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停下來後,惺惺相惜的站到了一起。


    邢健候說:“多謝指點”。


    王洪卻也說:“多謝指點”。


    趙婧之聽的一頭霧水,這是什麽意思?


    邢健候說:“走,前麵有個空房子,到那裏坐一下”。


    路上,他為自己教日本憲兵隊的人武術自辯,對王洪說:“我隻是給了維護家族的生意,這才給日本人做事的。對於日本人,連形意拳的基本功都沒教過”。


    王洪微笑著不與置否,他準備隻談拳術。


    邢健候突然冒出一句:“後麵你用的跟形意拳的東西很象,你會形意拳?”


    王洪說:“我在你哥哥的拳館裏,看了一下形意拳的演練,然後,就照著《形意拳學》這本書瞎琢磨”。


    到了邢健候的小屋。邢健候這才細說:“這本書是形意拳公開於世的第一本書”。


    有些話似乎不太好說,邢健候斟酌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這本《形意拳學》上說的不多,可孫師伯的另一本書《拳意述真》就厲害了。裏麵記了很多形意拳、八卦掌、太極拳的東西,三拳門人幾乎人持一本,從書上找東西”。


    王洪有些奇怪:“不都學了拳了,怎麽還要從書上去學?”


    邢健候說:“形意拳很奇怪,剛開始的東西非常少,剛傳到了河北時,隻有五行拳的劈崩兩式讓人重視,十二形都不全,可功夫照樣全都練出來了。後來,大家覺得東西太少,沒辦法拿出去教人,就又向山西那邊學,這才補全了十二形和不少套路。可有人補了,有人沒補。拳理上也是這樣,很多人功夫特別大,可手裏沒有全套的拳譜”。


    這似乎是門內秘聞,邢健候悶著頭繼續說道:“就算有拳譜的,還出來了好幾樣兒,也不知道哪個是哪個。等到《拳意述真》這本書一出來,大家才認真的校對手裏的拳譜”。


    隨後,他又推薦了孫祿堂的其他幾本書,《八卦拳學》、《八卦劍學》、《太極拳學》,他覺得這些書都值得一看。


    王洪有些心馳神往。


    這些雜話說完了,邢健候就問王洪的身法步法是怎麽練出來的?


    王洪就說了句大實話:“跑。從小拿著鐵棍子在山上跑,圍著柱子跑,圍著皮草靶子跑”。他這跑字裏麵有很說道,隻是沒有細說。


    邢健候一愣,這劍法有點原始古樸的感覺。


    就拿自己練的形意拳對應:“練劍法要不要練拳?站什麽式子?”


    王洪說:“活動身體可以用拳腳,不專門練。練劍不能死,感覺身法要求差不多,隻是不用樁步”。


    古代劍法甚至古人的武藝,都沒有站樁這個說法。


    直到了清初,種種原因,武藝向外發展被異族壓製,開始轉為從已身中求真時,站樁出現了。


    但民國初期,並沒有站樁這個詞。


    如果硬說有,也隻是一種語境,比如形意拳學裏說的:“萬法皆出三體式”,象,但也不是站樁的本意。後期延伸出來“站三體”或“入門先站三年樁”,本意卻是站規矩。


    南派拳種有紮馬的說法,北派武術有蹲馬步的稱謂,約等於同“站樁”。


    話說到這裏,王洪就問邢健候:“你們站什麽式子?”


    邢健候稱尚雲祥這一脈管三體式為“形意母式”,他們以站三體、劈鷹捉為主。


    要說形意拳講究站三體式的,還以郭雲深自己,和他教出來的幾個徒孫最有名。


    郭雲深自己站三體式,也不知道站成什麽樣了,就叫來幾個傻小子,一個拿一根長長的白臘杆子,頂在他腹部,而這郭雲深先生一叫勁兒,五個傻小子全摔出丈外。


    孫祿堂是郭雲深的徒孫,卻是他親自帶出來的。孫祿堂有個徒弟,叫齊公博,為人特別喜歡武術,好不容易拜了孫祿堂為師,卻發現自己身體不怎麽協調,別人一學就會的,他要琢磨很久。


    這人也執著,知道了“萬法皆出三體式”的說法後,就專門琢磨三體式。


    結果站了三年,硬把三體式裏的東西站了出來,擺個架式一站,師兄弟們是推不動、拉不動、甚至抱也抱不動,摔也摔不了,跟樹生根一樣。


    這時再練其他東西,跟換了個人一樣,一學就會,一點就通。後來,這位齊公博先生就到河北省的一個高校裏當了國術教師,這就是“入門先站三年樁”的來曆。


    而邢健候的老師尚雲祥,雖然拜李存義為師,卻也跟師爺郭雲深老先生學習了很長時間,他傳下來的練法與孫祿堂的十分接近。


    他曾經當眾展示過一次三體式。


    有個人擅長雙跺子腳,腳到牆塌,他向尚雲祥逞能,結果尚雲祥三體式一站,讓他踹,第一次沒踹動,第二次便一躍而起傾力再踹,尚雲祥丹田一省氣,反把這人摔出了老遠。


    當麵說話與看書的區別很大。邢健候知道王洪想串些拳,卻也沒有隱瞞什麽,一個是這些東西都寫在了書上,再一個,武人之間的惺惺相惜,僅是把普通的練法講一講,沒什麽忌諱。


    就把他們這一枝的根基三體式和鷹捉說了一下。uu看書 ww.uuansh


    尚雲祥老師教他們形意拳,隻講拔背、沉肩、墜肘、並膝、提肛、裹胯和三圓、三頂、三扣。威力之根在腳,發於腿,主宰於腰。


    邢健候一樣一樣的講,王洪一樣一樣的對應,總算具備了學習形意拳的一些基礎。


    一聊起拳來,兩個都算是武癡的大男人就忘了時間。


    趙婧之聽也聽不懂,隻看到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話,時不時還比劃下,就這麽枯坐到了中午。


    邢健候就想帶二人去吃午飯。


    可王洪與邢健候是以武會友,隻談武藝,也不準備深交,推了午飯,離開了遼陽。


    走在路上,他試著把今天理解的東西,與書上的東西合在一起站了一小會三體式。


    發現的確有意思。


    劍法與三體式不一樣。劍拿在手裏,人使喚著劍,劍帶著人,總想往目標身上進。劍法的練習有幾個特別的地方,不講出來外人難以掌握的,比如那個力貫劍尖,比如那合身撲槍。


    三體式站那麽一小會,就能感覺到身體的種種變化與存在。重心、中心、勁力的傳遞、身體的啟動與製動,甚至呼吸,都能清晰的感覺出來。


    難怪邢健候說,站進去了,就越站越想站,整套拳似乎都在這一個東西上。


    趙婧之看王洪有點入迷了,就問他:“呆呆的站著,也不比劃,能出功夫?”


    王洪得意的笑著說:“出功夫是自己搞明白了一些東西。這三體式是個好東西,要說殺人的能耐,沒有劍法管用,可琢磨身體變化這一塊,不得不服氣這東西的精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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