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垣平跟著文班令史匆匆撥開弟子人群,來時聽武班令史說了,他一下便明白是那申家的來找茬。


    就怕仲武忍不住地跟人動起手來,一旦那樣,可就真的理虧了。


    還好魏仲武在與那人尚有些距離的時候停了手,隻他麵前的家丁被嚇得不清,棍棒也稀稀拉拉掉在地上。


    “新垣兄!”申於遠喊他道,“大才子,你來的正好,來給評評理。”


    新垣平在當地年輕人中有些名氣,但這“名氣”也並不全是褒義。


    因為他老成持重的氣質和認真嚴肅的做派,讓大家在他身上找到了教書先生和父輩的影子。


    這些特征放在一個二十歲的弱冠男子身上,未免讓人覺得故作正經。


    是一種與外表極不匹配的怪異,殊不知這是他被父親熏染出來的樣子。


    所以大家對他,與其說是假意的尊敬,更不如說是拐著彎的調侃。


    新垣平怎會不知,沒空理會罷了。


    一部《封診式》就看得他要死要活,哪有閑心管這些閑言碎語?


    且他素來就厭惡陷入這些人際間的無謂爭端。


    他的人生隻有一件事情最重要,便是入九卿。


    跟他的外翁一樣,甚至還要成為九卿正職。


    要達到這個終極目標的第一步,就是在明年的春考中拿到頭名。


    任何影響他準備考校的事,都是萬惡的仇敵,是他前進路上的爛水坑。


    而眼前的事情,就是這些爛水坑裏,最臭的那個。


    新垣平根本懶得多看申於遠一眼,出來也隻因為要穩住魏仲武,這算是他唯一的朋友。


    “仲武,別被他套進去。”


    他拉著仲武的胳膊就要走,那申於遠又不甘心了


    “誒,新垣才子,你這是何意啊?那意思是我誣陷魏仲武咯?”


    “你就是誣陷我!”仲武指著他噴聲大喊。


    兩位令史開始趕弟子,光趕是趕不動的,大家都在看好戲呢。


    官家子被人找上麻煩,喜聞樂見。


    令史便“威脅”他們要去請學令來。


    學令相當於學室的校長,有行政權,可以當場開除弟子。


    農家子珍惜來之不易的翻身機會,掃興歎氣地回了院子。


    可總有幾個不怕開水燙的死豬,腳下像生了根一樣紮在地上不願挪步。


    他們不怕學令,老先生七十多了,耳背眼花。


    等他磨磨蹭蹭搓步到門口,前腳剛抬起,這幾個身手快的往回躥,都能在他後腳落下之前,躥回校場。


    又高又瘦的文班令史氣得大袖一揮,果真進去請學令了。


    申於遠舉著他的珠光寶氣小短劍,從一排護衛身後衝前麵戳戳道


    “魏仲武,說話要講良心的,你翻我家院牆不是一次兩次了,既然妹妹喜歡,那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如今你說甩手就甩手,把我妹當成什麽了?一件物什嗎?如今她是兩個人了,日子就是你兩個月前翻牆的那次,這賬你認是不認?”


    聽起來很有道理,前幾句的確讓魏仲武無地自容,不過最後幾句不大對勁。


    新垣平被他倆拖著走不了,心裏煩躁。


    他的煩躁表現出來,也就是把兩條眉毛擰到一起打個結,嘴角向下掛著臉。


    他拽不動魏仲武,可受了魏家叔叔托付,要對仲武有所引導。


    新垣平雖相信他,但畢竟仲武曾有些拈花惹草的事跡。


    若與那申姑娘真有其事,那貿然幫言恐難逃包庇護短之嫌。


    這會兒便隻是陪著仲武,但也不想看申於遠那隻開屏的花孔雀,就背著手偏頭轉向一邊。


    “我沒有。”仲武皺眉搖頭。


    “你是不是親她了?”


    “這個我承認,可我沒——”


    “那就是了!”申於遠臉上居然露笑,“說吧,什麽時候納采?”


    魏仲武臉上僵停兩秒,磕磕巴巴“什、什麽納采?我跟趙縣令家有親的,等我明年加冠之後就要六禮了。”


    “那不是也還沒納采麽,我家妹妹木已成舟,你把那邊的退了,跟我妹妹成親,做我南楚申氏的上門女婿,不虧。”


    新垣平“嘖”了一聲轉過臉來,忍著厭惡衝申於遠拱手道“申兄,仲武既已與趙家結親,怎好隨意退婚,你這是逼人失信。


    “況且寧為脫籍戶,不作入贅婿,仲武乃官家子,日後要從軍為將,又怎會入你商賈之家為婿?”


    “原來新垣兄會說話啊,我還以為你啞巴了呢,怎麽,什麽時候也好管起這檔子閑事了麽?”


    “說話要講真憑實據。”


    “嗬,真憑實據?”


    申於遠朝他翻去一眼“我妹妹的肚子就是真憑實據,難不成還要等孩子生下來,過得十幾二十年,跟他魏仲武長得一模一樣才叫真憑實據嗎?”


    “你!”


    魏仲武前跨一步“我沒有,不是我的!”


    新垣平拍拍他讓他退回來,又道“不如請申姑娘來當麵說明,到時自會澄清。”


    申於遠撇撇嘴“我申家雖非官宦貴胄,但好歹也是家累千金的富商,我妹妹豈是能任人呼來喚去的?”


    “她不來怎能證我清白?誰知道那是誰幹的,興許連她自己也不記得了呢?”


    仲武急不擇言,uu看書ww.uanhu 新垣平攔他不及,徹底激怒了申於遠。


    他又擼起袖子,抄著短劍伸過護衛“今天不宰了你,我就不姓申!”


    魏仲武才不怕他,赤手空拳就能奪下他的劍,此時被挑起鬥火。


    不顧新垣平阻攔,朝著那把亂揮著的珠光寶氣小短劍衝了過去。


    混亂中也沒注意到新垣平被他推得踉蹌倒地,讓圍觀的弟子看了好大的笑話。


    申於遠說是要宰了他,話音剛落就又躲到了護衛後麵,讓紛亂的棍棒去勉強擋住來勢洶洶的魏仲武。


    新垣平扭了腳,心裏頓生一絲絕望,今天怕是要出事。


    那些護衛已經被他掄著棍子揮倒了好些,華麗的楚商公子們推著嚷著連連後退。


    武班令史和門口守衛跑過去拉架,魏仲武跟棍棒打紅了眼,瘋起來連老師都推。


    還好他是個墩子,沒被推倒,但也受了不小的衝擊,一臉難以置信的怒氣。


    守衛細胳膊細腿地就沒那麽好運,倒地不說還被不知何人踩上一腳。


    老學令拄著杖,被文班令史攙扶,搓著步子磨磨蹭蹭趕來。


    門外看熱鬧的武班弟子,果然也在老先生抬起前腳邁檻時往回跑,在他後腳落地前跑進了校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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