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苑啊……”


    老甲咳嗽兩聲,繼續說“你這地方建得可真巧,當初誰能想到,藏了小狼又藏雲娘,可隻藏小狼一人就已勉強,雲娘幾人還帶個孩子,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將離低頭沉默下來,無力之感油然而生。


    自己不緊不慢地織網、拉攏,還是太慢,完全趕不上變化的速度。


    正自盤算之際,新垣安進到屋內,見秋子還在,便想讓她出去。


    “無妨,”老甲擺擺手,“她可是功臣哩,還指望她帶信回去,金風在你家吧?”


    秋子點點頭,又問“師父,雲姐姐明明還活著,為什麽要說她死了?”


    “為了活下去,”老甲歎了口氣“這事兒你可千萬要守住口,不能對任何人吐露半句,包括你的父母。”


    “嗯,秋兒明白。”


    新垣安在一旁看完信,問向將離“公子可有主意?”


    過得片刻,將離才慢慢說“隻能先把他們送去南楚,北墨令可願助一臂之力?”


    新垣安答應道“此事定當傾囊相助,先有左先生所托,現又有公子相請,夫人乃忠良之後,新垣安必會盡吾之所能,保夫人平安。”


    “北墨令一言勝千金,將離放心。”


    老甲想了想,說道“帶他們去雲夢澤吧,南墨在那裏不是有個學城的麽?以機括守城,可聚天下墨者,還遠離南郢,也清淨些。”


    新垣安點了點頭“正有此意。”


    “雲姐姐……”秋子不舍,“這就要離開了嗎?去南楚?”


    “天秦已無她容身之處。”老甲說道。


    “那九原君呢?”她又逼視過來,“你們就這樣天南地北、兩相分離了嗎?”


    “我會去找她,然後……”將離停了停,“就不回來了。”


    ……


    屋裏突然安靜下來,油燈搖曳一下。


    燒水的小陶壺滋滋冒著熱汽,噗嚕噗嚕頂開壺蓋,水花四濺,半天也沒人打理。


    將離聞聲,過去移開陶壺,一邊倒水一邊說“我當然也不是馬上就走,走之前還有很多事情要辦,怎麽也需要一兩個月。


    “明天又要結婚,還讓趙無風監婚,哪有這樣的,逼著人成親,也不管那姑娘願不願意,就這麽跟著命書一起、像個物件一樣被送過來。


    “我看她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好不情願的,就像我是什麽搶占民女的惡霸一樣,怪我咯,臉上一道疤,誰見都會怕。


    “等事情辦完,估摸著時機差不多了,我也就準備撤了,隻能跟衛姑娘說聲抱歉。”


    他給幾人倒了水,自己捧起一杯慢慢吹著。


    見他這個多話的樣子,像是又恢複了常態,老甲放下心,緩緩舒出一口氣,心裏有些話想說,但不知怎麽開口,覺得時機未到。


    秋子盯著他,說道“秋子也要去,去找雲姐姐。”


    “嘁,”將離咧嘴笑笑,“你真要是走了,魏夫人一定會瘋,還是老老實實在九原呆著。


    “仲武經上次一戰,已經升為騎司馬,下屬千人,日後提拔成將軍,你就是將軍他妹,乖乖等著高門顯貴來提親吧。”


    秋子果斷搖搖頭“我要金風來提,我要去南楚找他。”


    將離嗆出一口老水,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慢慢點了點頭“咳,沒想到,你們這麽快……”


    老家抽動下眉毛,問道“是不是那小子對你做了什麽?你要是覺得虧,師父替你去削他。”


    秋子臉一紅,突然站起身,慌慌張張道“那、那、那個,公子若有回信讓秋子帶走,就、就快寫吧,天色晚了,再不回去,母親就真要找來了。”


    將離笑著點點頭“好,稍等。”


    ……


    ……


    九原城,郡廷,陳屍房。


    趙無風先前聽說陽元君身亡的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或是哪個蠢貨認錯了人。


    直到親眼見到嬴況和無名的屍體,他這才相信,麵色陰沉,打量著嬴況那張慘無人色的臉。


    “血都流光了,”魏侃搖搖頭,“穿成這樣,出現在火災現場,實在不能不令人生疑,也無怪乎九原君把他當成匪徒而誤殺。”


    魏侃作為監禦史,朝廷來人,都要親自陪同。


    跟趙無風說明情況的時候,他明顯是偏向將離一邊。


    且不說這本就是事實,再者陽元君作風不正、品行不端,處事荒唐世人皆知,實在很難讓人為他說話。


    魏侃此時有些惴惴不安地站在趙無風身後,等他做出反應。


    發生這種變故,即使事出有因,也很難不被人非議,人們隻看表象。


    侄子殺叔父,一個封君殺了另一個封君,對宗室來說非常難辦,搞不好就會變成讓人攻擊的把柄。


    抨擊宗室叔侄相殘、目無法禮、有損天秦王族威儀、為世人恥笑、執政者難當大任雲雲。


    最終都會歸咎於一人太後管教無方。


    這樣一來,宗室外戚聯盟不久之前才通過“自導自演”拉回的局勢,就又要向另一邊倒去。


    在這種時候,為了盡可能挽回更多人的利益,必須要犧牲掉一個人。


    這個人隻能是嬴況,因為他死了。


    死人不會為自己辯駁,無法否認,別人說什麽,他就會變成什麽。


    嬴況來九原,不光是他一人的意圖,也是宗室核心小組商討出的結果。


    他們要假借火災來除掉九原君現有的妻子,盡快把之前安排的“自己人”塞過去。


    為了避免九原君再像上次那樣串通特使耍什麽小聰明,他們直接把衛桑兒連同命書一起送了來。


    趙無風知道嬴況對雲娘有覬覦,越是瞧不見、越是得不到,他就越有興趣、心癢難耐。


    這一次,除了想親手除掉這個隱患,也不打算放過可以占有她的機會。


    但事情變得失控,嬴況把自己賠了進去。


    趙無風對嬴況之死沒有惋惜,這人本就不討喜,若非宗室一員,太後也用不到他。


    從另一個方麵來看,嬴況之所以變得荒淫,很大一部分程度來說,是因為先帝和太後故意縱容。


    他們需要培養一個劣跡斑斑的人,一個名聲不好的替罪羊。


    這樣才能在必要時候、例如眼下這種情況,往他身上甩鍋,uu看書 ww.uukanshu 才能看起來自然。


    隻是可惜了無名,這是牽機閣最趁手的工具,暫借給嬴況使用,居然也搭上一條命。


    趙無風在太後嫁給先帝之前就跟著她了,最是了解她想法,也最是被她信賴,很多事情根本不用上報請示,也能辦到她想要的結果。


    應對此事,首要任務就是把太後和宗室撇幹淨。


    那就需要一套說法,趙無風發現根本不用自己費神,九原君陰差陽錯地給他編好了一個。


    而且他相信將離下手的時候,一定是看見了嬴況的臉而故意殺之。


    從屍體脖間傷口的走勢看來,對方是正麵攻擊,且用劍果斷,一劍斃命。


    嬴況看似萎靡腎虧,卻是個使劍高手。


    這次用的還是環首刀,絕不會被人“隨意刺一劍”給奪取性命,所以兩人應該發生過拚鬥。


    不管他到底是怎麽殺的嬴況,幾句隨口編的說辭對大局有利,拿來即用。


    “陽元君荒淫頑劣,背叛宗室,私自離京,欲欺人婦不成,便殺人放火毀跡,闖下如此大禍,還請魏監禦史如實稟告太後。”趙無風冷冷道。


    魏侃點頭道“那是自然。”


    趙無風麵無表情,轉身離開,心中暗道人用完了,就被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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