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插曲,衝淡了奔湧的情緒,許易笑道,“提前看到小晏一百歲的樣子,挺有意思,行了,別蹲著了,你這老胳膊老腿兒,蹲久了不麻?”


    晏姿依舊不言不語,心頭的情緒倒是衝淡了不少。


    乍逢許易,他沒有歡喜,隻有惶恐。當初,他選擇離開許易,便是知曉公子敵人眾多,她的存在,隻會成為公子的拖累,鬼主擒她便是一樁明證,故而,她選擇離開。


    將近四年了,時間衝淡了很多,衝不淡的是她對過往的回憶。


    但她絕沒丁點再想見到許易的奢望,物是人非,她知道自己可能不再是公子的拖累,卻不願以這蒼老衰朽的容顏,麵對她最鍾愛的公子。


    此刻,許易陡然出現,晏姿隻覺自己最後的遮羞布,也落了下來。


    待聽得許易的打趣,她心頭稍稍平複,卻仍舊沒勇氣起身,更沒勇氣讓許易看到她這張蒼老的容顏。


    “好吧,你就蹲著吧,我就在這等著,隻是,你手裏的衣服,能不能讓我試試,這幾年可就沒穿過合身的衣服。”


    許易笑著打趣,彎腰撿起掛在樹梢的青衫,便朝身上套去,“咦,這裏的線頭怎麽開了,小晏你的手藝可是有點退步啊。”


    “不可能!”


    晏姿陡然抬起頭來,卻見許易得意地看著她,笑得牙縫都裂開了。


    “你我之間,還在乎這張臉?”


    許易斂起笑容,直直看著她道,“知不知道,就是你這一折騰,我費了多大腦筋,花了多大功夫,才尋到你。以後,再自作主張,本公子可要送你回玲瓏閣了。”


    他陡然拿出公子做派,晏姿一顆枯死的心,好似注入了一汪春水,溫暖得想要掉淚。


    “怎麽回事,還不上菜,大管家都摔杯子了,今天幾房大爺們都在,偏偏今天掉鏈子,都活得不耐煩了。”


    一個葛袍中年急匆匆行了進來,劈頭蓋臉便喊開了,口氣極為不善,忽的,睹見許易和晏姿,勃然大怒,“都他媽挺屍呢,菜呢,上的菜呢。”罵聲未落,便聽見廚間驚人的動靜,狠狠瞪了許易一眼,拔腳便朝那邊奔去。


    “跟我走吧!”


    許易抓住晏姿手臂。


    許易大手傳來溫暖的溫度,卻如電流一般,在晏姿周身遊走,徹底撕下了她所有的偽裝,低下頭道,“我,我想向三夫人告別,當初,若不是三夫人收留,我恐怕早就成了枯骨。”


    許易道,“既然如此,確實當去麵辭,我也當當麵致謝。”


    “我去問問三夫人在何處?”晏姿掙了掙手臂。


    許易卻不放開,“放心吧,跟我走,保管讓你找到三夫人。”


    他雖沒見過那位三夫人,卻早通過感知,摸清了此間五進闊宅的人員分布。


    似乎正院中,正舉行著什麽儀式,此間的主家不論男女老幼,皆在那處匯聚。


    顯然,那位三夫人也當在此。


    且以晏姿在此間的地位,貿然尋人,恐怕問不來下落不說,還得受到奚落。


    便在這時,葛袍中年氣衝衝地奔了出來,點了點許易,便要朝前院奔去。


    許易隨手一招,葛袍中年便飛了過來,“不想死,就閉嘴。”


    葛袍中年哪見過這等神通,嚇得褲子都濕了,一個勁兒地點頭。


    有了葛袍中年為屏障,許易和晏姿波瀾不驚地行到了正院。


    “族中好像在議事,我們還是等等吧。”


    晏姿輕聲說道。


    許易有些心酸,數年寄人籬下的生活,晏姿改變了不少,他本打算輕飄飄來去。


    見得晏姿這般模樣,他忽然覺得有必要張揚張揚。


    許易念頭動處,緊閉的三丈高的烏金木門,轟然打開了。


    場間三十餘人盡皆循聲看了過來,居中而坐的紅臉長者拍案而起,“你們是誰,怎麽敢擅闖總堂!”


    依著一位紫袍中年的紅衣美婦身子猛地一顫,心亂如麻,幾次想要張口,都未有出聲。


    “我認識這白發老嫗,是三弟妹收的那個瘋婆子。”


    西首的一位紫袍***發出一道尖利地叫聲,似乎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天機。


    “三弟婦,到底怎麽回事!”


    紅臉長者怒聲道,“左右,還不將這兩人擒下!”


    立在他背後的兩名勁裝大漢,一躍而起,各自祭出一刀一劍兩柄血器。


    “大伯,你這是做什麽!”


    紅衣美婦騰身而起,雙掌擊出,兩道煞氣輕飆,uu看書.uukansu 將兩名勁裝大漢籠罩在內。


    兩名勁裝大漢倒飛而回,不敢喝紅衣美婦交手。


    “三嫂,這裏是什麽場合,今天是什麽日子,我們幾房人共聚,討論我周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你弄這麽兩個下人闖進此間,到底是何居心?”


    紫衣美婦詞鋒犀利,步步緊逼。


    紅臉老者怒極,瞪著紅衣美婦先前倚靠的紫袍中年,“老三,莫非還要我這個大伯子幫你管老婆麽!”


    紫袍中年滿臉漲紅,瞪一眼紅衣美婦,輕聲喝道,“還不把人領下去。”


    紅衣美婦快步行到晏姿近前,蹙眉道,“你來這裏作甚,後廚又有人欺負你?”


    許易抱拳道,“想必這位是三夫人吧,舍妹避居貴府的這段日子,多謝三夫人照拂,在下敏感五內,大恩必當厚報。不知三夫人有何要求,大可提出,鄙人定當讓三夫人如願。”


    這番話他說得誠懇至極,也全然發乎心意,在他看來,晏姿這段最難熬的日子,多虧了三夫人和周家,這番恩情,於旁人,恐怕算不得什麽,但在他看來,卻是江海之深。


    他卻未想到,這番聽在滿場眾人耳中,真是又刺耳又荒誕。


    且不說,紅顏少年的許易,稱呼鶴發雞皮的晏姿為妹,叫人何等的不可思議。


    最後這番大包大攬的話,真個是無厘頭至極。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三嫂,你麾下怎麽盡收這些奇葩,先有垂死老嫗,再有這大話頑童,都是哪裏找的啊,真是逗人,來來來,我替三嫂說了,她要求不高,金幣千萬,隻要一千萬赤金錢幣,咱們就兩清了。”


    紫衣美婦縱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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