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易點點頭道,“前輩教誨,晚輩謹記,還有一事,請前輩掌掌眼。”


    說著,他將盛放雪紫寒的冰棺挪了出來。


    唐山海起身,盯著冰棺掃了兩眼,又盯著許易,道,“你這是何意?拿個死人給我看什麽?”


    許易道,“前輩再仔細看看。”


    唐山海又將眼目挪向了冰棺,刷地一下,眉毛挑了起來,“這,這,這不可能,這,這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神跡,神跡啊……”


    唐山海又激動又興奮,“此人明明靈魂不在,偏偏肉體還能保持鮮活,若是天衰境的老鬼們有這個本事,哪裏還用整日裏躲在吉穴中苦熬光陰?”


    許易道,“似她這般,可還能複活?”


    唐山海跳腳道,“這到底是怎麽弄的,明明此女的肉軀隻有極弱的修為,偏偏能死而不滅,老夫生平所曆奇事極多,但絕未見過這般事。”


    許易道,“一段奇緣,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甚了了,前輩隻需告訴我,往似這般情況,到底有無可能複活,我能感覺到她最後的氣機,也在一點點衰弱。”


    唐山海搖搖頭道,“如此生而死,死而生的大造化,豈是老夫能說明白的。不過,你也無須灰心,此女能死不滅,本身不就是極大的奇跡麽,所以,萬事皆有可能,這個世界更是神妙極多,即便有一天此女真的死而複生,我亦不會覺得有多離奇。”


    “你若急著尋找答案,我建議你往金丹學府一行,那裏是西洲大陸最後的生機勃勃之地,聚集的奇人,數不勝數,最重要的是,那裏的大能之士,最重典籍,大有窮搜天下之勢,或許在那裏,你會尋到自己的答案。好了,老夫的時間不多了,若依著你,今天怕是走不了了,反正這回有了如意珠,你可隨時聯係老夫,不對,還是老夫聯係你吧。”


    說著,唐山海頭顱處遁出一點光斑,光斑一閃,眨眼便要消失不見。


    “您老叫什麽呀,總得有個名姓?”


    許易高聲呼喊。


    一道聲音飄來,“老夫姓操,叫聲操老便可。”


    聲音未落,操老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許易伏下身子,凝視著冰棺,怔怔盯著雪紫寒如雪容顏,心緒萬千。


    他突然發現自己有太多的事要做,本來遇上夏子陌,他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遠赴東洲白馬寺,去把夏子陌找回來。


    可仔細一排,他發現這最急之事,卻還排不了第一。


    秋娃依舊昏睡,該報的仇還沒報完。


    晏姿無蹤,他得先找回來。


    雪紫寒的生機漸衰,卻又擠到了頭一樁要緊之事。


    仔細一想,許易頭都大了。


    萬事皆難,還是從頭開始,路總是要一步步走的。


    當即,許易走出了第一步,取出收魂瓶放出了曹奇的神嬰。


    曹奇的神嬰才遁出,便要逃走,卻輕鬆被黑白二氣,卷了回來,定在許易身前。


    “晏姿何在?”


    許易冷聲道。


    曹奇跪倒在半空,神色惶恐至極,若是能有眼淚,他此刻定是痛哭流涕的,他當然後悔了。


    他不是蠢人,他對許易的性格把握得很清楚,如果當時,他不是派唐山海接近許易,弄清了許易將去之地,轉而賣給了異步新,想要將許易的整個星空戒納入掌中,單憑著他救助晏姿之德,許易便會主動讓出極大的利益。


    偏生他利益熏心,要一把撈個最大的,自以為作了萬全準備,豈料還是落到了如今這般境地。


    好好的一把天牌,卻被打成了這般模樣,輸光了一切,也包括他的仙途、性命。


    曹奇豈能不悔!


    許易顯然沒有心情聽曹奇痛苦、懺悔,冷聲道,“我隻問晏姿的下落,你應該清楚你沒有和我談條件的資格,我唯一可以承諾你的是,等見了晏姿後,我放你先走三千丈,能不能逃掉,看你的造化,你若再多說一句,我便隻好好生煉煉你這神嬰了。”


    終於,曹奇閉了嘴,他很清楚許易說的是實話,結局很殘酷,但總算有了一線生機,這已是最壞局麵下的最好結果了。


    許易帶著曹奇離開了,南廣場城樓,放過了倒在地上渾噩的唐山海。


    他已然殺人如麻,鐵血無情,但終究不失本性——依然顧念舊情。


    每每對唐山海動殺機之際,腦海中浮現的都是唐山海昔年的功勞,uu看書.ukansh 都會不自禁替唐山海開解——唐山海所做的一切,是受曹奇逼迫,也不過是為人所禦使的棋子。


    殊不知他一旦這樣想,他手中死掉的棋子,得冤枉得在九幽地獄哭泣起來。


    早些時候,某人千人斬的時候,還大言不慚地說過: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反正,許老魔行事雙標得厲害。


    天色剛見些光亮的時候,許易在一座豎在雲海中的奇峰上,見到了晏姿。


    不待晏姿發現他,許易放開禁製,曹奇的神嬰早已蓄勢良久,閃電一般射了出去。


    他驚恐地發現,他射出去的時候,黑白二氣緊緊相隨,一口氣隨著他遁出了三千丈,他絕望地喊了一聲,卻不知在喊什麽,隨即被黑白二氣攪成了一團。


    再見許易,晏姿表現得極為鎮定,許易拍拍她的腦袋,想說些安慰的話,卻發現竟無從說起。


    一路行來,這丫頭跟著他,遭遇的狀況實在太多了。


    晏姿星眸燦燦,拍拍許易手臂,“公子不用擔心我,我受公子護佑,一路行來,已是祥瑞禦免。”


    許易詫異地盯著晏姿,晏姿歪著頭看著他,眨動著燦燦星眸,許易那張經無數風霜的青春老臉上終於爬上一縷笑紋,笑紋放大,泛濫成災。


    “我家小晏終於長大了。”


    許易這句口頭禪一出,便連晏姿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晏姿的確是長大了,曆遍災劫,已能坦然麵對。


    但,那是對己,荒祖的死,她久久不能釋懷。


    在荒祖墓前,一連替早已魂飛魄散的荒祖燒了足足三日紙錢,許易不得已,拉著晏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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