使,李逢吉到了任,官銜還在他們之上。老留守告病後,蘇知遠兼了兩個月東都留守,移交出去後,他手上就隻剩兵權。


    不過,這一世畢竟不同了。


    由於提前防範,城南的火被官兵和百姓及時滅了,損失不大,加上放火之人也已抓到,洛陽軍無功無過。


    含嘉倉也隻燒了個倉城門,這點責任,還得禁軍自己背。


    唯獨甩得幹淨的是杜方,他“抗敵負傷,勇保含嘉倉”,聲情並茂寫在奏承一整頁,楊太妃再多搓火兩句,估計還能撈到聖上厚賞。


    本來最出彩的是裴煊,把反賊給抓了,可惜跑了兩個女眷。不過,聖上也可能會看在姑姑的麵上,給這外甥進個爵位。


    大唐公主的兒子,爵位隨父親,像裴損這樣沒有爵位的,兒子就得靠自己立功掙爵位。


    裴煊在東都任文官,立功的機會實在太少,聖上定會抓住這次機會送姑姑個人情,也好籠絡有才的裴表弟。


    “如果我猜得不錯,過幾天,我們就能喝裴大的進爵酒了。”


    李奏顯然很高興,酒也多喝了兩杯:裴煊及時婉拒了杜芊芊,蘇姨父也沒被降職,重生以來,似乎事事都很順利,真是有如神助。


    嗯,還順手救了個小表妹。


    這夜,也不是個個吃飯都歡歡喜喜。


    元植就悶在房裏沒吃飯,白日裏擔心元橋會把他的事說出去,他逐一想好了對策,可沒見父兄那裏有動靜。


    懸著的心剛放下來,就聽說阿娘那裏出了事,推妹妹下河的凶手徐柔嘉成了漏網之魚。


    他冷笑一聲:


    若不是阿娘偏心寵愛老五,怎會忙著替他遮掩,又何至於亂了方寸,親手把凶手送出城?徐娘子真是聰明,這個汙名放在別人頭上,斷不會讓她走得如此順利。


    這次可惜了,白白把救火的功勞,拱手送給了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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