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布尼爾便早早攙扶著父親,在教會醫院門前排起了長隊。


    夏日黎明還帶著幾分寒意。


    可憐的老父親,即便裹著厚厚外套,不時還會咳嗽兩聲,令人揪心。


    “布尼爾,不要看了,回家吧,我這病就看不好,白費那功夫,還耽誤你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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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已經來了,父親依舊絮絮叨叨的拒絕看病。


    “好了,來都來了,說這話幹什麽?”


    布尼爾聞言,胸中忍不住升起一絲煩躁。


    父親總是這樣“討人嫌”。


    剛開始心髒不舒服的時候,他誰也不說,隻是去教堂禱告的頻率明顯多了起來。


    家裏忙於生計,也沒注意到這一點。


    直到有一天幹活時,父親突然發病,家裏人才知道他已經生病有很長一段時間了。


    家裏窮,去不起私人診所。


    隻能來教會醫院。


    實際上,就是來教會醫院,父親都不太願意。


    他總覺得“病魔”是神對他犯下罪孽的懲罰。


    去醫院,會讓街坊鄰裏都知道他犯了下罪孽,這隻會讓他更加抬不起頭。


    最後還是他和妹妹的百般勸說,才把他勉強勸過來。


    然而診斷結果,卻令他們一家陷入了絕望。


    ——教會醫師說,父親的病乃是不治之症,隻能吃藥延緩。


    “拿個藥舒緩一下也是好的,一次能管三天,總比在家裏硬抗著強吧?”


    看著父親訥訥不言模樣,布尼爾嘴上又軟了下來。


    教會醫院因為免費看病的緣故,藥劑供應十分有限。另外,為了防止迷途羔羊私賣藥劑,因此每次隻會開一到三天的用藥量。


    這是布尼爾明知父親的病看不好,還來排隊的根本原因。


    時間在煎熬等待中,緩緩流逝。


    身後的隊伍也越來越長。


    ——再虔誠的信仰,也難敵對死亡的恐懼。


    終於,當鍾樓傳來七點敲鍾聲,教會醫院門診大門終於緩緩打開。


    幾名年長一點的修女,領著最小隻有八九歲的小修女,站在門前維持著秩序,開始忙碌了的一天。


    布尼爾來得早,早早領到了號牌,攙扶著父親,前往安吉拉診室。


    “安吉拉修女,打擾了。”


    布尼爾一進門,便堆起笑容,一臉歉意。


    他已經反複領著父親過來領了很多次藥物,說實話,不提街坊鄰裏的閑言碎語,他心裏也十分不好意思。


    “哎呀,你們來得正好,我之前跟你們說的名醫今天正好來報道了,走,我帶你們過去。”


    坐在聽診台前的安吉拉,一臉興奮的站了起來,不由分說的就要給布尼爾父親介紹給阿瑟斯。


    實際上,她也想看看阿瑟斯對布尼爾疾病的診斷治療高見!


    她有種預感,阿瑟斯肯定能治療好布尼爾的父親。


    “真的嗎?哎呀,真的謝謝你,安吉拉修女。”


    布尼爾大喜,連忙攙扶著父親,跟著安吉拉修女去了斜對麵一間診室。


    “哦,對了,忘了介紹,他叫阿瑟斯,你們可以稱呼他為阿瑟斯醫師,他的醫術特別厲害……”


    安吉拉一邊興奮介紹著,一邊推開阿瑟斯的房門。


    滿臉期待的布尼爾剛剛走到門前,表情驀然僵住了。


    隻見素白的門診室內,一名年輕的黑發黑瞳男子,正坐在桌子旁,桌麵擺放著一本書。


    “安吉拉修女,他、他就是阿瑟斯醫師?”布尼爾臉色有些僵硬問道。


    “對啊!”


    安吉拉還沒意識到什麽,一邊鄭重點頭,一邊對寧修遠道:


    “阿瑟斯,這位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到過的大伯,他心髒不太好,即便是使用‘特效’藥劑,也無能為力,你給看看吧!”


    寧修遠點了點頭,心中生出一股奇妙感覺。


    在地球上,八輩子跟醫生這職業也沾不上關係的他,現在竟然堂而皇之的坐在聽診台前,成為“名醫”?


    這感覺太荒謬,太奇妙了!


    “天啊,那個黑瞳……魔鬼,怎麽坐在那裏?難不成他是醫師?”


    “聽安吉拉修女的話,他好像還真是醫師。”


    在安吉拉診室門前排隊的患者,看著安吉拉帶著尼布爾父子倆進了寧修遠的診室,頓時好奇的張望起來。


    當他們發現裏麵坐著的竟然是一名異族,聽對話還是醫師之時,一個個頓時大驚失色,議論紛紛。


    “蠻人異族懂醫術嗎?”


    “他還在看書唉,我從沒看過還有哪個醫師看書的,這是才開始學習吧?”


    “是啊,這不是草菅人命嘛!”


    “我聽說,他甚至都不是我主信徒,是主教大人可憐他,收留了他,讓他成為教堂的守燈雜役。”


    “守燈雜役怎麽突然變成了醫師?這、這也太荒謬了。”


    “尼布爾,我跟你說,千萬不能讓他看病,你父親是主的信徒,怎麽能讓魔鬼給看病呢?”


    麵對安吉拉的熱情之言,本來還想讓父親試一下的尼布爾,聽著身後信徒們的議論,尤其是最後一句,心態徹底崩了。


    “安吉拉修女,您也說了,我父親這病……都是主的旨意,我就過來拿點藥,您看可以給我們開點藥嗎?”


    布尼爾小心措辭著,委婉拒絕了阿瑟斯的診治。


    原本十分興奮的安吉拉,表情頓時一僵。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寧修遠,忍不住道:“阿瑟斯的醫術真的十分高超,我以我的信仰……”


    話音未落,就被寧修遠打斷了。


    “安吉拉修女,神說,不可輕易承諾,亦不可妄發誓言。我的醫術十分有限,你就不要再維護我了。”


    寧修遠誠懇道。


    對於患者的反應,說實話,他早有預估。


    不提患者對年輕新醫生的普遍排斥心理;


    換位思考一下,他去看傳統中醫,突然看到一位老黑或老白,煞有其事的蹲在聽診台後麵,估計也是一臉懵逼。


    更何況這裏原住民,從來就沒見過類似他的種族之人,排斥心理隻會更加強烈。


    “這……”安吉拉遲疑了,向來善良的她,心中忽然幾分不忿。


    “快去工作吧,時間會證明一切的。”寧修遠寬慰道,他不想把事情鬧得太難堪。


    “嗯,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這句話令安吉拉心生震動,鄭重頷首回應。


    她不在規勸尼布爾,轉身離開了寧修遠的診室。


    尼布爾也連忙攙扶著父親追了出去。


    門口排隊的患者看著這一幕,忍不住又議論起來。


    “聽聽,他自己都承認了,醫術十分有限呢!”


    “是啊,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成為醫師的?”


    “或許真懂點醫術吧?”


    “不管他懂不懂,反正我是不會去的。”


    “我也不去。”


    排隊的患者們竊竊私語著,這件新鮮事也立馬成了枯燥隊伍的話題談資,從安吉拉診室門口,一直向外麵長長隊伍傳播而去。


    “哎,發生什麽事情了?”


    “聽說來了一位新醫師!”


    “是嗎?醫術怎麽樣?”


    “別提了,是那個異族,黑瞳異族!真不知道一個守燈雜役,怎麽突然就成了醫師?”


    “聽說他是魔鬼的化身,教會神甫不會被他蠱惑了吧?”


    “等看好病,一定得去教堂提醒一下。”


    “對了,我聽說,前幾天,他好像還害死了幾位神甫呢!”


    “還有這事?”


    黑瞳異族的話題,徹底引爆了枯燥的隊伍。


    大家交頭接耳,眉飛色舞的討論著道聽途說的坊間傳聞。


    吹噓者,看著聽眾一臉驚訝唏噓之色,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


    瞧瞧!


    看看我消息多靈通!


    看看我見聞多豐富!


    為了收獲更多的驚歎和感慨,他們甚至不惜添油加醋,虛構編撰。


    “我有親戚是神甫”、“我聽朋友說”、“據說”等以此為開頭的話術,也愈來愈多。


    至於聽眾,聽著那些平時生活完全接觸不到的東西,心生震撼之餘,也有種長了見識之感,好奇心得到大滿足。


    一時間,似乎就連病痛都消退不少。


    在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之時,前麵的隊伍突然嘩然起來。


    “怎麽了?”


    “發生了什麽事?”


    隊伍後麵患者一臉好奇,紛紛錯開隊伍,踮起腳尖,伸頭張望,相互打聽。


    很快,一個驚人而荒謬的消息,從隊伍前麵傳了過來。


    那個黑瞳異族,竟然在門口掛起了一個木牌。


    牌子上赫然寫道:


    本人醫術有限,每天限看十人。


    ——阿瑟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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