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山雅史也在笑,那是他在聽到孟漁報出的數字後。(.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零,一個完全不歸屬於卦理五行的數字,一個意味著虛無空幻的數字,一個即代表了一切又代表不了任何事物的數字。


    要從這個數字上尋找依據,並以此來推算出孟漁手中的物件,這一題的難度似乎已經出了應有的範疇。


    而麵對這種情形,福山雅史竟然笑了,好像他完全有把握得出正確的答案。


    當然,他並不隻是在笑,在笑的同時他手也在動。


    他從那百寶囊似的公文包裏,拿出一個白色的殼狀物和三枚古舊的銅錢。福山雅史微閉著眼,將三枚銅錢丟進白色的殼狀物中,輕輕搖動了幾下,隨手一抖,三枚銅錢平躺在了茶幾上。


    就這樣,這動作一共重複了六次,每次銅錢朝上的麵都有所不同,福山雅史隻是略略瞟上一眼,也不細看。


    在場的人默默地看著那三枚不斷變換的銅錢,眼神各有不同,但大多都有些揣測的意味。隻有方展和孟漁的眼睛是牢牢盯在那個白色殼狀物上,卻毫不關心那三枚銅錢。


    “兩拆兩單兩拆,無交重動變,是‘雷山小過’的靜卦。”福山雅史收起銅錢,緩緩道,“此卦父母、兄弟、官鬼成雙,無妻財、子孫。”


    說到這兒,福山雅史頓了頓,似笑非笑地看著孟漁的左手。


    “怎麽不繼續了?”孟漁同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六爻納甲是微觀預測的代表,但不能隻憑六親用神判定。”


    “前輩,答案雖有,可卻有所冒犯。”福山雅史欠了下身,“這題我放棄。”


    孟漁眼中一亮,口裏哈哈笑著:“冒犯不冒犯的,那都是繁文縟節,我老人家活了一百歲,早就不講究這些道道了。”


    福山雅史微笑著站起身,對孟漁深鞠了一躬,隨即道:“前輩手裏沒有任何東西,但也可以說還是拿了一樣東西。”


    這話聽著有點虛,不像是在梅花射覆,倒是有點打禪機的味道。


    “嗬嗬,你說的倒是挺有意思。”孟漁稍稍抬了抬左手,“怎麽聽上去,我這左手像是一個禪機?”


    “因為您的左手已經斷去,現在裝了的是義肢。”福山雅史再次鞠躬道,“得罪前輩了。”


    “哈哈,好,好,九菊一派果然有人才!”孟漁大笑著從袖中伸出左手,右手一旋,整隻左手齊腕落下,真的是一個假肢。


    “你算得很準,不過卻沒有以我給出的數字提示做依據。”孟漁接著說道,“這一過先記著,且聽聽你有什麽分析。”


    拿起那個白色殼狀物,福山雅史環視了眾人一眼,謙遜道:“想必大家都已看出了,我剛才用的是六爻納甲,而所用的器具就是做個白龜甲殼。”


    白龜?樸正煥、蕭三才甚至連焦卯都瞪直了眼,要知道,但凡研習六爻納甲法的人,幾乎人人都想擁有一個這樣白龜甲殼。因為這白龜是自然界中的一種特殊種類,它的甲殼經過日曬、水洗、風吹、藻侵、泥染,又有石灰質沉澱和金石研磨,卻依舊保持著特殊的白色。經過這些,白龜的甲殼擁有了乾、兌、離、震、巽、坎、艮、坤八卦的特性,同時由於白龜的生活習性和漫長的壽命,使得它在體內聚集的“量”多於平常生物,並多數隱藏於甲殼之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可惜的是,由於白龜對生存的環境要求頗高,又隻在人跡罕至的水域出沒,因此平常人連見到它們的機會都很少,更不要說得到它們的甲殼了。也正是因為白龜甲殼的奇異特性和它的稀有程度,才使其成為六爻納甲的推崇的寶物。雖然它的功能一度被誇大神話,但若憑心而論,作為六爻納甲的器具,始終還是上上之選。


    麵上看來,福山雅史的行為,包括他使用的器具都沒有什麽不正常的地方。可方展卻不這麽認為,事實上,他覺得福山雅史太奇怪了。


    本輪比試開始前,焦孟兩人就說過,是梅花射覆,又附加了測字的成分在內。對於這種測試,大家都理所應當地采用了最快捷有效的卜算方式。


    可福山雅史卻偏偏沒有這樣做,相反的,他所用的恰恰是相對費神費力的六爻納甲。如果說是想彰顯一下自己的卜術,也不必采取這種方式來表現。


    更重要的是,這完全不像福山雅史一貫的作風。


    “雷山小過,自下而上為:辰土父母爻、午火官鬼爻、申金兄弟爻、午火官鬼爻、申金兄弟爻、戌土父母爻。其世爻在四爻的午火官鬼爻,應爻在辰土父母爻。”福山雅史可不管方展他們是否揣測著什麽,自顧解起卦來,“今日見壬癸,六神自下而上為玄武、青龍、朱雀、勾陳、騰蛇、白虎;勾陳入世爻,玄武入應爻。”


    “唔,安六親、定世應、取六神,你的基本功倒也紮實。”焦卯是個急性子,聽著有點不耐煩了,“也別對著唐僧念西經了,直接說重點。”


    福山雅史笑了笑:“世爻為本,為孟前輩的手,逢午火官鬼,有屍之相,故此手已死。應爻為求,為孟前輩出的題,逢辰土父母,六親中父母為苦神,有徒勞辛苦無功而返之相,故此題本應無解。”


    “不錯,可你又是怎麽算出我戴著義肢的呢?”孟漁裝上左手義肢,緩緩問道。


    “勾陳屬土又臨世爻,為官鬼爻午火所生,為生硬,為僵直,為行事遲純。手不可能屬土,而且是在死相中存在的。由此可以看出,孟前輩的手還在,但不像是真手。”福山雅史指了指孟漁的袖子,“應爻上臨玄武,此神為隱晦,為虛假,為難言之隱。又因玄武屬水,為父母爻辰土所克,有行動不便之相。因此我斷定,這隻手是義肢。”


    這番話說得有點長,但卻邏輯清晰,句句在理,把一個複雜的卦象推理明了地解釋了出來。非但如此,他對六親、六神結合世應的判斷拿捏也相當精準,這一點倒是大有蓋過方展之前那番解卦的勢頭。


    焦卯咂咂嘴,自顧喝了口茶,借機和孟漁遞了個眼神,拿著茶杯的手指不易察覺地動了幾下。


    那手勢孟漁在熟悉不過了,九十多年的相處中,他們常常憑著這種兒時的手勢在人前互通消息,也從來沒人能看懂。


    這會兒焦卯的意思是:那小日本有一套,也能侃,不過還是有點不切題。這樣倒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來,也無法斷定他是不是嫌疑人,不如借機壓他一下積分,看看後麵如何。


    孟漁揚揚眉,拿著茶杯的手也動了幾下,意思是:沒事,我套套他,看個究竟,再沒結果,就按你說的辦。


    兩人暗裏商定,裝作沒事一般,又喝了幾口茶,這才放下茶杯。


    “咳,說的精彩,你還特意提了下你的白龜甲殼。”孟漁清了清嗓子,“老人家我沒會錯意的話,你是想暗示那甲殼正是應了數字零?”


    被這麽一問,福山雅史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前輩出題時,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六爻納甲,白龜甲殼為圓,銅錢也為圓,正對應零的圓形。”


    孟漁看了看焦卯,焦卯看了看孟漁,兩人同時放聲大笑起來,這對年逾百歲的老哥倆笑得跟孩子般開心,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福山雅史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更不知道這老哥倆為何如此笑,一時間倒也沒了進退。隻得一邊陪著笑,一邊向方展等人投去詢問的眼光。


    樸正煥也是莫名,一臉茫然地搖搖頭。蕭三才低頭打著算盤,完全沉浸在剛才福山的那則卦象中,壓根沒看到。


    “你忘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早期漢字的‘零’是文字而不是圓形。”方展盯著手裏的煙頭,“你們熟悉的那個〇,其實不能算漢字,隻是特殊符號而已。”


    說著,一彈手中的煙頭,幾點火星有意無意地落向擺在茶幾上的白龜甲殼。說來也怪,整個白龜甲殼被那火星一碰,頓時泛出一片暗藍色的光芒,一閃而逝。


    焦卯眼尖,見狀搶上前去,伸手一搭那個白龜甲殼,手臂不由得一顫。


    “這甲殼還有誰動過?!”焦卯的語聲變得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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