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幾日,以太子熊誠為首的一份聯名上奏就被呈到了病殃殃的楚皇麵前。


    他聯合了景氏的幾員武將、太傅屈海、還有一些忠於太子的大臣們共同上奏,請名醫來為楚皇診病。


    名醫的人選沒有其他,就是之前在江陵城瘟疫中救了半城人命的大功臣,子旦。


    至於鹹尹吳俞為什麽也在上奏名單中,並不是他站到了太子一邊,而是他也對楚皇的病情產生了懷疑。


    吳俞作為監察百官的鹹尹,無黨無派,有他能參與進來的上奏,會更令人信服,也更令昭氏無話可說,多說半句都會讓人覺得是別有用心。


    楚皇熊合對自己身體狀況的急轉直下非常擔憂,就跟太醫令診斷的那樣,他確信是自己縱欲的原因,色令智昏,根本壓製不住,意欲像壯年人一樣,但身體狀況顯然支撐不上。


    病急也會亂投醫,更何況對方還是名醫,熊合見了奏簡,二話不說便同意,並且找司宮安排了個時間,讓子旦進宮為自己診治。


    他嚐試過不去春和宮,想一個人在書房裏靜靜,但很快就百爪撓心,坐不住,他便又急不可耐地來春和宮找昭氏。


    其實熊合在這期間想過換個人,但到了其他夫人或美人宮中,就沒有那樣的感覺,覺得無趣就走了。


    這會兒才剛過中午,他就又坐在昭夫人榻上等她來服侍。


    三十歲的昭夫人再如狼似虎,也架不住他這樣沒日沒夜地來,所以有的時候,能緩則緩。


    此時調了一碗補氣湯,柔媚地笑著端來給他,殷勤地坐在榻邊喂來一勺“陛下,老樣子,喝了這湯藥才能更振雄風啊。”


    熊合每次來,她都會給他這碗湯,裏麵加了鮫人魚尾片磨成的細粉,功效明顯,熊合也相當依賴,已經連續吃了三年。


    喝下湯藥覺得精神了許多,也許是心理作用,感覺又能作為一番,開始迫不及待地上手。


    屏風後麵,一個宮人小心翼翼地欠身通傳道“……陛下,夫人,子醫來了,正在蘭台書宮等候。”


    蘭台書宮就是書房,也是楚皇的小型會客廳。


    熊合下裳都扔了,哪還能收手?但看病也很重要,他氣喘籲籲地暫停下來,皺眉問道“他是今天來?”


    宮人輕聲回道“是今天。”


    他歎了口氣,看向昭夫人,有些猶豫。


    “陛下……”昭夫人嗲裏嗲氣,“還等什麽?”


    熊合當即朝宮人丟下一句話“讓他等著。”


    ……


    子旦在書宮吃掉兩盤菱角、一個桃子、四個李子。


    又眯了一覺,夢到鬼穀的耶耶、子夜、竹武、生了一窩小狗的二毛。


    還有江陵城的那場恐怖瘟疫,堆積如山、蒼蠅環繞的屍體,青色的、灰色的,被野狗啃食,惡臭彌漫,最後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又夢見夜郎國的國王,喝了不幹淨的食物和水上吐下瀉,即使這樣也要開壇做法、求神求天,都不如吃些湯藥。


    還有那個……夜郎王的妹妹,以及與她共度的那個美好夜晚。


    子旦已經是個男人了。


    唉,該把她帶回來的啊……


    “子醫?醒醒,隨我去見陛下。”


    子旦被人從夢境的遺憾中喚醒,揉揉眼睛,見是領自己來的宮人,便端身坐好,遮嘴打了個哈欠。


    雖然這一頓小盹做了這麽多夢,覺得過了很長時間,但其實也就兩刻不到。


    他一臉沒睡醒的樣子,背著小藥箱,跟著宮人一路穿行來到春和宮。


    後麵的寢室剛剛收拾完戰場,熊合坐進前堂的會客廳,側臥在榻上倚著憑幾,麵無表情地看著跪拜行禮的子旦。


    剛剛與昭夫人的那場不是很滿意,但已經是這些天來質量不錯的一次了。


    他與子旦隨意寒暄幾句,問了問江陵城的情況,還有子旦自己的事情,稍作了解過後,熊合點點頭讚許道“子醫年紀輕輕,便已然有這番作為,當真是少年得誌,可有意來太醫署謀職?”


    子旦伏身道“謝陛下厚愛,小民的誌向不在宮牆之內,這便鬥膽推脫了。”


    “哦?”楚皇笑了笑,“那在何處啊?”


    “在民間,在采藥著書,在為世人謀福祉。”


    “嗬,倒是遠誌,你著了什麽書?”


    “小民不才,耗費數年之力,方才著得一部《千草經》。”


    楚皇眯了眯眼睛“真有一千種草?”


    “回陛下的話,是一千五百七十六種。”


    “嗬嗬嗬,”熊合捋捋胡子,“不錯,少年宏圖,此子可期,好了,不說別的,來診脈吧。”


    他伸出一隻胳膊,一個宮人當即為他卷袖,另一人在案上墊好小枕頭。


    熊合落下手臂,閉目養神,子旦微微欠身,上前來給他把脈。


    脈象沉遲,虛浮羸弱,腎虧的很明顯了。


    子旦又看看他臉,麵色晃白,倦怠無力,額頭隱汗,呼吸急促氣短。


    “請陛下吐舌。”他說。


    熊合懶得睜眼,就閉著眼睛張嘴伸出舌頭給他瞧。


    舌紅少苔,舌苔淡白。


    的確是像太醫令診斷的那樣,但應該還有哪裏不同。


    子旦又搭上脈閉目感受,覺得這沉遲虛浮的脈動裏還有一點節律不齊,短促地跳動幾下之後,是小片刻的間歇,就像雀喙啄食那樣,而這種感覺很細微,不靜下心來實在難以把握。


    “怎麽樣了?”熊合緩緩睜眼,問向他。uu看書 ww.uukanshu.c


    子旦也緩緩睜眼,凝眉緊鎖,慢慢搖了搖頭,在心中思索片刻,剛要開口,餘光瞥見一個宮女端著一隻空碗,從角落裏輕步經過。


    子旦記得將離的囑咐,如果有機會的話,要檢查楚皇吃過的東西。


    “請陛下稍等。”


    他朝熊合欠身,又喊住那個宮女,走去端起碗看了一眼,白白的像是米粥,還剩小半碗,便皺眉問道“這是何物?”


    宮女欠身答道“這是陛下的湯藥。”


    “湯藥?”子旦聞了聞,“湯藥怎麽這樣粘稠?”


    “裏麵混合了鮫人魚尾片磨成的細粉,調和出來……就是這樣啊。”


    子旦點點頭,端著碗坐回熊合對麵。


    “請問陛下常喝這湯藥麽?”


    熊合懶懶地“嗯”了一聲“喝了三年多,助興用的,是這個的問題嗎?”


    子旦想了想“陛下可知病從口入?任何的病症都有可能是由食物引發的,那個鮫人魚片,小民聽過,但既是陛下從三年前就開始服用的,那應當不會在此時才顯現出激發病症的異常……”


    他停了停,伸手蘸了一指尖的藥,嚐了一口,抿在嘴裏感受一下。


    “慢!”熊合想攔他,已經晚了,子旦咕嚕咽下了這個助興補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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