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活著,其實隻留下一個軀殼。


    有的人死了,卻永遠活在大家心中。


    咳咳。


    這個描述似乎有些過火。


    但東方白相信,趙逸這個老陰逼的名字,在今後的上百年內,絕對會牢牢的刻印在每一個蒙古人的心中!


    “一個人得陰毒到何等程度,才能在要死得時候,想得不是自己得家人親友。


    反而腦子裏想著坑死別人?”


    嘴上這般得嘀咕了一句。


    東方白的眼中,逐漸閃爍出一個半月前,二人之間的對話。


    “皇帝駕崩了???”


    藍家的院牆上,猜測到這個消息的東方白驚叫出聲。


    “噓,你小聲一點,嚷嚷這麽大聲,你是怕自己死的不夠快麽?”


    說這話時,藍禮的眼中閃過一抹名為無奈的情緒。


    “皇帝死了,蒙古人得到消息後就趕來了襄陽,想來昨日那場妖星降世,就是趙逸之死而引起的異相。”


    “不是,藍禮...你是說皇帝真的死了?”


    “叫師傅。”


    “師父!你剛剛說的是不是真的?”


    “應該...是的吧...”


    用肯定的語氣說出疑問的話,東方白聽得出,藍禮是已經確認了趙逸的‘死’。


    隻不過因為沒有親眼看到,而不願對祂說出確定的答案罷了。


    “皇帝,死了,那....新的皇帝怎麽辦?”


    一年多以來,東方白被藍禮訓練出來的政治嗅覺,已經令她隱隱感到不祥的預感。


    趙逸死了。


    嶽鵬舉是趙逸一手提拔起來的。


    那趙逸死了,對嶽鵬舉來講,就是沒了靠山。


    一個沒有靠山的領兵大將,又是在這個皇帝駕崩的節點。


    似乎,除了造反之外,就隻剩下死路一條了?


    想到這裏,東方白猛的打了個寒戰。


    一隻手抓住藍禮的衣袖,在藍禮愕然的表情中開口道:


    “我們還是趕緊走吧,既然趙逸死了,這襄陽城我們也呆不下去了!”


    藍禮:“???”


    “你看我幹嘛?你靠山的靠山都到了,你還留在襄陽,是想陪著他嶽鵬舉殉葬嗎?”


    東方白語氣幽幽:


    “早知道是這樣,昨天我們就不該回來的....”


    藍禮聞言,啞然失笑。


    輕輕的在東方白的腦袋上拍了拍,在東方白發火之前,藍禮輕笑著開口道:


    “別想那麽多,事情應該沒你想的那麽嚴重。”


    “還不嚴重?”


    “嗯,隻是死了個皇帝,又不是什麽大事兒。”


    東方白聽到這話,下巴差點掉到地上。


    用手拂過東方白麵上那誇張的表情,藍禮輕笑著解釋道:


    “皇帝是皇帝,嶽鵬舉是嶽鵬舉,藍家是藍家。


    三者不可混為一談。


    皇帝死了,嶽鵬舉可能會被人拉出來殉葬,藍家或許也會遭受一些損失。


    但是!


    今天為師就教你個道理,你且記好。


    這世界上凡是以世家為名號者,是絕不會因為一位皇帝的死去,而受到過多牽連的。


    皇帝可以輪流去坐,但不管皇帝換成了誰,這個國家的每個州郡,依舊是掌控在當地世家的手中!


    新皇若是不想在登基的第一天,就惹得天下世家造反。


    就必須要默認藍家在這個國度內的地位.....”


    “切,總是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你別說這些我聽不懂的來蒙我!”


    “我蒙你?”


    藍禮哭笑不得。


    “南宋很大,和你的黑木崖並不一樣,南宋的皇帝也和你們南詔國的不同。


    在這裏,皇帝的本質,隻是一個被大家推舉出來的族長。


    而不是如同你們日月神教的教主一般,有著對所有人的生殺大權。”


    “......你別和我解釋在這些,這些書上教的多了!”


    東方白翻了個白影,隨後又開始竄動藍禮逃出襄陽.....


    幾次三番下來,藍禮也是鬱悶的可以。


    瞪著東方白的眼睛,直接衝她道:


    “自己腦子笨,就多聽聰明人的話,我這個當師傅的還能坑你?”


    “你.....”


    “你什麽你,趁著天還沒黑,你今晚就滾去大名府!”


    ”我.....“


    “我什麽我?你光想著在趙逸死後,新登基的皇帝肯定看不順眼嶽飛,覺得被新皇拋棄的嶽鵬舉,隻有敗亡的命。


    可你就沒想一想,趙逸既然能當十多年的皇帝,又知道自己死期將近,他就沒對自己死後之事做過安排?”


    被藍禮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東方白的臉憋得通紅。


    但在藍禮那直勾勾的目光下,還是下意識的低下頭:


    “誰知道他是不是忽然就死了,說不定他就沒來得及安排呢?”


    好吧。


    東方白嘴上還在辯解,可實際上已經認同了藍禮的話。


    “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你記得,此次讓你北上,你隻管保住嶽鵬舉的性命。


    除此之外,其餘瑣事,無論你見到了什麽,通通都不要去管!”


    “呃....”


    “聽到沒!”


    “哦....”


    被訓斥過的東方白,屈服在藍禮的‘淫威’之下。


    那時藍禮的身影,在東方白的眼中,是那般的耀眼。


    就像是一個通曉世事的賢者一般!


    隨後,一路北上。


    度過長江,馬不停蹄。


    在她抵達大名府的第一天,正巧就碰到了金人進攻大名府城牆的一幕。


    大名府戒嚴!


    而憑借輕功混入城中的她,則是在出示了藍禮給她的腰牌後,直接被帶到了嶽鵬舉的麵前!


    藍禮有這麽大的麵子?


    這是見到嶽鵬舉時,東方白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緊接著,在嶽鵬舉開口後。


    其所說的話,就如同一顆驚雷一般,在東方白的心中炸響!


    “是藍家小子叫你來保護嶽某的?”


    東方白呆呆的點了點頭。


    “嗯,算他小子有良心。”


    放下手中狼毫筆,眼見桌上的山河社稷圖已然成型,嶽飛滿意的點了點頭:


    “某家就知道,以他的機靈勁兒,肯定是能看破局中關鍵!”


    “局?”東方白握緊了拳頭。


    “他沒對你說?”


    “沒有....”


    東方白的牙齒咬的咯吱咯吱亂響:


    “他就是叫我來保護你。


    在你兵敗之前,讓我保你不死!”


    嶽鵬舉聞言,拂須大笑。


    他這一笑,營帳內的其他人也跟在笑了起來。


    一群人笑了好一會兒,嶽飛忽然歎了口氣:


    “若是雲兒、雷兒有他一半的心思,這場北伐,某家也就不需要打的這般急促了.....”


    心思?


    北伐?


    你現在是四麵楚歌好不好!


    “算了,這都是命,老天待嶽某也算不薄....


    東方姑娘是吧。


    接下來這段時間,某家的性命,就勞煩你看護了。”


    東方白:“......”


    怎麽著。


    一個個就不能把話說全麽?


    南宋人都這德性?


    活該你們被人欺負!!!


    迷迷糊糊的東方白,就這樣唄安排到了嶽鵬舉的身後。


    成為了嶽鵬舉親衛中的一員。


    然後,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她親眼看到了,一個老陰逼,是如何順利的布置出一個近乎覆蓋了金、遼、宋、蒙古、吐蕃、甚至南洋的龐大棋局!


    以天地為棋盤,以眾生為棋子,算透天地人心,如鬼神般落子!


    金國來襲。


    從統帥人選、前鋒選擇、進攻戰術、乃至於戰場外的諸多布局,全部都在嶽鵬舉的預料之中!


    換句話來講,完顏宗粥的所有布置,似乎都是按照嶽鵬舉的規劃而來的!


    這是何等的洗禮?


    金國攻擊大名府七天,撤退二十裏。


    在撤退後,金國領軍大將,放縱下屬,導致自身中了嶽飛的埋伏,被早有準備的背嵬軍包了餃子。


    隨後,金國大軍分散成小股部隊,遊蕩在汴梁路所在的中原縱深。


    想以切斷糧秣、兵器,用消耗於蠶食的方式,吃掉整個北伐軍!


    這些,都在嶽鵬舉的預料之內!


    甚至於,在完顏宗粥來信,以郭藥師的事跡來試探嶽鵬舉的話,也近乎和多日前嶽鵬舉自我打趣的話並無差別!


    這是什麽?


    未卜先知?


    東方白終是忍不住去詢問。


    得到的回答,令她心中震撼!


    “這世界上或許有未卜先知的道法,可惜,嶽某無緣習得。


    嶽某之所以能猜到金國的動向。


    原因無他。


    多多複盤罷了!”


    說這句話時,嶽飛是笑著的。


    並無多少得以,隻是在對東方白訴說一個事實!


    一個從十多年前開始。


    一直在不斷複盤、修改、複盤、糾正、複盤........


    從最初的君臣二人執棋對弈。


    到期間,相隔千裏,以心印心。


    再到如今,一人故去,另一人則是背負起剩下的一切,以在心中驗證了無數次的棋局進行布置!


    上千潛伏在金國各地的密探傳來消息。


    期間因試探而死的人,更是不下萬數!


    每一天都在收集情報,每一天都在擴充期盼,每一天都在心中演算。


    這樣的棋局,如何會出錯?


    或者說,哪怕來將不是完顏宗粥而是他人,對嶽飛來將,又能有什麽泣別?


    沒錯。


    皇帝是死了。


    但這位皇帝臨死之前的想法,怕是於天底下所有人想象的都不同。


    沒有去害怕死後的境況,更沒有去擔憂自身死後,子嗣、兄弟、血親們,去爭奪他的那把椅子。


    早就料到了啊。


    對於滿朝臣子的舉動,對於自家血親的醜態。


    還有什麽人,會比他這位皇帝能更加了解呢?


    或許那天。


    身材枯瘦如骨,口舌已然不在清晰的趙逸,在死去的那一瞬間。


    最想說的,可能是這樣一句話。


    ‘終於,要開始了啊........’


    ......


    ......


    是的!


    這場布局的最開始,就是以趙逸的身死為開端!


    最初,可能不是這樣。


    但在無數次的推演,棋盤一次次的擴建模板後,趙逸最終演化成的棋局,就是以他自己身死後為最佳!


    他死了。


    南宋必然內亂。


    他死了。


    嶽飛比如遭受新皇忌憚。


    他死了。


    無論誰想登基,都會選擇對嶽飛動手。


    哪怕聯絡金國、哪怕丟失第一次北伐而收複得疆土,也在所不惜!


    這是沒個皇帝都無法避免的。


    不論是誰,都無法容忍,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有個外姓的將軍,有著隨時都有可能奪取自己皇權的力量!


    因為這種心態。


    在趙逸掌權期間,嶽飛手中掌握的權力,也是越來越大。


    大到讓任何人都覺得忌憚.....


    這樣一來,衝突定然會發生。


    北伐軍被拋棄,也就顯得理所當然。


    之後,朝中有人聯絡,金國入場。


    截斷長江,讓北伐軍無法獲得補給。


    在繼續推演下去,無論金國使用焦土戰術,還是消耗戰,乃至於直接發動血拚,都在二人的可接受範圍內!


    斷糧?


    一條大江直通東海,而這十多年來,遊走於南洋和南宋之間的大量‘商船’,早已經在南洋土著之間,普及了‘種植’的重要性!


    也就是說。


    隻要長江不斷流,北伐軍的糧道就不會斷!


    至於金人、蒙古人、又或者朝廷切斷糧道?


    長江是南宋的命脈所在,有著近百萬軍隊駐守,如何會丟?


    不說別人,就是朝廷自己,他們敢把長江以北拱手送人,可真的敢把長江的控製權交出去麽?


    不敢!!!


    糧食的問題解決了。


    兵員呢?


    明麵上,北伐軍隻有二十四萬精銳。


    可實際上呢?


    長江以北有著五百萬漢人!


    這五百萬漢人中,大多是一些什麽樣的人?


    山賊、盜匪、罪犯、乞丐、反賊、明教、全真、邪教、軍閥..........


    說的直接點。


    這些人,要麽是自己身子板夠硬,愣是在金國的統治下站穩了腳跟的狠人。


    要麽,就是因為犯了罪,被趙逸發配到長江以北!


    其中可有軟弱之輩?


    或許有。


    但隻以質量來論,這些凶神惡煞的家夥,就是被趙逸專門後天培養的,這世界上最好的兵員之一!


    見過血。


    少牽掛。


    有膽氣。


    無退路。


    容易轉化為士兵。


    死光了都不會令人覺得心疼!


    所以。


    長江以北,真的缺少兵員麽?


    至於如何把這些家夥給武裝起來?


    他們又如何會心甘情願的拿起武器?


    曾經的惡鬼們,u看書.uukans 給與了趙逸最好的答案!


    於饑餓相比。


    死亡,戰死沙場。


    似乎也不是那麽難以讓人接受?


    在郡縣周邊郡縣,完全被金人封鎖的情況下。


    他們除了在背嵬軍的組織下,拿起武器去反抗外。


    還有......其他的選擇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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