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站老板娘倉皇地跑到庖廚去喊來丈夫,老板拿著大勺就跑了過來。


    抖抖霍霍地用勺戳戳一人,沒有反應,的確是死了。


    小男孩兒嚇傻了,躲在牆後不敢出來。


    老板滿頭大汗地看看自己的勺,又看看案上的飯菜,自言自語道“這、這、這怎麽回事?怎麽人就沒了?”


    將離三人聞聲進屋,那老板趕緊跑來,著急忙慌地朝他們磕磕巴巴道“三、三位,這、我這……真的、我……唉……”最後重重歎息一聲,“我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將離看向自己桌的飯菜,用筷子撥弄一下,聞了聞,又去死掉的三人旁邊查看。


    三人眼球暴突,眼白爬滿血絲,麵容猙獰,嘴巴大開,暴突的牙齒格外紮眼,像是在呐喊,但又發不出聲音,隻有黑黑的喉嚨。


    五指箕張,扭曲得不成樣子,抓嵌進脖子裏,摳出一道道血印。


    他們的體態也異常糾結,蜷縮成弓形,雙腳病態地向上勾著。


    將離皺眉看著慘死現場,歎了口氣,對老板說“去找亭長吧。”


    老板拿著勺子點點頭,短小的眉毛蹙成一團,朝妻兒擺擺手,讓他們回屋,然後自己跑出院門去喊人。


    將離三人就守在這兒,餓的要命,卻也不敢吃飯。


    “牽機藥。”夕霧默默道出。


    將離凝眉“嗯”了一聲,又道“嗯?牽機……藥?你家的藥?”


    她沒心情跟他貧嘴,該來的還是來了,想不到居然用毒。


    “牽機本就是毒藥,”她停了停,“有人要殺你。”


    將離搖搖頭“好毒,你們牽機閣好毒,居然起這個名字,誰想出來的?”


    “我說有人要殺你,你聽不懂麽?”


    他笑了笑“習以為常。”又想了想“那他要殺的是誰?九原君?還是薑承?”


    “自然是前者。”


    “他們知道我沒死?”


    夕霧搖搖頭,不置可否,又道“人已經來了,我們必須盡快離開。”


    公羊丘反對道“不行,這麽晚了,周圍是山林野獸,離開村子很危險。”


    “將離?”夕霧問向他,征求他的意見,這是她第一次這樣喊他。


    將離想了想,反問她“你覺得他們有多少人?”


    “不是他們,是她,朝雪。”


    “朝雪?好像聽你說過,是一個門徒吧?”


    “是。”


    “你早知她要來殺我?所以才要跟我走?”


    夕霧歎了口氣“是。”


    “為何不早說?”


    “沒想到她會這麽快。”


    將離不再追問,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人家已經把毒下到晚飯裏了。


    所以……那人應該會在暗中觀察被下毒人的情況,來確定他們有沒有死。


    他警惕地把屋子環視一圈,又來到後院。


    院子裏堆了很多雜物,掛著肉,曬著麵,還有木盆簸箕鋪了一地,木桶、水缸,靠在牆邊的柴火,到處都是可以藏人的地方。


    將離徑直穿過後院,敲敲店家母子的屋門,夕霧此時也跟了過來,他不安地看她一眼。


    屋裏亮著燈,但沒人應門,而剛剛明明聽那老板讓這妻兒回屋的。


    兩人心中頓生一股不祥的預感,極其不祥。


    將離深吸一口氣,衝門裏說道“打擾了。”


    然後輕輕推開房門,門隻推到一半,他就沉下臉色,衝夕霧搖搖頭。


    母子倆死了,一左一右躺在地上,一劍抹脖。


    隻這麽一會兒時間,距離他們回屋還不到半刻,就立即遭人下手,連一點聲音都沒聽見,那人一定還在附近。


    此時外麵已經傳來很多人的腳步聲,驛站老板急匆匆地帶著喊來亭長,帶著巡邏的遊徼,舉著火把越走越近。


    將離忽覺上套,媽的,這是要誣陷自己。


    這裏民風這麽彪悍,婦人出門還要帶弓矛,看到有行蹤鬼祟的,不由分說就是一箭。


    現在不僅死了郵人,還死了村婦和孩子,這人想借他人之手來殺人。


    他忽然問向夕霧“她打得過你麽?”


    她搖搖頭“從沒試過。”


    他便帶著她快步走回客室,他根本不打算去跟外麵的人解釋。


    三個郵人被毒死這事兒本就蹊蹺,老板走的時候妻兒還好好的,整個驛站就你們三個活人,妻兒死了,不是你們幹的還能有誰?


    這種事情根本解釋不通,這些一根筋的村民也不會去仔細調查。


    隻會越描越黑,最後被他們困住、關起來、殺掉。


    不過眾人的關注點應該都會集中在死掉的三人身上,隻要拖住老板,不讓他到後屋,就應該可以創造一點逃跑的機會。


    二人回到客室,公羊丘立刻上來詢問,以為他們有所發現。


    “事情不妙,準備跑。”


    將離說完就徑直穿過客室,他要去前院廄棚看馬,另兩人也跟著他出門。


    馬還在,他鬆了口氣,正準備過去解繩,老板帶著一隊人進到院中。


    “小官爺,”他喊了一身,“哎喲,你們在哪兒幹嗎?亭長來了,快、快幫我說道說道。”


    將離勉強地笑笑,朝他招了招手,打算等這些人進屋後再繼續解馬。


    哪想到這幾人居然停在院子裏等他,現在還不能著急逃跑讓人看出異樣。


    隻要老板不進後屋,就尚有一絲迂回空間。


    他和公羊丘二人隨他們進屋,走之前向夕霧使了個眼色,讓她留下來解馬。


    屋裏幾個遊徼正在用劍鞘翻弄屍體,嫌惡地捂著口鼻。


    老板不停解釋道“我就跟往日裏一樣,做飯、做菜、端過來,他們吃著吃著就開始抽了,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亭長,你問、問他們三個,是驛人,他們也看到了,哎呀小官爺,你倆站過來一點,跟他們說呀,是不是的?”


    那亭長扶著劍轉過身來,看問將離二人。


    將離點點頭“是啊,吃著吃著好好的,他們三人就這樣了。”


    亭長打量一圈案上的飯食,兩份都沒動過,隻有一份有被撥弄過的跡象,問道“你們並沒吃飯,為何?”


    將離回道“當時我們在院中談話,也是聽見聲音才進來的。”


    亭長又看向老板,老板一拍腦袋“哦,對,內人,內人當時也在,她還叫了一大聲呢,我這就去喊她過來。”


    “等——”


    將離一個“等”字還沒出口,這老板就已經小跑到後院去了,他心下暗道不好。


    老板走後,屋裏突然陷入焦灼的寂靜。


    將離看了公羊丘一眼,兩人默默朝門邊退去,他聽見前院有徐徐的馬蹄聲,知道是夕霧已經牽出了馬,逃跑的後路一切就緒。


    隻待一個聲音,來讓亭長和遊徼們分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意料中的聲音淒慘得有些恐怖,已經超出了一個人類所能發出的喊叫極限,老板被妻兒的屍體嚇到不成人形。


    亭長帶人趕忙跑去,將離和公羊丘趁機轉身出門,三匹馬已經在院外站定,夕霧已經坐上馬背。


    二人猛躥出前院,不待他們上馬,屋裏就跑出兩個抽了劍的遊徼。


    “站住!”


    “給我回來!”


    夕霧嗬馬開奔,uu看書 ww.uuknshu.co帶動另兩匹馬也跟著小跑起來。


    公羊丘抓住韁繩,一個躍身也上了馬。


    更多的遊徼衝了出來,舉著火把開追,大聲喝喊,喊得整個村子都聽到,喊得整個村子裏的狗都開始吠叫。


    將離還沒上馬,抓著韁繩疾足狂奔,“我去我去”在心裏直罵。


    追著馬猛跑一陣,豁出老命踩著馬鐙往前一跳,終於趴身掛上馬背。


    腳還蕩在下麵,一個遊徼跑得飛快,上來就要抓他。


    將離抓穩馬鞍,猛踹他臉,把他踹得踉蹌一步,落在後麵。


    他這才得到一絲喘息,調整坐姿,在馬背上坐定,猛力抽了一下馬腚。


    前兩人都有意慢下速度來等他,他坐穩後,三人三馬同時加速,在小村子裏掀起一路塵土。


    咻——咻——


    有人開始放箭,不是身後的遊徼,他們沒帶弓。


    媽的,是路邊的村民。


    咻——


    一匹馬突然嘶鳴一聲,直立而起,它中了一箭,把馬背上的人重重摔落。


    他剛要起身,兩邊立即有村民舉著矛衝出,對著他後背就是一刺。


    那人悶哼一聲,倒地不起,被趕到的遊徼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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