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澤畔的日子簡直安逸得可怕。


    將離在和雲娘團聚之後,一時間失去了人生目標,完全鬆懈下來。


    每日枕著林間鳥語和陣陣浪潮醒來,夜裏又伴著美人幽香入睡。


    最近幾日枕邊都是雲娘,兩人每晚到淩晨才睡,他已經有些沉淪了。


    每天都到最後一絲精力被耗盡才沉沉睡去,像是要把這半年來拖欠雲娘的全在這幾天裏還清。


    而夕霧總是把自己一個人悶在屋裏,將離去找她她也不理,吃飯也不出來,仆婢就送去她房裏,吃完了再端出來。


    子旦會去與她聊聊,因為在這座庭院裏,他們跟誰也不熟。


    將離找了個時間,把自己的事情跟顧吟楓說了個大概。


    他感慨了一下,表示理解,也願意傾力相助,將離便謝過。


    之後沒多久,顧吟楓就和太子熊誠一起回了南郢。


    熊誠不想走,他才剛來沒多久,連雲夢城都還沒怎麽逛。


    可來通知的特使是楚皇近臣,帶了一隊人馬來的,不能不從。


    熊誠這才鬱鬱地跟著她們回去,顧吟楓也一路隨行,


    兩地相距不遠,馬車單程三日,坐船順江而下,隻要一日一夜。


    雖然顧吟楓曾囑咐過,將離一家可以一直住下去。


    他還給家裏的管事留了一大筆錢,說這家人的吃穿用度全從這裏扣,不夠再來要。


    聽起來很爽,好像是被顧吟楓給包養了。


    但總歸是別人家裏,也不能一直花人家的錢,誰的錢也不是天上掉的,


    將離打算先調整一段時間,等過了冬天就去南郢找顧氏,一起做生意,然後建一座屬於自己的大宅子。


    要仿照九原鄭宅的樣貌,前院有鬆柏,後山有楓坡,清池水榭,連廊重疊。


    這宅子就叫薑宅,門牌也掛薑,以後家裏的一切都姓薑,連克兒都改叫薑克。


    昨天學城來人通知,南墨令回城了。


    隔日,將離就帶著雲娘,乘船去拜見南墨令百裏琴。


    方才得知,百裏琴與自己的母親柏靈竹生前是好友,還是她親手接生的將離。


    如今看到當年那個小嬰兒長大成人,感觸頗深。


    “你當時皺巴巴的,渾身都是羊水,還有血,很重,靈竹生你生得很辛苦,這才沒了命,你怎麽居然還長得跟那人一個模樣,我以為應該會像靈竹呢,實在是太對不起她了,唉。”


    百裏琴就這樣裸地說道。


    將離尷尬地笑笑,覺得這人大概是情商低,這樣說話也太直接了吧。


    雲娘低頭抿了抿嘴,大概是在忍笑。


    隨後又稍微聊了聊別的,南墨令給北墨鴻雁傳書,告訴他們“薑承已到”。


    幾天後,收到新垣安的鴻雁傳書,得知巨子去了九原了,是去找左倫的。


    “九原如何?”將離問道。


    百裏琴想了想“他倒是在信上說了一句,說是一切安好。”


    將離點點頭,歎了口氣,雲娘輕瞄他一眼,沒再多說什麽。


    之後,南望就帶著兩個人參觀了一下學城。


    她除了老虎毛球,還有一隻叫毛毛的三色肥貓,整天睡,跟毛球是好夥伴。


    至於她自己,是楚皇熊合的寶貝女兒,她想要什麽,他父親從來都是滿足的,來學城學墨也是她的要求。


    她曾在彭澤湖畔的彭澤學宮求學,那裏最初還有百家呢,現在早就不剩幾個了,基本都是道家。


    他們出世的態度與南望不符,南望要學以致用,要學能拿在手裏的知識,就來到南墨求學。


    她九歲就來了,穿麻衣,踩葛鞋,與普通人同吃同住,定時定點地讀書學習,吃飯就寢。


    這裏就像寄宿學校一樣,弟子們每月回家一次。


    教材就是《墨經》,相當於理論課,除此之外還有實踐課,就是做東西,或者研究現象、去破解事物的本質。


    對於墨家收弟子,有一套嚴格的考校規範,隻有通過的人,才能進入學城學習。


    而南望也不是開後門進來的,她被人送到雲夢城後,一個九歲的孩子,一個人劃著小船,來到學城,獨自應對一重重地關卡才能留下來學習。


    比起這個,將離好像才是那個開後門的。


    再說雲夢城中,自從半月前望澤樓的盛宴上,昭公子被人狠狠打臉之後,就再沒人聽見他的消息。


    他那天連宴會都沒辦完就匆匆離場,也許是灰溜溜地跑回南郢了。


    畢竟昭家的老巢在那裏,他父親是令尹,他本人是左徒。


    春申君和屈原都曾擔任過左徒,這個職位和楚王關係密切,地位僅次於令尹,可以代表楚王處理內外事物。


    所以就算他在外麵出了洋相,回到朝中也還是有很高地位,旁人說不得什麽。


    可世人已經傳開,一是傳他的糗事,二是傳那個身背卻邪劍的人。


    “卻邪劍重現”這件事已經傳瘋了,像病毒蔓延一樣一路擴散,很快就傳得眾人皆知。


    還有人向來找所謂的“左倫傳人”,可因為顧氏和南墨的嚴守口風,至今都還沒有人找到他們的所在。


    隻知道左倫傳人是那位傳說中絕美的薑夫人的丈夫,所以應該姓薑。


    兩個人被傳成了一對神仙眷侶,隱居於世。


    ……


    雲夢澤畔的日子漸漸過去,轉眼就入了冬。


    將離一家已經在這裏住了兩個多月。


    湖邊清冷,但重重的水鬆林又為庭院擋了風,把淩冽的湖風過濾成綿柔的微風,吹進院子裏。


    窗外掛起幕簾,每間屋子裏也都燃著燎爐。


    住在這裏的一大家子,整日裏都閑著。


    顧氏別院自有留守的顧氏家仆打理,根本不用珠兒費心。


    他們常常聚在一間屋裏,聊聊天下下棋,或是煎茶看景,愜意得令人抓狂。


    子旦因為懵懂天真的性格,問東問西,很好學,很討喜,很快融入了家庭。


    他比木雲還小一兩歲,木雲待他像弟弟,常跟他去湖邊的林子裏采草藥,兩人還一起去雲夢城逛藥鋪、泡醫館。uu看書 uuanu


    子旦在醫館裏拜了一位師父,跟著他給病人們看診,同樣也是從最基礎的切草、曬藥、煎藥開始,看似與鬼穀裏的活都差不多。


    但他在這裏全情投入,因為覺得自己找到了方向,看到了以後無盡的發展空間,這才有花不完的幹勁。


    就像將離告訴他的的那樣,人多的地方才有機會,大浪才能淘沙。


    後來聽說墨家學城的藏書閣裏也有很多醫書,便想進城閱覽,但他又不想成為墨者,那樣時間就不自由。


    還是南望幫他進的城,他幾日沒回家,活生生泡在藏書閣裏抄書,來完善他的《千草經》。


    將離時常會去找夕霧,但她冷冰冰的態度,又讓他沒法靠近,每次說不了幾句就被嗆回來。


    她跟雲娘幾乎零交流,平日裏也不見麵,大家心知肚明,卻又閉口不談。


    將離不指望兩人能像什麽姐妹一樣,但畢竟要生活在同一屋簷下,彼此膈應總歸是一塊心病。


    他與雲娘嚴肅地討論了這個問題,還說了夕霧的過去,手刃殺親仇人,被牽機閣訓練成一具殺人機器。


    又談到她跟自己二人一樣,都是用假死來擺脫過去,除了這個家,她沒有其他去處,也不願就這樣看著她封閉自己。


    雲娘想了想“我去與她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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