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亢宿觀出來後,大家發現沒馬沒火,頭頂倒是繁星滿天。


    漫天星河再壯闊,對地麵的照亮也非常有限。


    將離果斷讓公羊丘一個人去走回頭路,跟郡卒借了一支火把。


    又打聽了一下周圍的路,得知最近的民居應該是湖邊的漁家,他們才沿著土路來到湖邊。


    漁家全都熄燈睡覺了,誰也不會在午夜之後接受三個佩劍的、形跡可疑的陌生人。


    將離就和公羊丘在湖邊淺石灘上生了火,打算湊合一夜。


    等火堆生好,夕霧卻不見了。


    將離心裏一空,雖然不怕這姑娘會出什麽危險,但也不會就這麽不辭而別,她還說好要跟自己走的呢。


    他就在湖邊的小樹林中,借著篝火光找她。


    突然,後腦勺被一顆果子砸中。


    將離“哎喲”一聲,回頭看去,夕霧正坐在一顆大果樹的樹幹頂上,又扔來一顆。


    他伸手接住,定下心來“大晚上的,裝神弄鬼。”


    “你在找我啊?”她問。


    “嗬,”將離聞聞果子,又擦擦,咬了一口“我在找個鬼。”


    果子剛入口,立刻“呸呸”兩下吐掉,又酸又澀,難吃至極。


    “呃咳,你下毒了吧?”


    夕霧有些火大,好心給他個果子吃,這死紈絝當貴族當久了,嘴挑得很,嫌這個嫌那個。


    她“啪”地折斷一根小樹枝,“劈劈啪啪”撇成一截一截小小的枝子。


    講一句,就朝他身上丟去一截“我又要毒你了?”


    “我要毒你,你早死了!”


    “還由得你在這裏……”


    “挑三揀四!”


    “七嘴八舌!”


    “三心二意!”


    “朝三暮四!”


    “朝秦暮楚!”


    將離舉手擋著,她來一根,他就擋一下,力量還挺大,像小石子打在身上一樣。


    而且速度太快了,根本沒有還嘴的餘地,直到最後一句。


    “對!”他擋掉一截樹枝,笑了笑,“我就是朝秦暮楚。”


    夕霧是隨口說的,回想之後才覺得這詞除了表麵意思極其貼切以外,還有另一層意義,也許跟自己有關,又或許沒有。


    她稍稍一愣,輕哼一聲,蜷起腿,靠坐進樹幹。


    將離奇怪道“你在樹上幹嘛?難不成要睡在那裏麽?不會掉下來嗎?”


    她嫌他吵,轉過身去背對外麵,將離又問“你冷不冷啊,下來烤火吧。”


    夕霧依然不理他,理他的是雀鷹。


    撲扇著翅膀飛落下來,停在夕霧身邊的一根大樹枝上。


    用喙搗搗翅根,脖子一縮,眼睛一翻,露出白白的第三眼瞼,再慢慢合上外麵的眼皮,開始睡覺。


    將離聳聳肩,睡大樹,嗯,一點都不奇怪。


    之後就回到篝火邊,和公羊丘一人一邊,躺倒數著星星,慢慢睡著。


    ……


    早上醒來時,火堆才剛剛燃盡。


    巨鹿澤畔,天色晦藍。


    東方天際微泛魚肚,湖風舒爽,晨氣怡人,將離打出一個七連水漂。


    他的水漂從來沒有超過七個的。


    不服,又打一個,三連。


    不服,再來……


    夕霧早就醒來,遠遠地在湖的另一邊稍作洗漱,整理了妝容。


    看到這邊的將離在跟一塊又一塊石頭較勁,水漂數卻越來越少。


    心裏嘲笑一聲,繞到他身後,撿起一塊扁圓的石頭,巧力丟出。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


    速度極快,並且還在湖麵上不斷往遠處跳動,越來越遠,直到湖中心才消失不見。


    將離下巴掉下來,回頭看看,一見是夕霧,他立刻收起了震驚的表情。


    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背起手,晃晃悠悠從她身邊走過。


    他突然開口發問,第一個字連聲音都沒發出來,夕霧就直接接話道“沒有掉下樹。”


    將離揪緊眉頭“你怎麽知道我要問什麽?”


    夕霧冷笑一聲“你的問題都無聊,有何難猜?”


    “嗯……”


    將離忍下一口氣,忽覺右臂一陣酸痛,這才想起自己有傷,怪不得水漂都打不多,所以絕對情有可原。


    “你傷如何了?”夕霧問道。


    “結痂了,早就好了。”他若無其事地擺擺手,轉身就走。


    “瞎說什麽?”


    她皺眉追來,拽停將離,扯下他手臂上的包紮,輕輕拉開袖子裂口,裏麵赫然出現一道凝了暗血塊的傷口。


    “這叫好了?”她蹙眉反問,麵帶怒意。


    “這還不叫好了?不流血了啊。”


    “你給我過來。”她不由分說,拉著將離到湖邊。


    從腰帶裏抽出一塊帕子,蹲下身浸浸水,擠幹之後給他擦拭,要把傷口周圍的硬血痂去掉。


    “嗷——你輕點。”


    夕霧一邊仔細擦著,一邊嫌棄道“你不是好了麽?好了還叫什麽?”


    “叫都不讓叫,什麽世道?”


    一塊血痂脫落,傷口又開始冒血,她沒心情開玩笑,嚴肅道“我要回城一趟,凝血膏還在逆旅。”


    “凝血膏?”將離挑了挑眉毛,“還有活血膏,你到底有多少膏藥?”


    “出來闖的,哪兒能不備些膏藥?”


    “嗯,”將離點點頭,“人在江湖飄,哪兒能不挨刀?挨了刀……挨了刀就用小姐姐的凝血膏。”


    夕霧反問一聲“小姐姐?”


    “說你呢。”


    “我知道。”


    “小夕姐姐,夕姐姐,霧姐姐。”


    夕霧聽著,嘴角淺淺笑著,幫他重新紮好手臂。


    “所以……”將離試探道,“你姓時?”


    她收起幾分笑意,淡漠著轉身,一句話說得輕描淡寫“不重要了。”


    將離跟上去,問道“你要怎麽進城?”


    “想辦法。”


    “別回了,說好了不回去就不回去,這傷口就算不用膏藥,沒多久也會好的。”


    夕霧歎了口氣,不走地道不翻城牆,她也沒有進城的法子。


    咕——


    猜猜誰的肚子在叫?


    將離低頭看看,好像不是不是自己的肚子,那就是……


    咕——


    又是一聲。


    夕霧立即捂住肚子,微紅著臉掉頭走開。


    “喲,小姐姐也會餓?”將離笑容洋溢地追上去,“漁家出來人了,我們去吃點東西吧?”


    他說著就往漁村的方向走去,村口出來幾個扛著漁網的漁夫,像是要下湖開工的樣子。


    夕霧不反對,肚子餓很難受,不由自主地跟著將離過去。


    公羊丘這家夥,一大早的,不知什麽時候就跟一家人搞好了關係,uu看書.ukansh 已經坐進人家的院子裏等著二人了。


    早飯是一碗魚湯湯餅,也就是很普通的魚湯麵,飄著一些菜花,將離加錢給一人來了一個雞蛋。


    招呼三人的是一個麵容和悅的大媽,見公羊丘有禮有節……還有錢,就答應給他們招待一頓早飯。


    他們家就是以巨鹿澤湖產為生的漁民,平日裏去城中賣些鮮魚和螺。


    最近封了城,整個漁村都沒了生意,但也自給自足,捕魚吃魚。


    而她男人每天都會去巨鹿城外看看,看城門什麽時候會開。


    不能說這是妄想,因為有些城邑、有時也會開門放粥給流民,就看守城官員怎麽決定了。


    就在三人喝光最後一口麵湯的時候,他男人回來了。


    他說城門口站了好多郡卒,嚴格把手,城門開了一邊,聽說是要施粥,但沒有驗、傳的人堅決不能進城。,看來是要在城外施粥。


    “這就解封了?縣令想通了?”大媽問道。


    “聽說不是縣令下的令,是郡守,也不是完全解封,進出還是要嚴查的。”


    “哦,那就是能進去賣魚咯?”


    “應該吧。”


    來吃麵的三人默不作聲,將離和夕霧對視一眼,留下幾個錢,起身朝巨鹿城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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