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未記得曾在《鬼穀子》裏見到過“司南”一詞,就來找耶耶,問他有沒有聽過這種東西。


    耶耶想了一會兒,從書箱裏找出一塊正方形的銅盤。


    銅盤上麵……辛未覺得,好像布了一個陣法。


    中間是個圓,邊上刻了三圈字,最裏麵是“甲乙丙丁”十天幹,接著是“子醜寅卯”十二地支,最外一圈是“東南西北”二十八星宿。


    耶耶捋捋長須,念念有詞道“司南之勺,投之於盤,旋轉勺身,靜停之後,勺柄指向南方,這司南本為一套,方盤與磁勺,如今穀中隻有這方盤了。”


    辛未點點頭,問道“那勺呢?”


    “老朽也未曾見過,”耶耶搖了搖頭,“但曾聽先師提起,便也稍有了解。”


    “我想做一個勺子,先生有什麽建議?”


    “司南之勺以磁石打磨而成,但非普通勺型,其厚薄、角度、弧度,皆與尋常勺匙有所差別,老朽也不知其形。”


    但辛未知道,心裏有個大概的樣子,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知道,而且好像以前在哪裏看過這種東西。


    他掏出兩塊被洗刷幹淨的磁石,擺到耶耶麵前“這裏有磁石,我想先試試。”


    耶耶凝眉看著他“你……想出穀?”


    “是。”


    “想起來要去往何處了麽?”


    辛未歎了口氣“隻知往南。”


    耶耶給他倒上一碗水,邊倒邊問“你在鬼穀待了二月有餘,可曾記起些自己的事情?”


    辛未閉上眼睛低頭想了想,慢慢回道“記憶全被打散了,時不時地冒出來一點,有時是一句話,有時是一些晃動的畫麵,晚上還會做噩夢,不過子夜給了藥囊,這些情況減輕了些。”


    耶耶抿了一口水,想著要不要再問他關於左倫的事情。


    那是他的同門師弟,也是發小,兩人一起長大,左倫在及冠之後,帶著卻邪劍出山入世,子秦就留在穀裏。


    鬼穀中還有一把斷水劍,與卻邪同屬越王八劍。


    這兩把,都是以前來拜師的外人帶給鬼穀子的見麵禮,一代一代傳了下來,傳到子秦和左倫的師父手上。


    這位師父將斷水給了子秦,卻邪給了左倫。


    他清楚左倫是耐不住安逸的性子,既然知道外麵有一片廣闊天地,大千世界光怪陸離,他定是要出穀去看看的。


    那就贈劍卻邪,不求建功立業,但求無愧於心。


    一劍一心,隨心而活。


    左倫偶爾也會回來看看,帶來一些穀外的見聞。


    最初穀裏人對外麵很好奇,纏著他問東問西,也因此有點了解。


    後來師父走了,村裏的熟人一個個離世,左倫回來的也就少了。


    記不清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已經不再回穀。


    子秦牽掛師弟,但時間總能磨平一切,慢慢地也就逐漸淡忘。


    現在穀裏除了老人,也幾乎沒有人再提起左倫這個名字。


    而眼前這個年輕人,身上帶著幾十年沒見的卻邪劍,身份不明,意圖不明,怎麽擁有卻邪劍的就更加無從得知。


    耶耶心中有些失落,卻邪易主,左倫師弟沒準是走了。


    但他看得出來,辛未失憶的確是真的,那種恍惚的神情和心悸的狀態,沒法偽裝。


    沒準自己活不到他恢複記憶的那天了。


    辛未盯著兩塊黑黑的磁石,問道“請問先生認識墨家巨子麽?”


    耶耶心裏一愣“是何人告訴你的?”


    “哦,是子夜。”


    耶耶點點頭“老朽與他有些交往。”


    也是因為左倫的緣故,他在外麵交了不少朋友,隻把巨子帶進鬼穀給師兄認識,那時巨子還隻是一名普通的年輕墨者。


    辛未猶豫了一下“我的身份……可能跟墨家有關,但具體的記不清,聽子夜說,巨子有時會來?”


    耶耶聽罷,並不意外,既然身上能有卻邪劍,那定與左倫有關,自然也會與墨家有關,他說道“偶爾吧,已經好些年沒見過他了。”


    辛未歎了口氣,收起磁石,對耶耶微微欠身“謝過先生提點,辛未走了。”


    ……


    用磁石做一把司南勺。


    這一句話說起來容易,而當真正要動手的時候,卻讓辛未滿臉懵逼。


    磁石硬度不大,能挫下很多碎屑,但也絕不像普通石料那樣可以任憑敲鑿。


    他先做了一個結實的小木框,把原石穩穩地卡住。


    之後才用小錘子和小鑿子,一點一點地敲造型,慢慢熟悉材質,磨合工具,整整兩天,才敲出一把棱角分明,邊緣參差的粗糙雛形。


    這下他也確定了,自己肯定不是工匠,如果是工匠的話,哪怕失去記憶,手藝是不會變的。


    世間大部分的事物,在一般情況下,想要在第一次嚐試的時候就獲得成功,除非天賦極高,否則基本都是用來練手。


    哪怕這個勺子很醜、很糙,厚薄不均,辛未也決定把它好好打磨一下,起碼能混個手熟。


    第一把勺子做好,是歪的,重心不對,懶趴趴地倒在一邊。


    不要緊,再來一次。


    他每天就坐在院子裏敲敲打打,磨磨擦擦。


    耶耶經常來看一眼,還找了一個粗通工藝的人來幫他。


    這人叫阿盾,會做家具、陶器,還會打磨鐵器、石器,穀裏的竹弓也都是他做的。


    阿盾指導他使用工具和一些敲鑿打磨的技巧,辛未很快掌握,加上心無旁騖地埋頭苦幹,已經能熟練地一天做出一把磁勺。


    但勺子做出來是一回事,準確性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勺頭的厚度不夠均勻,或是不對稱,u看書 wwuuansh 都會影響到勺子重心的位置。


    重心偏移,勺子就放不正,放不正,就轉不好,轉不起來,就不能指南。


    這又是一個技術上的突破難點,阿盾也產生了一些興趣,開始跟辛未一起做勺子。


    日子過了五六天,上次撿回來的磁石已經用完。


    辛未便又要和子旦去洗塵洞撿石頭,順便再去采回那些藍色的小草。


    兩人走之前,去看了天河,他回家住了,氣色慢慢恢複,可以和旁人說說笑笑。


    除了腿上的治療,耶耶也用千年老參給他吊了命,再加上本就年輕,總算是扛過來了。


    子旦去喊子夜,她不太舒服,不想出門。


    “每個月都會這樣,”子旦皺眉道,“也不知是怎麽了。”


    “嗯?”辛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嗎?”


    這個男孩子一臉茫然“知道什麽?”


    辛未就跟他普及了一些女孩生理小常識,還說“你以後可是要做大醫的人,這些東西不能不知道。”


    子旦看他的眼神有了些變化,意味深長“女子之事……小辛哥又是怎麽知道的?”


    小辛哥想了想,笑著輕拍他一下後腦勺“我就是知道,別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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