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悄悄來臨,如一把巨大的刷子,在廣闊的大地上一層層一遍遍刷出濃墨的黑色。整個世界迅速陷入永恒的黑暗,再也見不到半點光明從住宅區,從高聳入雲的寫字樓的窗台上如頑童悄悄泄露出來。依然存在的是那些忙碌的身影,隻是不再是為了工作和生活的人類,而是僅僅如野獸般瘋狂謀奪食物的喪屍。他們或群體或獨立,三三兩兩遊蕩在寬敞的馬路上,穿梭在早已經被各種車輛房屋碎片堵得水泄不通的街道。不管前麵是刀山火海,抑或是銅牆鐵壁,隻要在有可能的條件下,喪屍就不會停下自己的腳步,放棄自己的方向,他們會用盡一切力氣摧毀障礙物。偶爾還能聽見幾聲淒厲的嚎叫在空蕩的廣場上爆發,仿佛從深宮傳出的哀怨,婉轉淒涼,在天地之間久久回蕩。


    這個時候晚飯剛過,學生們有了一點自由的活動時間,雖然平日裏學校限製了學生的人身自由,但是比起在外麵麵對屍山血海,最後落得個屍骨無存的人們,幸福感頓時又爬上了學生的心頭。


    時間久了,感情會淡,也包括大家的危機意識,仿佛外麵的喪屍跟自己已經沒有太大的關係,反正每天有學校這座在他們心目中巍峨不倒的靠山,又能保證每天的供給,隻要在這裏能過上太平日子,管他人間末世,管他春夏秋冬。


    周雲裳手挽著宿舍的一個女同學從食堂走出,在前方不遠處的草坪上找了塊比較幹淨的地方坐下。那位女同學伸了伸懶腰,打了個哈欠,一頭倒在草地上,舒服的呻吟了一聲,長長出了口氣。


    見著她的行為滑稽,周雲裳不禁莞爾一笑,打趣的說:“曉蘭,什麽事情讓你沒精打采的?是不是又想隔壁班的帥哥了?如果你不好意思,我可以替你傳達的。”


    “討厭。”曉蘭從地上做起來,給了周雲裳一個粉拳說,“滿口胡言,誰說我想他了?”


    話雖如此,但女兒心總是靦腆而羞澀,她的臉上不自覺飄起兩朵紅霞,隱隱有一股炙熱的氣浪在臉上膨脹,如果不是夜色的掩護,她的表情會顯得更滑稽可愛。


    周雲裳噗哧一笑說:“我又沒說是誰,你緊張什麽?”


    “好啦好啦!”曉蘭說,“是你想起了鍾元了吧?”


    話剛出口,曉蘭下意識裏發現自己說錯了什麽話,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一轉看向周雲裳。隻見周雲裳忽然收斂了笑容,一雙靈動的眼睛在漆黑的夜裏似乎閃動著晶瑩了淚花。曉蘭馬上又補充了一句:“雲裳,你看我就是嘴笨,不會說話。我剛才隻是……隻是……”


    “曉蘭。”周雲裳深深吸了口氣說,“不用不好意思,我沒事!”周雲裳控製著溢出眼眶的淚水,生生將那股生澀的情緒又收了回去,轉頭露出一臉呆滯的笑容說,“我比誰都了解鍾元,他跟我說過會回來找我,就一定不會食言。不管要多久,我都會等著他回來。”


    忽然一聲淒厲而蒼老的鳴叫在身邊響起,一隻烏鴉“呀……”的從頭頂飛過,穩穩落在身側五米之外的楓樹上,一種危險和恐懼感便頓時裘上兩人的心頭。烏鴉停留了一會,撲棱著翅膀,向著校外的方向飛去,迅速沒入黑暗裏,消失不見。自從喪屍橫行之後,學校中不知不覺多了許多來往覓食的烏鴉,整座城市,要點生肉恐怕比登天還難,如果要的是腐肉,處處皆是美食。


    “好恐怖!”曉蘭渾身感到發寒,“我最怕的就是烏鴉了,我聽人說這種鳥總是出現在陰氣深重的墳場或者怨氣大盛的陰宅之中,是種不詳之鳥。”


    “我倒是不覺得。”周雲裳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曉蘭吃了一驚問道,“雲裳,你剛才說什麽?”


    “哦!沒什麽沒什麽。”周雲裳感覺到自己的失態,連忙補充說。然後轉頭又看了看烏鴉飛去的方向,留下了一望無盡的黑暗,她低聲地說,“我要是能變成一隻烏鴉該有多好,起碼我不用每天被關在這裏,連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食堂方向傳來一連串嘈雜的聲音,許多學生的聲音響起,隨即又被一個聲音醇厚又略帶蒼老的聲音壓過。因為距離太遠,根本聽不清那邊的人說了些什麽,隻見四周有一些匆匆忙忙的腳步往食堂方向跑去。學校明令禁止在校園內大聲喧嘩,尤其是晚上,到底是誰這麽大膽敢在這個時候觸犯校規?


    秉著好奇的心性,兩個青春靚麗的身影在草地上站起,踩在輕柔的草皮上,向著食堂的方向走去。


    食堂門口,一位中年大叔,頭頂稀稀疏疏剩下幾根發絲,中間則是一塊光滑的自留地,幾根發絲盤旋在腦門上,似乎維護著這個主人頭頂的最後一點尊容。他是食堂的主廚,他喜歡學生們叫他王大叔,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說這樣顯得親切,他每天看著大家高興的吃著自己做的飯,就放佛看到了自己的兒子,而又有那個做父親的不用心給自己的兒子做出最可口的飯菜呢?所以王大叔自從掌廚之後,跟學生之間的關係非常融洽,幾年下來,竟是跟大家打得火熱,大家沒事都會找王大叔調調侃,吹吹牛,甚至連女生為了一些私密問題也會時常找到王大叔,讓他幫著出出主意,或者傳達點什麽“風聲”出去。隻要是能幫助到學生的事,王大叔樂此不疲,從來沒有駁過一個請求,說過一個不字,隻要能做到的,王大叔從不推諉。漸漸的,王大叔儼然成為了學校最仁慈的長輩,最受敬重的長輩。


    可就是這樣一位德高望重的掌廚王大叔,此時的他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正架在一個瑟瑟發抖的男學生脖子上。他嗬斥著食堂裏所有的人滾出去,誰也不能踏進食堂半步。


    所有的人被這一幕嚇得直抽涼氣,甚至有一些膽大,仗著平時和王大叔的關係還不錯的男學生,打著響指讚揚王大叔這招真是絕了,給枯燥苦悶的生活帶來了一點歡笑和娛樂。


    不過,當他們滿懷自信,自認為識破了王大叔的伎倆而沾沾自喜的走到他麵前的時候。王大叔的腳已經結結實實在他的胸口留下一個剛從廚房走出,油膩膩的黃色膠鞋鞋印。上前的學生“哎呀”一聲退出幾步,一個踩空從隻有五級高的台階上滾落下去。緊跟著就是一聲痛苦的慘叫和一連串譴責:“王大叔,你他媽的來真的啊!”


    “你們都別過來。”王大叔一臉嚴肅的表情,似乎不像是在開玩笑和演戲,反倒像是私闖民宅的小賊被主人發現,為求生路,但求一搏。說著手上的刀又緊了幾分,鋒利的刀刃稍微接觸男學生的皮膚,一滴鮮紅的血液沿著脖頸流入胸口。“都別過來,要再上前一步,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王,王大叔,你別這樣。”男學生顫悠悠,夾雜了一絲絲哀求和恐懼,“有話好好說,好好說,您能別動刀子嗎?”


    “你給我閉嘴,恬不知恥的家夥,這些年你的書都白讀了。竟然做出這種下流無恥的事來。我把你送到花校長的辦公室,我看你怎麽解釋。”


    周雲裳和曉蘭來到人堆裏,周圍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學生,有的喝彩,有的笑聲連連,有的則是苦心勸說著王大叔不要衝動,現場一片熱騰騰,雜亂無章,宛如集結了三教九流的大戲院。由於人太多,將食堂門口圍得水泄不通風雨不透,即使她們踮起腳尖也看不清一二。


    忽然,曉蘭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整個人如電擊一般呆呆的站在原地,兩隻眼睛最大限度的睜開來。這個表情連身邊的周雲裳也嚇了一條,立馬問曉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是我弟弟的聲音。”曉蘭嘴唇微微動了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麽說出口的。她整個人痙攣了一下,撥開人群,大喊著讓開,如一條靈蛇般穿梭而入。周圍的學生一時聽到曉蘭聲嘶力竭的高喊,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隻好快速讓開一條通道出來。周雲裳生怕曉蘭會做出什麽蠢事,緊緊跟了上去。


    曉蘭的身影竄到麵前,王大叔手中的男學生忽然滿含淚水,興奮地叫了一句:“姐,快點救救我!”


    “王大叔。”曉蘭快速逼近王大叔,嚇得王大叔連連後退,一把尖刀舉到眼前大喝一聲,“你給我站住,不然,不然我就……”說著又收回尖刀在男學生的麵前比劃著。


    “好,好,王大叔,”由於剛才事發突然,曉蘭的臉上一陣發熱,她微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沉聲說,“王大叔,你先別激動。你一直以來都是我們敬重的人,我們姐弟兩這幾年也是吃你的飯長大的。我不知道我弟弟什麽地方得罪你了,讓你發這麽大的火。您大人有大量,先放下刀。好嗎?”


    “哼!”王大叔從鼻腔冷冷噴出一個字,接著是一陣沉默,周圍的呼聲忽然都停止了,每個人都想知道到底是什麽事情讓平時慈祥可敬的王大叔恍若兩人,做出如此激烈的行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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