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漸從魔法打擊中恢複過來的摩帝馬,沒有立即反抗,而是謹慎的觀察起現狀,擇機而動。


    這一觀察,這支隊伍的古怪,令他皺起了眉頭。


    這是一支怎樣的隊伍?


    隊伍顯然以領頭男子為準。


    他沉默寡言,腳步不急不慢,幾乎以一種絕對恒定的速度,向著既定目標行去。


    溝壑、裂穀、山丘、寒風……一切似乎都無法阻止他的腳步。


    在他身後,跟著一名全身覆蓋黑毛、眼球凸起的人形怪物,看起來像是一隻黑毛猩猩。


    再之後,便是站在他肩膀和頭頂的人麵鼠。


    它們嘰嘰喳喳,令人煩躁。


    “這小子一看就不是好東西,眼珠子亂轉,我看幹脆戳瞎算了!”


    “哈,我讚同,正好省得逃跑。”


    “放屁!它可是我的仆人,戳瞎可就不值錢了。”


    “格雷斯,我們要的是超凡特性,跟他眼珠子有什麽關係?”


    “伊蓮恩,我從來沒覺得你廢話竟然這麽多?”


    魔法扭曲了它們的身軀;


    亦扭曲了它們的心智,放大了黑暗,狹隘了光明。


    “別,我對終北大陸很熟悉,我可以為你們狩獵到更多的超凡特性!”


    摩帝馬聽著老鼠們的爭吵,心中一沉,連忙求饒,暗中卻默默做著準備。


    “瞧瞧,這才仆人的正確用法!”


    “放屁,我們跟著主人,哪有機會出去狩獵?”


    爭吵聲未落,從雪原上傳來一聲怒吼,令人麵鼠們悚然一驚,尖叫著跳下摩帝馬的肩頭,鑽入積雪之中。


    摩帝馬愕然循聲看去。


    隻見一頭體型龐大,渾身長著厚厚皮毛,頭生獨角,長著六條腿生物狂奔而來。


    它忽而雙腿疾行,忽而六足飛馳,動作十分矯健!


    “諾弗·刻!”


    摩帝馬大驚失色!


    可不是?


    雙腿站立時,似熊;六足狂奔時,似馬;不正是終北大陸赫赫有名的獵食者——諾弗·刻!


    看到這頭怪物的摩帝馬,心中既驚且喜。


    驚駭於諾弗刻的出現;


    驚喜於逃命機會來了,因為他一眼就看出,諾弗刻向著領頭男子奔去。


    ‘好機會!’


    摩帝馬不再猶豫,他皮膚陡然泛起青色,好似變成一頭活屍,無窮力量從體內生出。


    屈膝舒張間,他如同一顆炮彈彈射而出。


    綿軟積雪阻止不了他的步伐。


    刺骨寒風對於摩帝馬來說,那是自由的味道。


    在越過一道雪丘之後,他感覺安全了,心中的好奇,令他鬼使神差的下意識回頭看去。


    旋即,他看到令他瞠目結舌的一幕。


    隻見終北大陸赫赫有名的諾弗·刻,竟然六肢俯跪在地,低下尖銳獨角,恭迎男子跨上後背。


    一道靈光驟然閃過摩帝馬的腦海。


    傳聞,諾弗刻具有操控冰雪和低溫的能力,它的出現往往以足以凍斃獵物的刺骨暴風雪為前奏。


    但他們好像沒有看到暴風雪。


    換言之,諾弗刻的出現,根本不是襲擊。


    可既然不是襲擊,那些老鼠為何如此驚恐?


    摩帝馬尚未想清這個問題,他渾身陡然一僵,狂奔慣性,令他止不住身形得直挺挺的倒在冰雪中。


    “看看,我早就說了,應該戳瞎他的眼睛。”


    “吱吱吱,氣死我了,竟然敢逃跑?打死他,打死他!”


    刺骨冰雪不及耳邊老鼠的聒噪,僵化的思緒,無法掩蓋心中的驚悸!


    如果說他第一次被老鼠抓獲,那是毫無準備的話;


    那麽這次逃跑,他絕對是早有準備,精神更是高度集中,不料,還是遭了暗算,這個結果,簡直令他抓狂,更為驚恐。


    “別吵了,主人走遠了,快跟上。”


    人麵鼠在嘰嘰喳喳的爭吵聲中,最終還是因為主人的遠離,放棄處置摩帝馬。


    再次將其當做坐騎,追了上去。


    這支奇怪隊伍,再次回到了最初狀態。


    區別是,領頭男子招來一頭坐騎,摩帝馬則繼續成為人麵鼠們的坐騎。


    ……


    ……


    趕路的日子,對於寧修遠來說,越來越枯燥。


    終北大陸太大,冰雪太寒,肉體的疲憊有暴君釋緩,精神上的枯燥折磨卻隻能默默承受。


    還好,他通過野獸之心抓來一隻獨角野獸,作為代步,讓趕路少了幾分怠倦,多了幾分寫意。


    殊不知,同樣的風景,在不同人眼中,卻是不同風貌。


    對於苦苦掙紮著廢墟之地的霍勒斯來說,終北大陸雖然酷寒難忍,那詭吊的地理環境,層出不窮的怪物,極富衝擊。


    尤其是那蘊含在怪物體內的美麗靈魂,是他保持高度戒備的源動力。


    然而這一切,對於摩帝馬來說徹底成了折磨。


    這究竟是一群怎樣的怪物?


    幾隻老鼠把他折磨的要死要活,隔三差五,就要咬破他的脖動脈,吸食鮮血。


    還好它們個頭不大,數量不多,不然即便他是超凡者,也要被抽成幹屍!


    如果僅僅是充當血袋,也就罷了。


    最令他恐懼是那頭長毛使魔!


    終北大陸有多恐怖,無需多言,每年都有的暴富傳說,都無法掀起淘金熱,可想而知,這裏有多危險。


    那一頭頭荒謬怪誕的野獸,簡直就是對人類想象力的挑戰。


    便是如此,這些怪物尚未出現,便遭到那頭長毛使魔的轟殺,靈魂遭到吞噬!


    每當這時,騎在諾弗刻身上的男子,總會掏出一支封印瓶,隨手一舀,便從虛空中取來足以令無數神秘學愛好者瘋狂的超凡特性。


    摩帝馬觀察許久,才發現那隨手一舀的動作,代表著何等舉重若輕的力量!


    最令他崩潰的是,他視為可怕威脅的人麵鼠們,好像……好像僅僅是一群可有可無的隨從。


    不,它們似乎連成為隨從的資格都沒有。


    它們總是拚命催促他跟上主人,生怕主人將它們拋棄。


    如果沒有那頭長毛使魔,摩帝馬或許還無法理解人麵鼠的行為。


    不過,當他看到長毛使魔的力量之後,對於人麵鼠的所作所為,他也就不足為奇了。


    內心深處,甚至生出一絲羨慕。


    至少,人麵鼠可以直呼那個神秘男子為主人,他呢?卻是這群老鼠的俘虜。


    該死!


    想到這,怨念和怒火在他心中滋生。


    逃,他是不敢逃了;


    也不想逃了。


    如此無法揣測的強大存在,指縫間隨便漏下一星半點,就足夠他受用無窮;


    所以他的憤懣指向了老鼠,他發誓,一定要證明自己的價值,擺脫老鼠們的控製,成為那個神秘男子的追隨者。


    當這個念頭生出,摩帝馬不再渾渾噩噩的充當老鼠們血袋和坐騎。


    他開始警惕四周,主動格殺靠近的野獸怪物!


    你別說,作為雙環超凡者,強大的攔不住,一些弱小怪物還是攔得下的,即便是打不過,也有長毛使魔為後盾。


    它似乎專門負責主人的安全,因此無論怪物強大弱小,它都會出手攔截格殺。


    摩帝馬的加入,令他稍微輕鬆了不少。


    便是這些許輕鬆,令他獲得來自長毛使魔的嘉獎,或者說饋贈。


    ——一道幽靈。


    這道幽靈不同於常見幽靈,它彷如一縷白煙,幾乎淡不可聞,似乎一陣強風便能將其吹散。


    但摩帝馬卻從這縷幽靈體內,感受到特殊力量。


    實際上,這縷幽靈也成了他靈魂的延伸,遊蕩在身體之外,監視著可能存在的威脅。


    ‘我的努力果然有成效,雖然沒有換來神秘人的讚許,但至少贏得了長毛使魔的欣賞!’


    摩帝馬看著諾弗刻背上,似乎什麽事都不值得他回頭的孤傲身影,暗暗攥緊拳頭……我會證明自己的價值的!


    “嘿,使魔大人賞賜了你什麽?”


    “該死該死!明明我們才是最早跟著主人的,怎麽他收到了賞賜?”


    “吱吱吱……”


    “肮髒的仆人,你這是背叛!”


    人麵鼠們的譏口,再次響了起來。


    摩帝馬不在乎它們的譏口,卻不得不在乎它們的競爭!


    是的,當長毛使魔饋贈摩帝馬之後,一直好吃懶做的人麵鼠們,也加入了保護主人的行動中。


    摩帝馬不得不承認,這些老鼠雖然不起眼,但身上蘊含的力量卻是實打實的強大。


    它們的加入,令他的獵殺越發輕鬆起來。


    但,這絕對不是一個好兆頭。


    一場明爭暗鬥,在枯燥的趕路中,徐徐展開,呼嘯寒風成了這場暗鬥最完美的伴奏!


    ……


    ……


    “屍化!”


    利用屍化打斷一頭冷蛛節奏的摩帝馬,尚未展開第二波打擊,冷蛛轟然砸在雪地中,犁出一道長長的汙痕!


    ‘該死,又搶我功勞!’


    摩帝馬心中怒罵,下意識回頭看一眼長毛使魔。


    不料,映入眼簾的畫麵,令他瞳孔舒張,渾身一僵。


    ——神秘人竟、竟然停下了腳步。


    隆起的雪丘上,諾弗刻四肢抓地,揚起雙爪,尖銳獨角,微微伏低。神秘人一直不變的慵懶背影,挺直了一些,他微微向前探身,陷入久久沉默。


    摩帝馬意識到了什麽,他顧不得獵物,踩著厚厚積雪,喘著粗氣,爬到雪丘邊緣,向外眺望。


    預料中的蒼白雪景沒有看到,映入眼簾是一座翠綠山穀!


    山穀中,堡群密布,身披棕色毛發的類人生物,在其中穿梭。


    很快,它們似乎發現了他們一行人,渾厚的號角聲中,無數沃米人在山穀中奔走起來。


    有的藏入堡群,有的堡外集合。


    怪誕的咒文吟誦聲,在山穀上空飄蕩,凝結出大團綠色瘴屋,湧入集結的沃米人體內。


    沒多久,一支沃米人向雪丘方向衝來,在雪地上犁出一條滾滾雪龍。


    看著這一幕的摩帝馬不知為何,心中沒有半點驚慌之色。


    這一路走來的殺伐,令他對隊伍的實力自信到了極點!


    莫說神秘莫測,不曾出手的神秘人,便是他的長毛使魔,便給予他無窮信心。


    “轟隆隆!”


    雪層在顫抖,極致寒冷令冰雪失去了柔軟,好似鹽粒鋪滿大地,在震動中,四散滾落。


    沃米人到了!


    令人驚訝的是,這一支沃米人裝備十分精良。


    它們身披厚重鎧甲,手持誇張鐮斧,腰間別著雙管獵槍,脖頸間卻掛滿了野獸牙齒,看起來宛如人類戰士和野蠻勇士的結合。


    “我們又見麵了,皮科爾先生!”


    沃米人戰士分開,從中走出一名矮小的沃米人,他撫胸致禮,態度謙卑!


    這不是別人,赫然正是浮冰之船的主人——卡羅爾。


    “這座山穀是你們的領地?”


    寧修遠抬手,指向雪丘之下的翠綠山穀。


    “是的,不過,它很快就會消失,我們也會遷走。”


    卡羅爾畢恭畢敬達道。


    “哦?”


    寧修遠挑眉。


    “外人隻知終北大陸忽夏忽冬,實際上,這是夏天的遷徙,我們追逐著夏天腳步,在這片詛咒之地苟延殘喘。每當夏天下雪時,也就意味著它即將遷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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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羅爾解釋道,怪誕的邏輯令寧修遠頗有種荒謬之感。


    不過,他大約聽懂了。


    此時再看向翠綠山穀,天空中,赫然飄蕩起鵝毛大雪。


    也許要不了多久,大雪就會將山穀覆蓋、同化、湮滅。


    【夏天?哼,卑劣無恥的舊神,真以為用這種手段,就能遮掩星石蹤跡?】


    亞弗姆紮憤怒的低吼聲,在寧修遠心中回蕩。


    是的!


    眼前這片夏天,正是封印亞弗姆紮的星石落點,卻與亞弗姆紮記憶中的“雅拉克山”相差甚遠。


    很顯然,舊神耍了亞弗姆紮。


    若非驅使分身而來,通過呼喚召來的信徒,恐怕隻會在“雅拉克山”的疑塚中,耗盡心血,而無所獲。


    ‘偉大亞弗姆紮,接下來我該怎麽做?’


    寧修遠主動問道。


    【卑劣的舊神,掩蓋了星石,即便我以本體為引,也無法尋覓。不過,它就在這裏,待我找到它,便替我摧毀它!】


    亞弗姆紮聲音熾熱起來。


    ‘是!’


    寧修遠心中應允。


    亞弗姆紮既然已經操控黑色活焰分身而來,為什麽不親手毀了星石,反而他出手?


    寧修遠想不通。


    但他卻驀然想起自己指使範倫汀娜,一劍捅死白色蠕蟲之事。


    現在,他之於亞弗姆紮,恐怕如範倫汀娜之於他。


    儀式需要,詛咒纏身,亦或者其他不為人知的秘密。


    思慮閃爍中,寧修遠心中暗歎,或許亞弗姆紮掙脫封印之時,就是他身死之日。


    或許,烏姆爾饋贈給他的“安卡符印”,將是他掙脫眼前死局的唯一手段。


    至於亞弗姆紮饋贈給他的《屍食教典儀》,雖然信不過,但也能作為備用手段。(第163章)


    想到這,寧修遠目光落在山穀中。


    在愛格伯特,他曾借助交易會留下的幾道暗手,但這終究是在風暴雨神的眼皮底下,風險太高,失敗概率更高。


    這些遠離諸神視野的沃米人,或許才是他死後布置複活儀式的最好人選。


    ……


    看著寧修遠目光落在山穀中,卡羅爾心中歎了一口氣。


    “夏天已經下雪了,大祭司說,也許要不了一夜,夏天就會遷徙離去,我們也要拔寨追尋夏天腳步。”


    他這話其實在委婉告訴寧修遠,沃米人不歡迎他們的到來。


    聲音剛落,卡羅爾渾身一僵。


    因為他驚愕發現,寧修遠體表的灰色火焰紋路活了過來,宛如熾熱岩漿,順著脖頸、袖口、腳踝,流向天空,淌滿大地,向偌大山穀包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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