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宮裏有關換太子的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


    楚皇熊合寵愛昭夫人,更寵他們的小兒子熊諾,而熊誠作為太子,他再怎樣表現得優秀,也隻會被認為是應該。


    就算是背完那麽多書經,再去彭澤學宮和辯士們談學論道,受到學宮掌門人的上奏誇讚,到頭來都不如小兒子笑一笑能討父親的歡心。


    反倒是稍有差池,就會被無限放大。


    比如三個月前他帶著四個隨從私自離京,在船上遇劫,隨從全被殺害,還驚動了沿江的巡江署和縣府。


    他倒是心大,繼續跟著將離去雲夢城望澤樓看了昭湛丟人的好戲,而官員們都忙瘋了。


    太子遭遇水盜,這件事情一級一級向上匯報,直接演變成太子遇刺的嚴重事件,在南郢起了不小的波瀾。


    而他老爹卻隻關心他為什麽會跑到那裏去,還帶著南望一起。


    不聽兒子辯解,楚皇就罰他跪三個月的宗廟,過完年才可以出來。


    所以熊誠這會兒還被關著呢,起碼要到正月中旬才能被放,那之後估計也不大能隨意離京。


    當然,光這一件事,並不能說明這太子就一定會被撤換。


    不過這就涉及到一項很重要的祭祀,開年春祭。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


    楚國幾百年來巫風盛行,開壇祭祀十分尋常,遇事稍有不順就要問天問地占卜一下,祈求神靈的幫助,而在以前,楚王則長年擔任著大祭司的身份。


    楚王的太子,在祭祀中是僅次於楚王的重要的角色,下個月的春祭,熊誠不能參加,這不得不讓有心人想入非非,想著著太子是不是地位不保。


    不過楚皇沒有指定其他人來頂替春祭中太子的位置,他本人也沒有解釋,當朝上有大臣問起這事、提議人選的時候,他回道“那位子就空著吧。”


    這也不能排除小兒子熊諾尚且年幼、無法協助祭祀的原因。


    廢長立幼雖不常見,但如果為王者一意孤行,也不是不會發生,過去也有不少的例子。


    上意不明,下麵的人在心裏琢磨不定、揣測難安。


    其實下麵這些人中的大多數,哪裏是真的為國之繼位者思慮,都是為了自己應該盡早地選擇哪一邊而猶豫不決,以避免成為權力交接後的落敗者。


    原本跟著太子的人開始蠢蠢欲動,給昭氏暗送秋波,而這邊又不願意放棄太子,兩頭都要準備著。


    昭氏也不是瞎的,這些人吃裏扒外、腳踩兩條船,為的也不過是自己的發展,上麵領頭的是誰根本無所謂。


    今天可以攀昭氏,明天若是哪個王氏、李氏又給楚皇生了什麽可愛的小王子,楚皇轉而去寵愛新兒子,這些人照樣又會轉向去巴結。


    昭氏對他們不屑,但畢竟是送上門來的資源,都是朝中權貴,有一定身份的氏族、官員,也算是一份力量。


    黨羽,自然是越豐滿越好。


    所以太子一派,人心浮動,他看似居高位,實則地基不牢,稍有不慎,就會檣傾楫摧,實在不能作為顧氏押寶的對象。


    “這樣啊……”


    將離摸摸下巴,慢悠悠喝了一口水,問道“你們作為商家,不是不願與朝政關聯麽?又是如何這麽清楚這些事情的?”


    顧吟楓低頭笑了笑,小聲道“不願關聯是一回事,但我們需要信息,朝廷有什麽動向,很可能會直接影響到商市,所以風吹草動,無論大小,我們都要有數,所以……”


    將離笑著點點頭,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


    這種手段放到現代,往小了說,就是通過竊聽或其他方式來秘密獲知某家上市公司的內情,或好或壞,預判出他們未來股市的走向,然後大舉拋售或是大舉買進。


    往大了說,如果通過秘密手段提前知道了某種上層決策,比如要在哪裏設什麽新區,就提前做好準備,在這裏買地買樓,從而謀求幾十年甚至一百年之後的超高回報。


    說白了,就是利用信息的不對稱來牟取暴利,所以獲得信息的方式也至關重要。


    不光是黃彭那邊,顧氏還在在朝廷收買了眼線,為他們情報。


    “那別的事就再說吧,”將離為他們兄弟二人斟上溫酒,“過完年,我隨顧二兄去柘田看看,先把紅糖做出來再說,那柘田在南郡的哪裏?離雲夢遠麽?”


    顧嘯柏端起酒杯,搖搖頭“不遠,此去往南五十裏,車馬半個時辰就能到。”


    “那倒不錯,離家近。”


    顧吟楓心有顧慮,問道“即使做出紅糖,沒有送進宮裏的渠道,光做民眾生意,實難成事,我覺得……我們還是要爭取鹽書,從黃氏身上找缺口。”


    將離慢聲道“那個黃氏有昭家撐腰,很難輕易被替換,如果不是極其重大、惡劣的紕漏,幾乎扳不動他們。


    “而你剛才說的黃彭的那件事,的確是個好機會,但又沒有證據,除非能找到那位景姑娘的遺體,再發現一些能證明她身份的貼身的物件,不過可能性微乎其微,費力不討巧。


    “就算找到了、證實了,景氏本身在朝中地位也不如昭氏,更別說上奏楚皇對他進行製裁了,這事鬧到最後,很可能會被包庇而不了了之。


    “總是等著別人犯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他就是讓人抓不住可以致命的把柄,你能怎麽辦?自主創新,自立自強,永遠是最有效且穩妥的方法。


    “而且這種把柄,要麽不抓,要麽一擊將他擊垮,絕對不能給他們反擊的機會,如若顧氏被他們動上真格,那可就真的無力抵抗。


    “所以黃氏那邊也要盯著,等待時機,我說過,紅糖要做,鹽書也要爭,兩邊都要做準備。


    “這次白裘事件,u看書 ukanshu.om 是因為我,昭湛才瞄準的顧氏,所以我一定會幫顧氏扳回一局,至於怎麽做,還請二位聽我的。”


    顧家兄弟對視一眼,又看向將離,慢慢點了點頭。


    將離腦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可眼下又不便對顧氏這樣的商人說出口,隻能跟熊誠當麵談。


    他繼續說道“但顧氏不能真的隻靠自己,你們一路走來,應該也發現了,這樣發展很累,還要到處布眼線,稍有不慎就會敗下陣來。


    “所以在朝中一定要有人,給顧氏助力,那樣才會事半功倍,不要覺得什麽朝政、靠山是不穩定的東西,那些都是重要的資源。


    “為什麽黃氏明明沒什麽家底,也沒有經商的頭腦,卻能輕輕鬆鬆穩坐你們努力這麽多年來都得不到的位子?就是因為聯合上了昭氏,昭令尹一句話,抵得過顧家三代人的努力。


    “當然,自己要有實力在先,不然多少靠山都是白搭的人情,浪費資源,而我手上有條現成的人脈,不用實在可惜。”


    顧吟楓思考片刻,隨即問道“你說太子?”


    “是。”


    “可他太子之位不穩,自己也自身難保,我們當如何依靠?”


    將離輕抿一口水,望向窗外,看著水天盡頭隱隱約約的墨家學城,笑了笑“那我們就來幫他坐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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