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離對於陽元君的接待工作還是比較鄭重的,早早用了朝食就啟程出城了,與白進於城南外十裏處匯合。


    白進前幾天從北軍總營一回城,就到君府請見九原君,再次為他缺席騎獵而道歉,之後又匆匆去了郡署處理他兼為九原郡守的文案事務,堆成山的公文。


    這天大家到得都早,道路兩側鹵簿林立,旌旗儀仗莊嚴井然。


    公子將離乘車,郡守白進騎馬,郡尉新垣安,監禦史魏侃及其他郡官縣官均出城相迎。


    春官主祭祀禮儀,已全部抵達大青山會場。


    夏官主道路車駕,鹵簿儀仗皆由他們負責。


    這個陣仗最靠前的是八個執幹戈的虎賁史,可以理解為禮儀兵,下有虎士六十,屬虎賁氏,為軍事編製。


    之後便是九原君的車隊,主車兩邊共四個手持戈盾的旅賁史。


    再後麵的將離記不過來,總之就是各種“史”和各種“仆”。


    分類極盡詳細,細到戈、盾、弩、旌的收發都各有其部門和專門的職位名,細到將離從開車門、到踩著車踏下車、再到落地站定被引導,都由三個不同的人經手。


    眾官寒暄幾句,目測離日中還有一個多時辰,便在路邊設席等候。


    白進與將離距其他人較遠,主要是為了說些長城沿線的近況,多是尋常軍務,或是對匈奴的日常驅趕。


    關於北境軍情方麵,九原君是有權知曉的,畢竟是以守境的名義就封。


    接著又說到隴西狄道今甘肅臨洮附近,在半個月前發生的一件怪事……


    在長城最西邊的烽燧還要往西二十裏的地方,發現了幾個胡人,趕了羊群,看模樣,應該是匈奴牧民,但斥候覺得他們行為異常。


    羊不過十一二隻,如此小的羊群規模,放牧的卻有四個人。


    這個比例非常奇怪,遠遠望去還都是壯年男子。


    且遊牧民族逐水草而居,隴西多涸地,發現匈奴人的地方並非綠洲。


    而他們在此遊蕩多日不退,卻也無意向東接近西境。


    以防萬一,斥候決定回報,由一人沿著長城向總營疾奔,另一人守在原地繼續監視。


    長城,最初是北方諸國為了戰馬資源而占領了遊牧民族的地區之後,修建城牆來保衛這個地帶而存在的。


    一開始真的隻是一麵牆,之後為了防止北方遊牧民族南下掠奪,逐步加固。


    山穀隘口用夯土,山地用石砌或土石混築。


    直到諸國統一,秦、趙、燕三國長城被連接起來,便算徹底切斷了胡人與中原的民間聯係。


    從而阻止他們掠奪民財,或是與這裏通商而獲得豐富的物資和先進的武器。


    最重要的,就是它其實是匍匐在帝國北境的高速通道,因山就險,因坡取勢,就地取材。


    長城的軍事價值,使得傳遞軍情、調遣軍隊不再受崎嶇地形的影響。


    沿途的軍屯又給前線士兵了充足的後勤保障,完全就是一座綿延萬裏的超長兵營。


    從隴西上到九原總營,循山脊、跨隘口,日夜兼程隻需兩天一夜。


    白進獲知探情,沒有猶豫,當即調派隴西戍兵前去驅趕,不論是牧民還是騎兵,凡有企圖從外接近長城者,必逐之。


    可派出去逐敵的司馬回報,說並未發現胡人行蹤,且留守在那兒監視的斥候也無身影,亦無馬跡。


    不過胡人逗留的地方,留下了羊糞和生火的餘燼,故而應當不是這個斥候在謊報,的確是那群胡人已經離開。


    而單獨留下監視的斥候,憑空消失了。


    斥候孤身探敵,危險本就是家常便飯,他大概是死了的。


    這些斥候,一般都是曾經的瀆職官吏,被判“耐為候”,就是剃了胡子和鬢發,發配到前線當偵察兵。


    不排除那斥候逃跑的可能,但可能性很低很低,若他想跑,也隻能往胡地跑,很難再回到天秦,如果逃亡被抓,便要加刑。


    “候”是罰得最輕的刑徒種類,於軍中服役,隻有一到三年的刑期,服刑期滿就可以回鄉和家人團聚。


    若是立了功,還能贖罪進爵,這年頭爵位難得,所以若不是想不開的傻子,也就沒有跑路的斥候。


    斥候盯梢本就隱蔽,一旦中途發生變故,若他尚有餘力,就應當立即趕往最近的烽燧進行報告。


    除非發生的事情,讓斥候連逃回西燧的時間都沒有。


    司馬派出三路人馬,在西燧周遭一舍的範圍內搜索一番,毫無結果,無人屍無馬屍,馬可能被胡人牽走了,但死人總不至於讓他們給帶走,更不可能被埋葬。


    抓一個斥候做俘虜沒有意義,況且也並無胡人攜質來要求談判。


    “那斥候至今尚無音訊,末將覺得蹊蹺,便往西燧調去五千騎兵嚴守,以防匈奴有變。”


    將離點點頭“兵事皆由白將軍一人定奪,有用得上的地方盡管說,將離必盡吾之所能。”


    “將能,而君不禦者勝,此為知勝之五,公子近日看兵書了?”白進笑道。


    “兵書沒看,兵棋倒是有一套。”


    將離起身搓搓手,往車邊走去,探身進車輿摸索著,uu看書uuanshuom摸出一卷羊皮卷和兩個布袋,樂嗬嗬地朝他走回來……


    白進對象棋似是有著天生的悟性,也許是為將者對棋子上所刻兵種的敏感,上手極快,攻勢猛烈,如山呼海嘯。


    將離被雲娘訓練得長進很多,棋風閑穩,應接自如,兩人不知從哪一步開始,便六十回合均無損一子。


    “可以和局的。”將離提醒道。


    白進皺眉盯著棋盤,擺擺手“不和。”


    “好吧。”


    周圍圍了一圈官員,一個個愁眉緊鎖,似乎也沒有觀棋不語的講究,低聲議論起來,新垣安還為白進出招。


    白郡守若是怎麽怎麽走,九原君便如何如何擋,這樣就可怎樣怎樣……


    將離稍瞄一眼棋盤,笑著撓撓左臉“抱歉啊新垣郡尉,按你這個走法,我在兩回之後就可以將軍了。”


    新垣安作揖道請教,將離便走給他看,剛要落子將軍,白進趕忙托住他手“不算不算,這幾步是走給新垣郡尉看的,不能算末將的棋。”


    將離笑笑,將棋子擺回之前的布局。


    新垣安又作揖道領教,不再出謀劃策,而是靜靜看著兩人鏖戰於棋盤。


    再看看這個九原君,心裏生了些新的看法射義察人,棋藝亦是如此。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裂世封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柴門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柴門犬並收藏裂世封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