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做事喜歡先製人,有人做事喜歡後製人。


    當然,先有先的好處,後有後的優勢,其關鍵是在於“製人”。


    先者常以為自己得到了先機,可以領先別人一步,而後者卻往往認為自己洞悉全局,可以周詳行事。


    可時機這個東西並不講求什麽先後,隻看你是否在有效時間內把握住。


    秦揚是怎麽趕在電梯前麵的,方展不知道,他隻知道即便秦揚的腿腳再快也還是錯過了時機。


    從現場的情況來看,血泊中的這名男子是讓人一刀斃命的,手法狠毒利落,頸部左側的大動脈被切成了兩段。


    他斷氣並沒有多久,一旁的茶幾上還有半支正在燃燒的煙,也許秦揚衝進屋子時,凶手正從別的什麽途徑離開現場。


    秦揚他們不是專業現場鑒證人員,但凶手若是在現場留下了什麽痕跡線索的話,他們照樣能有辦法現。不過,正如方展預感的那樣,現場根本找不到一絲可疑的痕跡,這甚至會讓人誤以為那男子是自殺的。


    “他叫蔣誌高,是生物電子科研所的專家。”蘇彥從搜集到的線索中找到了男子的身份,“今年四十九歲,離異獨居。”


    “我剛聯係過他們所裏,據說他今天是休假在家。”蕭三才揚了揚手機,“蘇老留給我們的線索又斷了一條。”


    蔣誌高家很簡潔,沒有什麽多餘的家具,根據書櫃和電腦上的資料判斷,蔣誌高近些年一直在從事生物電子微波的研究。他的研究筆記中曾經提到過類似“量”的理論,但隻是一筆帶過,沒有更詳盡的記錄。


    按照先前與華老接觸的經曆判斷,蔣誌高也是蘇正為治療方展身體異狀而布設的一條線,可這條線卻斷得很徹底。


    之前的爭論猜測此刻已有了答案,的確有人預先知道了蘇正的安排,並且這人還搶在方展等人的前麵下手殺死了蔣誌高。


    四人對現場稍作清理後,立即離開了蔣誌高的家,以最快的度趕往城市飛機場。


    現在已不是顧慮掩藏行蹤的時候了,如果不抓緊時間,搶在那個神秘殺手之前的話,最後的兩條線索也會像蔣誌高一樣被殘殺。(.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方展突然想起了這句年代久遠的話來。


    就在方展他們四處奔波的時候,坐鎮在卜監會的丁進也並不清閑。


    除了安排和掌控追捕方展的行動外,他還要應付那些急著拿錢的金融大鱷們,一個個電話和網絡信息攪得他惱火不已。


    原本開出天價的霍興曾把握十足地保證能追蹤到方展,可幾個小時之後,丁進卻現霍興那邊進入了靜默狀態。雖然焦急,但他還不能催著霍興,因為他很了解這個貪得無厭的家夥。如果這時候自己表現得很急切的話,霍興肯定會坐地起價,把原本就高得離譜的要價再翻上幾倍。


    不過,從安排在城市各處的眼線處,丁進得知了一些有用的線索,一個綽號猴子的家夥曾和霍興有過接觸。他立刻派賈悅找來了猴子,一通威逼利誘之後,問出了霍興和庹洛的去向。


    隨即,丁進派出了數十名精幹的手下,從公路、鐵路、航空三路尾追而去。那些手下雖然沒能繼續摸出霍興和庹洛的行蹤,卻在意外的情況下得到了有關方展等人的消息。


    據得到消息的那個手下說,不知是什麽人在他的口袋裏放入了一張紙條,上麵提到了方展的去向。


    “樹大招風,氣大遭凶。”丁進總算是緩過了氣,“天卜能成為天卜,背後也是得罪了不少人的。”


    可消息隻是消息,要跟上並確定方展等人的行蹤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窮追猛趕了一陣,那群手下卻現,他們兩次都是撲空,對於方展依舊隻能望洋興歎。


    剛剛緩過氣的丁進一下又被拋上了半空。


    “丁爺。”賈悅小心翼翼地走進丁進的房間,“有客人……”


    “不見!不見!”丁進正在極力思考對策,被賈悅打斷,頓時火冒三丈。


    身材高大的賈悅往後縮了縮,樣子有些為難,他知道丁進此刻的脾氣一定不小,但外麵那些人的來頭也很大。


    “丁爺,是日本九菊一派和韓國八極宗的頭麵人物。”賈悅鼓足了勁兒,再次說道,“他們說,兩派代表無故被殘殺,要追究中國卜術界的責任。”


    “什麽?!日本人和韓國人要追究責任?!”丁進臉色一變,“這幫自以為是的家夥,在方展身上得不到便宜,現在倒來給我施加壓力了。”


    話雖這麽說,丁進心裏卻知道不能得罪這兩派桀驁的勢力,自己在卜術界的地位尚且不穩,眼前還麵臨著方展這麽一個燙手的山芋,如果不拉攏利用這些人,身下這把交椅恐怕很難坐得長。


    “好,我這就去見見這幫‘爺’。”丁進眼珠轉了轉,臉上露出一絲詭詐的笑意,“攘外必先安內,我今天要來個引外安內。”


    豪華的接待廳內,兩名年過六十的男人正坐在沙上等候,各自身後站著幾名西裝革履的壯年男子。


    靠東頭坐著的男人穿著一套考究得體的深灰色西服,斑白的長紮在腦後,精瘦的臉上帶著一種溫和的笑意。他正抽著一支碩大的煙鬥,蓄著短須的嘴不住蠕動著。


    靠西頭沙上坐著的男人長了張四方臉,顴骨高聳,斜削的額頭上有著刀刻般的抬頭紋,染黑的頭梳成背頭。他抿著薄唇,兩隻小眼睛不住地四處掃動著,臉上陰沉沉的。


    “抱歉,抱歉。”丁進眉開眼笑地走進廳內,抬手向兩人打著招呼,“近來事務繁忙,有勞二位久等了。”


    “丁先生,打攪了。”抽煙鬥的男人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不會浪費你太多時間。”


    “鬼塚先生,您客氣了。”丁進衝那男人笑道,“請坐,請坐,有話慢慢說。”


    鬼塚次郎,日本九菊一派的激進人物,近十年來,一直負責九菊一派對外的事務,尤其是與中國卜術界的接觸。值得一提的是,在精通卜術的同時,他也是一名相當高明的風水師。


    “這不是敘舊!我們要的是公正公平!”小眼睛男子不滿地搶話道,“對殘忍殺害八極宗代表一事,你們必須做出解釋!”


    “殘忍殺害?全先生,您言重了。”丁進故作驚訝道,“論卜的規則本來就是生死由命,何談殺害二字?”


    全曜熙,韓國八極宗掌權人物,在他的主導策略下,已趨沒落的八極宗得以複興,並逐步向東亞及東南亞地區進行擴張。全曜熙最精通的是紋卜,曾藉此擊敗過眾多卜術高手,這也是奠定他野心的基礎之一。


    金時喜、樸正煥、福山雅史的接連死亡,在九菊、八極兩派內部產生了不小的影響,尤其是那些激進的人物更是極力主張公開向中國卜監會宣戰。當然,這種主張立刻就被否定了,鬼塚全曜熙之流很清楚雙方的實力差異,他們完全不具備任何的優勢。況且,宣戰之類的事情未必就能帶來實際利益,在經濟上支撐兩派的金融大鱷們也是這個觀點。


    在這種情況下,丁進自然就成了一個很好的突破點。他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剛剛竊取的地位尚不穩固,鬼塚和全曜熙覺得,隻要對他施加些壓力,一則能搏回臉麵,二則也能相對順暢地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小人並不是軟柿子,捏得不好或許會變成一個仙人球。


    “生死由命?對這種野蠻落後的規則我不感興趣。”全曜熙鐵青著臉道,“作為東道主,你們有責任保護外籍代表的生命安全。”


    強硬的話語擲地有聲,丁進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不管怎樣,他現在是以卜監會最高管理者的身份出現的,全曜熙拿出這樣蠻橫的態度來,那意思似乎根本就沒把丁進放在眼裏。


    “出現這樣的慘劇,我們都很遺憾。”鬼塚看了眼丁進的臉色,溫和地說道,“相信丁先生一定能理解我們的心情,也會盡快給出合理的解決方式。”


    “兩位的心情我能理解,對此事我們也深表遺憾。”丁進臉上掛著職業化的笑容,“事件生的始末根由尚待調查,希望兩位能耐心等待我們的答複。”


    “原來如此,看來貴方已經著手調查了。”鬼塚故作恍然,“可否給出確切時間?我們對本部激憤的弟子也好有個交待。”


    “推托之詞,全是推托之詞!”全曜熙在一旁不滿道,“中國人一向喜歡用緩兵之計,到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


    看著他倆一唱一和,丁進心裏一片通明,鬼塚和全曜熙顯然是事先就串通好了的,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兩麵夾擊地對丁進施加壓力,以達到逼迫他就範的目的。


    跟我玩這套把戲,你們的道行還差得遠,丁進心中暗想。


    不過,對這兩派人暫時還不能得罪,丁進心裏早就有了兩全的計策,他所要做的隻是坐收漁人之利罷了。


    “這個……”丁進瞥了眼兩人身後的隨從,擺出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


    鬼塚微笑著揮揮手,幾名隨從立刻消失在了門外,全曜熙看鬼塚如此,便也吩咐自己的手下出去等候。


    “不瞞二位,其實我們正在對殺害貴派代表的凶手進行追捕。”丁進樣子誠懇地說道,“但凶手的能力很高,又有人暗中協助,所以暫時還無法將他抓回。”


    “活人當然很難抓,死人就方便多了。”全曜熙的小眼睛裏露著凶光,“他本來就是死有餘辜,用些激烈的手段也未嚐不可。”


    鬼塚並不像全曜熙那樣急躁,他聽出丁進是話裏有話,如果隻是為了說剛才的話,那就完全沒有必要讓他倆屏退手下。


    “丁先生,您的意思是必須活捉凶手。”鬼塚拿下煙鬥,盯著丁進的眼睛道,“取難而舍易,似乎有些迫不得已。”


    丁進站起身,來回走了兩步,臉上帶著為難的神色,他這是在裝,如果不是這樣,他下麵那句深思熟慮的話就不太好開場。


    “正如鬼塚先生說的那樣,丁某的確是迫不得已。”丁進突然站住了腳,感歎道,“要求活捉凶手,這也是崗村先生和車先生的意思。”


    話一出口,全曜熙的小眼睛立刻大了一圈,就連一直微笑著的鬼塚臉上也微微變了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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