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您就別賣關子了,對字,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沒您那些道行。(.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蘇駿替眾人請教。


    老人指“佳節清明”,又指“野田荒塚”,隨後手指凝在“蓬蒿共一丘”上方:“有人知道我的意思嗎?”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蘇駿似有所悟:“您是覺得陰氣太重?”


    “對了一半。”老人拍兒子的肩以示嘉許,“剛才呢我回到了老家郊外,秋天,在泥濘山路和雜草中行走,走啊走,好像被什麽東西牽著一樣,要走到另一個地方去。”


    沈鴻濱悟出老人言外之意,朝何青屏輕輕搖頭。


    他也搖搖頭,在床邊跪下:“我不懂字,這首《清明》,意境蠻荒,加上筆畫蕭條,如山林枯枝敗葉,讓人身臨其境,初春淺秋,欲暖乍寒,本就相仿,自有陰氣侵襲,同時表達冷眼看世界的胸襟,用理想的清鞭現實的濁。”對上老人的目光,“我覺得,您老不是嫌棄和忌諱,是特別喜歡,恰恰因為這呼之欲出的陰氣,有陰有陽,才為乾坤,字也有陰陽,浸透書法家本人的心情和本性,整篇陰陽,是布局自然的通靈境界,寫春,能看到桃李芬芳,寫秋,能聽見秋風蕭瑟,剛才,您老就被這幅字帶入書法特有的季節。”把早年練書法獲得的心得一古腦兒拋出。


    老人一直望著他:“‘書法的季節,’有點道理,再詳細一點,我為什麽要喜歡?”


    何青屏跪移一步:“進來時,您說唯獨無緣這黃,恕我鬥膽講一句,老人臨終,牽掛的是未了心願,遂了平生願,兩世無牽掛,即使離開,也當屬完美人生,貪享長壽,留戀繁華,不如向往永久安寧,帶走一些陽光和歡笑,至少,這是我個人想實現的。”


    兒媳詰問:“在老人麵前這麽講,不好吧?”


    老人連忙搖手:“他講的是對的,年紀輕輕,就有如此低沉清冷的想法,難得。”


    何青屏微笑道:“我曾幫一位朋友遷過他爸爸的墳,令我震驚的不是骸骨,是骸骨下麵的一張畫。”


    “畫?你是說有人用畫陪葬?”老人動容探身。


    “是的,看不清字跡和印章,肯定很名貴,其實我朋友家很窮,他說爸爸迷畫到了神魂顛倒的地步,說人走了,也要繼續參悟。”何青屏努力為“黃”字再添色彩。


    “竟有這種人,可惜不曾見到,我與他,不知誰更癡。”老人喟然長歎。


    “我深受教育,給他爸爸磕了三個響頭。”何青屏添個“響”,作最後掙紮。


    老人目光低垂,不再回應,從頭到尾撫摸字,除了兒子和兒媳,所有人的眼神跟著手指一起移動。


    片刻,老人用撫摸字的手指緩緩地撫摸白眉,似乎在用字的陰氣清洗眼睛,輕聲說:“年輕人,這幅字是你的嗎?”


    何青屏點頭:“是的,我有時也看幾個小時。”捏造一個事實。


    蘇駿站起身,把茶杯遞給齊心眉,對朱子敬說:“我們先走。”何青屏暗暗歎息一聲。


    蘇駿與父親對望一眼,回頭又說:“至於價格,你幫我商量吧。”


    沈鴻濱和齊心眉同時“啊”地驚呼,張鬆在原地輕輕一小跳,何青屏頓感曆經冰火兩重天的疲憊,沒想到突然結束的會麵,竟然是圓滿結局。


    “我爸隻要問字是誰的,就是收的意思。”蘇駿跟朱子敬握手,“謝謝你,幫我爸遂了心願。”


    “見外了。”朱子敬跟蘇駿耳語兩句。


    “明白。”蘇駿又跟何青屏握手,“辦完這事,有機會繼續聊。”


    沈鴻濱打開門,兒媳攙起老人走向門口。


    老人停下對何青屏說:“放心吧,我不會帶走這幅字,先人是希望墨寶留在人間。”


    當其餘人先後離開,沈鴻濱魚躍上床:“不可思議的順利,八百八十萬啊!”


    何青屏跟著臥她身邊:“真跟做夢似的,幸虧有你,不然得熬到猴年馬月。”


    “說說,怎麽分配?”她翻身壓他身上。


    “按事先約好的15%,張鬆能拿一百二十萬,他們你來定。”他在她頸上猛親一口。


    “朱子敬不簡單,能代替姓蘇的談價格,四十萬套牢他,小眉今後能派大用場,十萬,意思一下。”她以吻回敬。


    “剩下的,你先拿走一些。”他用手指描她眉毛。


    “我要錢沒用,全部留作專項運作資金,花錢的地方多的是,可惜不賣家具,不然能湊齊一個整數。”她掐他脖子。


    “建議我倆都拿一百萬,權當你收回前期投入,我得處理一些事,關於家具的想法怎麽樣?”他想到孩子和前妻,還想送給白嵐一份禮物。


    “那好,都按你說的,家具今後就不賣了,要做大事,必須弄出陣仗,三個月內能把譚家的東西全賣掉,江山初定。”她拉他下床,往衛生間去。


    “小便,也要我陪著?”他故意瞎猜。


    “不行呀?又不是沒看過。”站在鏡前,她從他後麵摸出鐲子,“戴上。”


    他打開水龍頭,朝她腕上灑些水,從玻璃浴室裏擠幾滴沐浴液:“手肥指碩,戴不上就慘了。”


    “打死你,見過這樣的纖纖玉手嗎?”她用鐲子沾上沐浴液,遞給他,“總得有個儀式吧?”


    “一起祈禱,感謝蛇精帶來的財運,感謝這個漂亮女人招來蛇精。”他嘻嘻哈哈。


    “不許笑,這是特大號戒子,要我提醒?”她露出矜持的微笑。


    他心裏咯噔一跳,脫口而出:“那不行。”


    她的笑容立即凝固:“要我鳳求凰?”


    “哎呀,鐲子就是鐲子,不好硬充鑽戒的,你本來就是它的真正主人,再說一切百廢待興,得等展過一頓拳腳後,站在藍天下,非常正式的那個。”他在心裏翻牆掘土找理由。


    她的笑又從皮膚下麵鑽出來:“不用窮講究,什麽時候給買鑽戒?”


    他低頭套上鐲子,稍稍用力一推:“我自己擁有一個億的時候,不然養不起你。”


    “我用你養?”她欣賞腕上鐲。


    “你不是你,你代表好幾個人,斷奶斷糧的事,我能幹嗎?”他為了能延緩,已經在所不惜。


    “這麽說還差不多,漂亮嗎?”她展示身上唯一的飾品。


    “看見沒,一上你手腕,它就興奮了,要跟你說話。”他趕緊奉承。


    “嗬嗬,是你會說話。”她背轉身子,“今天我不動手,要你從頭到尾侍候,誰叫我是準新娘呢。”


    他暗暗叫苦,成交帶來的喜悅,被她出奇不意地“求婚”清掃幹淨,不再婚是曾經的誓言,也是保護她和白嵐不受傷害的唯一辦法。


    第二天早晨,三人邊吃邊聊,何青屏把一些想法跟張鬆溝通。


    “昨晚一夜沒睡好,好多事情太出我意料了。”張鬆喝口牛奶,“當初,我很想要你給的一萬,沒要,要字畫,又沒錢,其實到申市來,我還有些猶豫,結果不到一天,就掙了一百多萬,十多年的心願,半小時不到就完成,我就想啊,人真不能太聰明,以前,我可能太把聰明當回事了,反倒天不遂人願。青屏,想好了,這幅字,我隻要八十萬,剩下的買台車。”示意他們不要插話,“另外,有了錢,我還回去上班嗎?不如留在這裏,我看出來了,跟著你們,可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沈鴻濱笑道:“你的想法也著實令我意外。”


    何青屏心裏一陣急風驟雨:“其實,不能叫你跟著我們,若幹年後,當你的藏品賣出幾分之一,你可能就是鳳凰城最富的人,不上班,我讚成,但我們是合作,來自鳳凰城,根在那裏,如果沒有這條根,在申市將無法立足,我的想法是,我們今後離不開鳳凰城的太陽和氣候,覺得你的重點應放在鳳凰城,一,你成為輸送帶的一頭,這裏是另一頭,二,今年要是順利,我們一起投資做點別的,把根基打牢,你覺得呢?”


    “你有這麽多想法!隻要一直合作,我就放心了。”張鬆喜道。


    “那是當然,你昨晚看見了,申市有錢人多了去了,我們即使有些錢,也屬土財主,適合哪裏?就適合當地,希望我們在鳳凰城照樣能呼風喚雨。”何青屏一改平日低沉,用激勵打消他留下的想法,同行攪在一起屬大忌,說不定會帶來災難性後果,他依靠自己和沈鴻濱與當地人混熟,忙著搗騰他的收藏,翅膀硬了,牽都牽不住。


    沈鴻濱敲敲桌子:“今天白天,啥也不幹,就是玩,青屏當專職司機。”三人起身離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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