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壞眼看著徐小雅將一副古畫放在了桌麵上,從紙張看很有古色,畫幅在總提款提拔均有,而最吸引郝壞的卻是中間的主題。


    那是條魚,筆墨有些,但魚眼向上,就像是翻著白眼一眼。


    “八大山人?”郝壞話到嘴邊沒有說出來,但他卻很自信的看出那畫就是八大山人的風格,尤其是那隻白眼,非常的像。


    “弟弟,這就是我說的世界上最貴的一條魚。”徐小雅見郝壞看的入神,不禁在他眼前晃了晃拿著罐啤的手。


    “最貴的,這畫多少錢?”郝壞問了一句。


    “二〇〇四年,四百四十萬,你想想現在的價格?”


    “我去,那怎麽著也得翻一倍。”郝壞隨意一句話,卻引來了徐小雅的注意。


    “你不錯嘛?看來是個行家?”


    “什麽行家,我隻是隨口一說。”郝壞擔心被人看出自己是求畫而來,所以趕忙收起了一臉的好奇,端起啤酒咕咚咚喝了幾口。


    “我可是個警察,而且是市局刑警。”徐小雅一改剛剛的頑皮樣子,將一雙透人心肺的目光釘在了郝壞的雙眼中。


    “吃飯呢,幹嘛這麽開著我?”郝壞完全沒有一絲慌亂,臉上露出了平和的笑容。


    “你是來求畫的?”徐小雅麵色冰冷道。


    郝壞剛要說話,徐小雅卻突然露出了可愛的笑容,並再一次摟著了郝壞的肩膀道:“是求畫的也沒關係。你們這樣的我見多的,不過奶奶那脾氣,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吧。”


    “我真的不是來求畫的。”郝壞當然不是來求畫的,他是來求做舊仿品的。


    “小一千萬的畫。”郝壞咽了一口唾沫,他並不是嘴饞,而是心饞,因為將近千萬元的古畫,他還是第一次見到,之前最高的也不過是價值五百萬的古畫。


    “這畫是假的。”一句話,郝壞差點將嘴裏的啤酒噴出來。


    抬頭看去。門口說話的林翠蘭已經做在了郝壞的對麵。看了一眼徐小雅後,道:“把手拿下來,你可是個姑娘。”


    “見到我就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兒子親生的。還是你兒子不是你親生的。”徐小雅嘟囔著。但還是把放在郝壞肩膀上的胳膊放了下來。


    “價值八百萬的畫居然是假的。這可真是有點……”郝壞搖搖頭,希望林翠蘭能夠給寫提示。


    這一次,林翠蘭沒有吝惜自己的話。


    “這件八大山人的《魚》。長二十八厘米,寬二十三厘米,是見不足一尺的書畫小品。


    〇四年的時候,我的一個朋友,在拍賣會親自將這幅畫買了回來,成交價格是四百八十萬元,當時按照平尺計算,是創造了八大山人書畫作品的一個記錄,說是世界上最貴的一條魚是當之無愧的。


    “奶奶,那你幹嘛說這話是假的?”徐小雅的問題,同樣問出了郝壞心中的疑問。


    “當時我也在現場,根據我的直覺,這件東西有點怪怪的,所有當時我很清楚的提醒我的胖友,但我的好心沒有被他接受……”


    林翠蘭的話匣子本往事的思緒所打開,又因為其愛好沒有停止。


    原來,徐小雅展示的那幅畫,在《藝苑掇英》出版過,而《八大山人全集》中又出版過一次,兩個刊物都是比較權威的出版著錄。


    上麵鈐有張大千的“大風堂”、“張爰”和唐雲的“大石齋”、“杭人唐雲之璽”,四方鑒藏印,從提供的信息來看,當為張大千和唐雲的舊藏,流傳有序。


    畫作的款字“八大山人”,風格當為六十歲左右時的用款。與故宮藏八大山人草書盧鴻堂詩冊款字還有鏡秋詩書冊十二開款字,以及雙鸚詩畫冊款字等,猛一看,風格類似,似乎處於同一人之手。


    但這幅畫作款字,寫得還是太拘謹,不夠自然。


    “八大山人”這四個字的用筆方法還是簡單的中鋒用筆,尤其是“大”字最後一筆,筆力纖弱,又勉強拖過來與“山”字相連,“人“字最後一筆,由於方法不對,收尾處做不到渾圓。


    這個款字,用的是手腕的力量,臂力一點都沒有用上。


    八大山人的書法,在漢、魏、晉、唐以來的諸家法帖上下功最勤,尤以王羲之的為多,臨王羲之《臨河集敘》不下百十通,他曾在一本臨本後寫下心得。


    此為王逸少《臨河集敘》,近世所傳定武本凡三百廿五字,《臨河序》止得百字,更碑室一本,較山人所臨字大。


    由於八大天資卓絕,對王羲之晉唐的筆法領悟在明末清初當位列第一,書法水平上超過了倪元璐等大家。


    另一大家趙孟頫與王羲之的筆法是想通的,但線條不夠王羲之渾厚多變,單薄了不少,而且字體的結體上與王羲之相近,沒有新的麵貌。


    但八大山人無論寫篆、隸,還是小楷、行草,用的筆法全是晉唐王羲之一路的古法,尤其在行草的結體上與二王拉開距離,形成自己樸拙渾厚,骨力內含,張力十足的風格,真正做到了得意忘形。


    結體以上的新意,線條上的渾厚,這一點,是他超越了趙孟頫的一麵。


    該幅畫作,初看筆墨淋漓,魚翻白眼向青天,與八大山人畫作風格類似。但整個畫法差之遠矣!


    魚眼顯然不是一筆完成,是描出來的,畫僵了,畫死了,成了死魚了。魚背,魚脊,魚尾上墨色的濃淡,完全是通過多次的渲染而成,尤其魚鰭和尾巴的墨畫濫了,有墨而無筆。


    而八大畫作上的墨色變化是通過筆鋒在紙麵上下左右位置的推移變化,自然形成了墨色的深淺濃淡,是走筆,而不是畫墨。


    魚肚子下麵線條的畫法,是明顯的提按畫法,而八大的筆法是沒有提按的,他線條中的粗細是通過側鋒在換麵的轉向過程中自然形成的筆鋒的粗細。


    林翠蘭的鑒別雖然郝壞有些聽不懂,但可謂是一氣嗬成,精彩絕倫。


    郝壞甚至有種想要用手機拍下來的衝動,因為林翠蘭剛剛的講述太過專業。


    “哎……”林翠蘭感歎一聲道:“可惜,當時我的那位朋友後來得知了這畫是件偽作,所以便將其托人送到了我這裏,隨後……”


    林翠蘭一臉的哀傷,顯然和之前的淡定有些衝突。


    “等等,您的那位朋友應該對古畫很在行,為何會買錯東西?”


    林翠蘭聞聽郝壞的話後,娓娓道:“八大山人在明末清初四僧畫家中,是我最為喜歡的,我喜歡他書畫中的自如與放逸。


    我個人覺得在四僧中,八大山人的書畫是唯一達到了佛家中的“無我”境界,因“無我”故而能“放逸”,而髡殘、弘仁和石濤都尚未脫離“表現筆墨,表現技巧“的層次,石濤隻差了那麽一點點,線條雖然靈動,但不動“吾”心。


    八大山人的書畫作品曆來為眾多收藏家夢寐以求之物,但能得一真跡,不光眼光與財力具備,還須講究緣分。


    八大書畫的贗品眾多,我們耳熟能詳的張大千就層多次仿作八大的畫作,而水平之高絕無僅有。


    在當時那個時代,由於信息匱乏的原因,他的偽作故而能屢屢得手,騙過眾多高手的眼,騙來不菲的銀子。


    目前國內外博物館和私人收藏的八大山人書畫作品中,贗品也是不容易辨別的,有時出現雙胞胎和多胞胎現象,也是各說各有理,但我相信,如果我們在對八大山人的筆墨的特點和規律了解足夠多的情況下,還是能一一分辨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郝壞說完,突然想到另外一個問題,隨後道:“那這幅畫會不會是張大千的仿品,如果畫出自他的筆下。”


    林翠蘭還沒有開口說話,徐小雅忍不住誇讚了郝壞一句:“哥們兒,你不錯嘛,比我想的都多,如果是張大千的仿品,那價格好像都不會次於原作的作品。”


    “如果是這樣,我那朋友還會選擇輕聲嗎?”


    林翠蘭範文了一句,隨後道出了其中奧秘。


    張大千的水平比這件拍品要高,當時大千先生曾經有過一副《仿八大山人魚樂圖》。


    那幅仿作是張大千用自己的畫法去意臨八大之作,算是他不錯的一件作品。


    題識:“春日濠梁上,靜觀欣所遇。呴沫何足語,生機自然足。仿八大山人魚樂圖,並效其體題詩於上。丙子三月,猨。”


    張大千也僅僅是效八大書法的體而已,仔細看一下,他每個字筆畫的收尾處,做不到渾圓,筆送不到位,像掐斷的木棍,有點泄氣。


    這是為什麽,是因為用筆方法跟八大截然不同!


    根據以上所述,專家們包括林翠蘭給出了結論,那畫是件仿品,也不是張大千的仿作,更不是張大千的藏品。


    畫麵上“大風堂”藏印是偽造的,因為這件東西尚不能入張大千自己的法眼,他是看不上這件東西的,還不如他自己仿的好,所以他是不會收藏這樣的畫作的。


    郝壞搖搖頭,心想,“這才是真正的高手,高手中的高手,做舊這東西,如果沒有真正的藝術造詣,是很難做到神似形似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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